麻哈.衣夕(大仙)呀疏臘的骷髏

       在貝爾.貝那(翠竹修寓,卽被稱為「竹林精舍」者。)的後方不遠處,有幾戶人家。他們的財產,就是竹林。老丈塌佳替今年已經九十八歲了,他獨自住在一間茅屋,看顧着他的約三畝地的竹林。他的竹是這一帶竹林,長得最好的。 每年他的竹林所長出的竹筍,很够他一個人,生活得頗舒適。他所住的,雖然是一間簡陋茅屋,可是裡面却裝飾得很精緻。他有一個蒐集奇奇怪怪物品的愛好,他常誇耀他所蒐集的,都是一般人在其一生裡,難得一見的東西。其中有一個很別緻的木製花瓶,其別緻並非來自人工,而是天然腐朽使然;且其製作亦非藉人手,是藉巴互臘莽(神、光的天使,這裡指神。)之手而製成的,這是塌佳替所說的話。塌佳替並不相信,「麻哈.看體」(大世界,卽宇宙之意。)間有巴互臘莽存在,可是他却深信,他的那枝花瓶,是巴互臘莽的力量製造出來的。

       這是他八十歲那年冬天的事情,當時他到窟西那嘎臘(當時印臘六大國之一的麻拉國北方小城)去了。這趟長途跋涉,為的是去找他今生的唯一知音庫拉給慪庫拉給慪是一位鑑賞家,東西如果經他鑑賞的結果是很有價值,當時的印臘人,就爭着要收藏它,而把它當做家寶。他和塌佳替很要好,他們倆的關係,沒有人曉得,可是很多人知道,庫拉給慪塌佳替,是比兄弟還親的知己。他們倆,一兩年纔見一次面,不是庫拉給慪到貝爾.貝那後面的那間茅屋去看塌佳替,就是塌佳替窟西那嘎臘庫拉給慪豪華的家,去看他。他倆一見面,就談個不完,話的內容,盡是光怪陸離的事情,從仙人談到鬼魂,從寶器談到奇珍,他們所談的,都是和一般人的日常生活,毫不發生關係的內容。塌佳替庫拉給慪,覺得對方是平生難得的知音的原因,就是很談得來這一點, 若論性格,則迥然不同了。

       塌佳替很喜歡誇耀,崇尙自然,他所蒐集的東西,是天然品。他都說「蒐集」,而不用「收藏」的字眼,因為他說他的東西,都陳列着要給自己或別人觀賞,他並不把他所擁有的任何東西藏起來,他很討厭「藏」這個字,他說那是極端自私的行為。庫拉給慪便恰恰相反了,他的性格,最怕人家曉得他有甚麼奇珍異寶,並且他酷愛人工,他所蒐集的東西,都是經歷細膩手工的精緻品。他的蒐集,等於收藏,他一蒐集到的東西,皆無一例外地收藏在他的「寶庫」― 一個很大的木櫃。連他的家屬要觀賞,都不一定首肯,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是例外,那就是他的平生知己塌佳替。他認爲塌佳替够資格觀賞他所收藏的奇珍異寶,因為塌佳替和他談得來,塌佳替懂得他在談甚麼,且又能够說出他認為有價值的話。

       庫拉給慪今年也九十五歲了,他的兒媳都已過世,現在,身旁只有兩個孫子和他們的家屬共七人。十八年前,塌佳替窟西那嘎臘看他那一次,他的家屬也是七個人,人數雖然一樣,可是人却不相同了。當時,他還有兩對兒媳,兩個孫子和一個孫女。爾後,在這十八年裡,兩對兒媳皆逝世了,孫女也嫁給了人家做媳婦;取代的是兩個孫子娶了太太,共生了三個兒子。於是,人數又回復了原先的闔家八口。

       十八年前,塌佳替就是帶他的那枝花瓶,專程跑來窟西那嘎臘,請他的知音鑑賞名家庫拉給慪,給他鑑賞評價的。在庫拉給慪的眼中,那並不是一枝花瓶,而是一枝朽木爛幹,不值半「西臘」(當時印臘的最小單位的貨幣)。庫拉給慪把那枝塌佳替所謂的花瓶,翻了幾下,看了數眼後,便對塌佳替說:

       『塌佳替啊!你怎麼蒐集起這種爛木頭來了呢?雖然這是腐朽成奇形怪狀的中空木幹,可以當花瓶用,可是那畢竟是塊爛木頭呀!你看這裡,這不是被甚麼蟲咬過的痕跡嗎?還有瓶口,你看看,那裡有花瓶,瓶口不平成斜的,這樣,當挿上花時,挿在這邊的花的花柄,你叫它怎麼伸得開呢?這塊木頭很硬,裝起水來,也許不會很快地滲漏,然木頭怎麼能當花瓶呢?不能當花瓶用,又怎麼稱得上花瓶?』

       塌佳替聽他這麼說,一句話也不說了。他突然覺得這位知音,變了,變得完全不像同一個人了。他覺得坐在他眼前的,並非和他交往二十餘年的知音庫拉給慪,而是剛認識不到半天的陌生人。於是,他就問在場的庫拉給慪長孫霸替臘說:

       『霸替臘,你爺爺在這一年裡,有沒有遭遇到不幸呢?是否曾和麻押壁(當時的印臘童話中,鬼魂枯李所住的島名。)的鬼魂交往過?我看,一定有的,不然怎麼變成這麼不正常呢?』

       庫拉給慪聽了塌佳替的話,哼了一聲,就躱進房間。這是他在下逐客令的表現,塌佳替一氣之下,就收起他的寶貝花瓶,踏上歸途。

       從那時候起,塌佳替沒再去過窟西那嘎臘,因為他已不認為庫拉給慪是他的知音了。也從那時候起,他纔感到人與人之相交,不能只靠談得來,還要趣味相同,看法相同,以及性格相同,纔眞的能成為知己,纔能維繋忘年之交。然而,第二年,庫拉給慪却老遠地又跑來看他了,他依舊很熱情地歡迎了庫拉給慪,並且自自然然地又和庫拉給慪,談起他那枝花瓶,因為他那枝花瓶,排在他的斗室客廳正中央的木桌上,且還挿了一束「開呀麗」花(野薔薇花,花淡黃色。)。當時,庫拉給慪塌佳替說:

       『塌佳替啊!去年我看了這枝花瓶,只覺得它是不值半「西臘」的朽木頭,現在仔細地觀察後,却覺得那是全印臘最珍貴的花瓶了。塌佳替啊!你知道我對這枝花瓶的看法,為甚麼會有了這麼大的改變嗎?』

       塌佳替聽了這段話,並沒有立卽回答庫拉給慪。他低下頭,細細地思考着這段話意。他想:『這一定是去年,他對我說那些話後,後悔了,而後悔之因,我想應該有兩點纔對:一點是他後悔因而失去了我這個知己老友;另外一點,是後悔說了那些話後,或許我會大事宣傳他的鑑賞力不够,說他是一位不具眞才實力的鑑賞家,這樣,則不利於他的名望。因此,他纔心甘情願地從窟西那嗄臘,老遠地跑來這裡,說我這枝花瓶的好話。』。他這樣想後,就輕鬆地回答庫拉給慪說:

       『庫拉給慪啊!那還有其他原因嗎?一定是你後悔鑑賞錯了,怕我說你沒鑑賞力啊!』

       庫拉給慪笑着說:

       『塌佳替啊!你猜錯了。其實,去年當我一看到你這枝花瓶,我就愛不忍捨了,因我覺得我一生所收藏的,並沒有像這枝花瓶那麼名貴而價值連城的呀!所以,我纔說它不值半「西臘」,看你會不會將它丢在我家而走。結果却弄巧成拙,不歡而散了。』

       塌佳替一聽他這麼說,心動了。他想:『哈哈,原來如此,那我却會錯意了。可是對知己老友,又怎麼可以耍那種花樣,以奪人之愛呢?看來這個人很狡猾啊!交往這麼久,我為甚麼都沒發覺他這種性格?看來我的為人,實在太老實啦!對他,以後我要小心一點纔行啊!』,於是,他就輕輕地回答庫拉給慪說:

       『啊!原來如此,那就好了。只要這枝花瓶眞的名貴,我也不怪你貪心啦!』 

       住了幾天,庫拉給慪就返回窟西那嘎臘。從此而後,他也沒有再到過塌佳替的家;塌佳替庫拉給慪,就這樣地分開了,將近十七年的時間,他倆沒有重逢過。就在這十七年裡,當年塌佳替,在窟西那嘎臘庫拉給慪客廳,跟他說了最後一句話的庫拉給慪的長孫霸替臘,已從二十歲的獨身者,變成兩個兒子的父親,而踏進中年了。

       今天霸替臘,突然來到塌佳替位於他的三畝竹林東北角落的茅屋。塌佳替從竹林工作回來,看霸替臘坐在他家前的竹下,鶿喜萬分。他趕快帶霸替臘到屋裡坐。霸替臘一進入塌佳替的小客廳,看到木桌上的花瓶,就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 。塌佳替看他那樣,不明其因,驚訝着問他說:

       『霸替臘啊!怎麼啦?怎麼啦?究竟怎麼啦?你在哭甚麼呢?』

       霸替臘塌佳替如此一問,便哭出聲了。他坐下來後,哭着對塌佳替說:

       『塌佳替老伯,這是我祖父庫拉給慪,臨終前交待我一定要親手交給你的。他說這是他畢生所收藏的奇珍異寶中,最為名貴的。他還要我把這封信交給你,說你看他的信,就會明白一切。塌佳替老伯,現在我把這兩樣東西,都親手交給你。』

       塌佳替把一包沈重的包裹和一封信接過去後,先把包裹解開。他一看,愣住了,原來裡面裝的是一個骷髏。他突然起了一陣心悸,而趕緊剪開信封,抽出信觀看。信中寫:

       『塌佳替兄,我倆相識四十年了。你我之間,都以知音相待,可是我讓你失望了,在我家的最後一次,和在你家的最後一次相晤,我都讓你失望了,我都從你心中,失去了是你知音的地位,這我是很清楚的。塌佳替啊!請你原諒我這個最後讓你失望的知己老友。塌佳替啊!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我的唯一知音,我唯一的知己老友;讓你我分裂的,並不是我的心,是這個骷髏,而導致分裂的引火線,是你的那枝木頭花瓶。這都是一位叫做巴架隙的衣夕(仙人,卽預言家之意。)害我的。當然,我是不該把責任都推到他身上去的,如果我沒聽他的話,就甚麼事也沒有啦! 

       就是你最後一次來窟西那嘎臘的五天前,衣夕巴架隙,帶這個骷髏到我家來請我鑑賞。骷髏我從來沒有鑑賞過,我仔細觀察後,吿訴他:那是男人的頭骨,大約死一百年了。他笑着對我說:我的鑑賞不可靠,我是一個騙子。聽了他的話,我生氣了。他看我生氣,微笑着說:我只會說光怪陸離的話,却不曉得天下眞有光怪陸離之事。他說這個骷髏,是天底下的至寶,因為這個骷髏,是麻哈.衣夕(大仙)呀疏臘(從當時算起約二千七百年前,生在古代印臘髂兔貼扣的大預言家。)的頭,如果我不相信,他要把這個骷髏放在我家給我證明。我一聽,就湧上好奇心念(想念),問他怎麼證明法?他說將這個骷髏放在我家,不出半個月,一定有人會拿一枝朽木花瓶來給我鑑賞,那枝花瓶,就是麻哈.衣夕呀疏臘手植的樹,腐朽成的,它所以會腐朽成花瓶模樣,是逝世後成為偉大巴互臘莽的麻哈.衣夕呀疏臘的偉大力量使然的。若眞的應驗了,叫我盡力把那朽木花瓶,花代價蒐集起來,那我倘若擁有了呀疏臘的骷髏和花瓶,就比擁有全印臘更有價值了。最後他說:不管我能否收藏到那花瓶,只要不出半月,有人拿朽木花瓶來給我鑑賞,那麼,這個骷髏就證明是麻哈.衣夕呀疏臘的啦!那時,如果我有意收藏這個骷髏,他要以我所收藏的全部東西相換。

       塌佳替啊!當時我太興奮了,麻哈.衣夕呀疏臘的頭骨,那是出生一百輩子,也收藏不到的呀!於是,我答應他了。

       你回去後第十一天,巴架隙又來到我家,問我證明到了沒有?塌佳替啊!結果你是曉得的,於是,我畢生所收藏的奇珍異寶,統統給他了。塌佳替啊!為了不甘心那朽木花瓶在你手中,第二年,我纔到你家去的。可是當我看你那麼喜愛、珍惜那花瓶,便不敢開口叫你轉讓給我了,因此我就悤悤地返回窟西那嘎臘

       老友塌佳替啊!我要走了,十八年來,我令你失望了。為了補償我欠你的情,為了表達我由衷歉意,我會叫霸替臘,將我畢生所收藏的唯一至寶―麻哈.衣夕呀疏臘的骷髏,和這封信,一起親手交給你的。塌佳替兄,請你笑納!』

       看完了信,塌佳替已涕泗滂沱,雙手緊捧着那個骷髏,叫了兩聲:『庫拉給慪!』,而嚎咷起來。坐在傍邊的霸替臘也陪着他嗚咽着,霸替臘是在傷心,他爺爺的一生收入,換得一個骷髏頭;因為他從來沒有相信過,它是偉大的呀疏臘的頭。   

       這個時候,佈大(佛陀)帶着阿沙季瀑爾那.突拉椏.芽匿撲投臘(富樓那彌多羅尼子)、麻哈.卡俠罷(大迦葉)與甘.達巴四位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卽被稱為「比丘」者。)靜站在塌佳替的茅屋門前。這是佈大七十二歲夏天的事情。

       佈大以及佈大.尙玍(佈大的團體)的麻哈.卡俠罷的大名,塌佳替是早就知道的;且他又住在佈大.尙玍的第一發足地貝爾.貝那後面,所以他早就認識佈大與麻哈.卡俠罷了。他抬頭看到佈大帶着四位弟子站在門口,便趕緊迎上去向佈大行禮。佈大微笑着對他說:

       『塌佳替啊!你的客廳,擠不進我們四個人吧?外面很涼爽,我們就坐在竹林下談好了。霸替臘,你也來吧!』

        說後佈大就選了一處,較為舒適的地方坐下來。 四位必庫和塌佳替霸替臘,就坐在佈大前面。霸替臘是頭一次見到佈大,他坐在這一位「秀巴臘」(「阿波摟開依迭.秀巴臘」 的略稱,能自由自在地觀通三世者之稱呼。)前面,感到平生從未有過的興奮。他想:『我這一次老遠地從窟西那嘎臘,來到塌佳替老伯的家,能够見到佈大,這已算太值得太值得啦!』。他這樣想着,雙頰隨着逐漸地紅潤起來。佈大與麻哈.卡俠罷,都很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心念,而對他微笑頷首。

       佈大對塌佳替說:

       『塌佳替啊!你是否還記得,你那枝木頭花瓶,是如何到手的嗎?你說出來給大家聽聽吧?』

       塌佳替毫不躊躇地回答佈大說:

       『偉大的佈大,那枝花瓶,是十八年前,我從拿爛臘(離貝爾.貝那不遠處的麻嘎拉國商城)的麻哈.貝夏(大賈、大工商者)庫巴嘎利,以四百「愾依臘」(貨幣的單位,一「愾依臘」約等於新臺幣三十二元。)購買的。過去我已跟他買過幾件珍物了,並且他也早知道,我喜歡蒐集珍奇東西,所以那一次他特地叫他夥計,拿那枝花瓶到我家來問我要不要蒐集它的。現在我還記得很清楚,那位夥計吿訴我:那枝花瓶是一位沙樓孟(一般修行者之稱呼)自己挖到的難得奇珍,如果他老闆不相信,叫他拿來給我鑑賞就知道,倘若連我也看不出其珍貴處,叫我拿到窟西那嘎臘去給我的知音,名鑑賞家庫拉給慪鑑賞,那麼一定就會知道,那是無價之寶。我聽那位夥計這麼說,很仔細地鑑賞了它一番,覺得眞的很奇特,就給他買下來了。佈大,就是這樣地我獲得了那枝花瓶。』

       佈大微笑着對他說:   

       『塌佳替啊!你買了那枝花瓶後,不是第二天就坐馬車上窟西那嘎臘了嗎?當時你急得要去找你的知音庫拉給慪,不只是為了友誼吧?一方面你還想誇耀你能蒐集到它,另一方面是否還想聽他給你鑑賞後的評語呢?是吧?因為當時你心中還不大放心,那枝花瓶是否眞的奇珍吧?所以你纔迫不及待地第二天晨早,就雇馬車往窟西那嘎臘的吧?塌佳替啊!是不是這樣呢?』

       塌佳替很肯定地回答佈大說:

       『是的,偉大的佈大,當時,我的確是懷着那種心情到窟西那嘎臘去的。』

       佈大接着又問他說:

       『塌佳替啊!你還記得,你那一 次是花了幾天功夫,從你家到達庫拉給慪家的嗎?』

       塌佳替想了一下後,回答佈大說:

       『佈大,那一次我雇用的是四頭馬車,並且是過內蘭佳臘.葩拉沙罷內蘭佳臘溪,卽被稱為「尼蓮禪河」者。),抄近路去的,所以只花了十七天。』

       佈大又問他說:

       『塌佳替啊!那麼你從前往一趟窟西那嘎臘,是花多少時間呢?』

       塌佳替回答佈大說:

       『偉大的佈大,我從前都花二十二天。因為從前我都雇用雙頭馬車,且沒有盡量地讓它跑過。』 

        佈大點了兩下頭後,又對塌佳替說:

       『塌佳替啊!像你曉得坐馬車走一趟拿爛臘窟西那嘎臘的時間,通常是多少,急速的話是多少,那麼別人是否也能曉得呢?你家到拿爛臘是很近的,馬車的話,算不算時間都差不了多少的。塌佳替啊!你說是嗎?』

       塌佳替立卽回答佈大說:

       『是的,佈大。』

       接着佈大對塌佳替說:

       『塌佳替啊!這樣說來,倘若有人估計你從你家到窟西那嘎臘的時間為十五天到二十五天的話,算被他估計到了吧?因為你最快也不會少於十四天,最遲也不會多出二十六天啊!並且若有人曉得你的個性,是事情都要趕快去做,趕快辦好,那麼,他是否可以估計你遇到待解決的事情後,不出三天,就會去解決那件事情呢?塌佳替啊!合這兩方面的估計,是否能够估計到,那枝花瓶到你手後,在十八天到二十八天之間,就會出現在庫拉給慪眼前呢?這樣的話,塌佳替啊!倘若有人,在你買那枝花瓶的日子算起第十三天,去吿訴庫拉給慪說:他在半個月之內,一定有人會拿一枝朽木花瓶去給他鑑賞,那麼這句話,是否有變成事實的可能呢?』

       塌佳替聽到這裡,冒出了一身冷汗,他明白了佈大話中之話,他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淚。霸替臘也明白了,他曉得他的爺爺,眞的受騙了,於是,他放聲大哭起來。

       塌佳替回答佈大說:

       『偉大的佈大,大有可能。拿那枝花瓶去賣給庫巴嘎利的那沙樓孟,就是帶那個骷髏,去給庫拉給慪鑑賞的衣夕同黨。他們是先約好日子,纔分頭行動的。並且他們也算好我一定會買那枝花瓶了,難怪那個沙樓孟,會提醒我拿去給庫拉給慪鑑賞啦!唉!我和庫拉給慪,都被暗算了,我還好,我的知音庫拉給慪,却被害得太慘啦!』

       說到這裡,他又簌簌地掉下淚水。霸替臘哭得更厲害了。

       佈大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爾後對塌佳替說:

       『是的!他們是同黨,為了騙取庫拉給慪畢生所收藏的貴重東西,他們是花了相當多的腦筋的。隨便挖一個骷髏與空心朽木,來騙取那麼多珍寶,唉!這種人實在太沒有良心啦!』

       說了此話,佈大又嘆了一口氣。接着佈大便感慨地說:

       『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人家痛苦上,害得你們都受騙還不說,連你們二位的莫逆之交,又因而癱瘓了。這那裡是人的行為哩!?』

       過了一會兒,佈大對大家說:

       『諸位啊!大大小小的願望,每一個人都有的,人可以說,是活在願望中啦!然而,一個人的願望,絕不可以只為一己,而不管別人,害及別人。若是那樣,那已不是願望,而是強烈的貪婪慾望啦!只要是貪婪,那就只為己而不顧人。像衣夕巴架隙與沙樓孟愾呀爾簸(拿那枝花瓶,去賣給拿爛臘的麻哈.貝夏庫巴嘎利的沙樓孟名字。)二人,為了騙取庫拉給慪收藏的奇珍異寶,為了使他們自己的強烈貪婪願望得償,就做出不顧別人、害及別人的行為了。於是,害得庫拉給慪損失了畢生收藏,更害得庫拉給慪塌佳替之間的深厚情誼,因而癱瘓。諸位啊!生為人,怎麼可以發露這種貪婪慾望,及遂此願望的心念與行為呢?諸位啊!人的願望,應以知足為基礎啊!知衣食住之足啦!人的生活,是以衣食住而構成其人生萬般心念、行為之根本的,這是國王到乞丐,只要是人,就無法擺脫這個生的事實的。一個人對其每天的衣食住能知足後,對「用」就會有適當的分寸了。「用」就是適當的享受,它亦為構成人的日常生活,相當重要的因素;衣食住是人生之體,適當的享受,是人生之用,這兩者合起來,就構成人生的基本動態了。一個人的願望的大小,就是以此人生的基本動態為分劃線的。在這種人生的基本動態中,屬於自己與自己家庭範圍裡的願望,便是小願望;擴展到別人和別人家庭範圍去的,就是大願望。小願望,應以知足為基礎;大願望,要以憐憫為根基。生為一個人,應該有的願望,唯有這種大小願望而已。若非這種願望,則小願望,必定是虛榮、奢侈、浪費;大願望,便是只逞一己之私的強烈貪婪的心念,所顯現的害己、害人行為啦!諸位啊!現在我來吿訴你們一個實踐我所說的正確八捷徑的第七條,「願望得很正確」(卽被稱為「正念」者)中的有效具體方法吧!這個方法是這樣:以知足為基本,去豐裕你們的「衣」、「食」、「住」、「用」;而豐裕之道,必須遵守三個原則:一為要以正當的手段,無愧於心的方法,獲取豐裕;二為豐裕內容,要適合於自己的身份;三為在獲取豐裕中,勿發露虛榮、懶惰、驕傲、輕蔑、奢侈、浪費、放蕩等七種心念與行為,這就是一個人的願望本態。一個人要以此願望本態,做為自己以及對自己家庭的小願望;而以扶助別人,達成這個願望本態,做為其大願望。並且,一個人的這種願望的付之實現,其順序是由小願望後大願望,或小願望和大願望並行,千萬別只重大願望而不理小願望,抑或先大願望後始小願望,那都是貪慾,都是慈悲魔(詳細請參閱拙文「慈悲魔」,光華雜誌一九七五冬季號七十二頁。)。諸位啊!願望和慾望是不同的,只滿足一己之貪婪,而未顧及別人,並且貪婪內容,又和他的「衣」、「食」、「住」、「用」拉不上關係,或超出其範圍,這就是慾望,這是屬於「坡嗽跛」(黑暗)的東西。但願望却不一樣,願望,緊密地連繫着「衣」、「食」、「住」、「用」,而同時顧及自己與自己家庭,以及別人與別人家庭,這是屬於「西侃第口」(光明)的東西。 諸位啊!請你們都發露我所說的願望,而努力去發露「西侃第口」的行為,使這種願望付之實現吧!這就是實踐「願望得很正確」的具體方法。 』

       接着佈大對塌佳替說:

       『塌佳替啊!你聽了我的話,有沒有發覺到,你的蒐集奇珍異寶,已超出了願望範圍呢?你是否已感覺到,那已屬於貪婪慾望了?強烈的貪婪慾望,那是「坡嗽跛」範圍的東西。塌佳替啊!一個人種了「坡嗽跛」的種子,當然需要去收穫「坡嗽跛」的果的呀!你這種「坡嗽跛」的心念與行為,是只為己啦!只為己,當然人家就愈遠離你了。孤孤獨獨地走自己形單影薄的人生小徑,塌佳替啊!這樣,你眞的會覺得幸福嗎?不努力於給人家心安、快樂、幸福,而自己孤孤獨獨地走自己的人生小徑,這種人如果他自己會感到滿足、快樂、幸福的話,那並非眞正的滿足、快樂、幸福,而是失去了生機的自我安慰啦!那是沒有心安可言的,因為沒有心安,塌佳替啊!你纔會為了一枝朽木花瓶,而癱瘓了與知音庫拉給慪的情誼的呀!有安祥心境的人,怎麼會為了一件東西、 一件事情, 而癱瘓與他人之間的情誼呢?塌佳替啊!你已是九十八歲的人啦!已該好好地改變你那強烈貪婪慾望為我所說的願望本態纔行的,光陰是流逝得很快的呀!』

       佈大說完了。塌佳替感慨萬千地細聲嗚咽着。他心裡在想:『啊!我活將近一百年了,曾幾何時,我抱過要豐裕別人的「衣」、「食」、「住」、「用」的願望過呢?而要豐裕自己的家庭的「衣」、「食」、「住」、「用」,我的願望,是否和佈大所教誨的相同呢?太慚愧啦!我的竹林的大部份收入,不是都花費在我的貪婪慾望,去蒐集那些我自以為的奇珍異寶了嗎?這種蒐集,其實都和我個人以及家庭的「衣」、「食」、「住」,拉不上關係,且已超出「用」的範圍太多太多啦!啊!難怪佈大說我孤孤獨獨地走自己形單影薄的人生小徑啊!唉!我眞的枉活了一百年!』

       他想了之後,停止哭泣,突然站起身來,向佈大很恭敬地行了大禮,跪着對佈大說:

       『佈大,請你收我為弟子,我要成為一個必庫,好好地努力實踐,佈大你剛纔教誨我的「願望得很正確」。佈大,請你讓我有機會,補償我的漫長一生的過失,使我的餘生,能够努力於豐裕別人的「衣」、「食」、「住」、「用」。我要以我的三畝地竹林,和我所蒐集的東西,來做我豐裕別人的「衣」、「食」、「住」、「用」的資本,以盡我的綿薄;並且,我要跟隨佈大你好好地實踐正確八捷徑,使自己達到安祥心境,同時讓和我有緣的人們,也有獲得安祥心境的機會,不要再蹈我的覆轍,為了一件東西、一件事情,而癱瘓人與人之間的情誼。佈大,請你答應我的懇求。』

       佈大頷首微笑着對他說:

       『塌佳替啊!好的,我答應你。』

       於是二十天後,塌佳替處理了他的竹林及奇珍異寶,而加入佈大.尙玍。他把那一枝朽木花瓶,送給了霸替臘做紀念,帶回窟西那嘎臘。由於聆聽了佈大這場教誨,五年後,霸替臘窟西那嘎臘,拜佈大為師,成為一位烏巴沙髂 (佈大的在家男弟子)。

       當天塌佳替恭送了佈大和四位必庫,返回貝爾.貝那後,就與霸替臘,將那個骷髏頭,深埋在他的竹林土中,而對霸替臘說了一段意義深長的話:

       『霸替臘啊!我活了九十七年,親手把自己深埋在土中了。一個人能够自己親埋自己的屍體,比被別人埋,幸運得太多太多啦!霸替臘啊!我的九十七年人生,就是這個被假稱為麻哈.衣夕呀疏臘的骷髏頭啦!』   

麻散體的願望

       西拉巴疏帝(當時印臘西北方大國摳沙拉國的首都)的黃昏,特別繁雜。 不僅生意顯得忙碌,逛街遊賞,以及尋花問柳的閒客,也此白天突增得很多。當時的西拉巴疏帝的馬路,大多是弧形的,整個城市的通道,以中場呀欸拉(地區名,其意為中央廣地。)為中心,形成不很完整的圓圈。但呀欸拉的位置,是在這個北國城市的正中央,稍偏東南方處。其弧形馬路的最外一圈的西北角落,是當時西拉巴疏帝的郵政總局,當時稱它為「卡幕給」,「卡幕給」是傳遞的意思,「卡幕給」所做的事情,就是現在的郵政。當時寫信所使用的紙張很薄,都是用竹絲磨漿造成的,像我國宣紙之類的紙張,但沒有白色的,皆呈褐色或深褐色,又沒那麼毛。筆,像現在的亁電池心的炭棒,亦有紅色的。信寫後,都裝在「卡幕給」所特製的布袋,這種布袋,等於現在的信封;當時的印臘(古代印度的名稱),並沒有如今的明信片。當時的信件很少,因此「卡幕給」的工作人員,都每十天纔傳遞一次信件,裝在雙頭馬車輸送。當時印臘的馬車,設有篷的,只有這種傳遞郵物的馬車而已,大家都稱它為「畝拉給又」,「畝拉」是篷,「給又」是蓋子的意思。當時的印臘,雖然時常有戰亂,尤其是北方,然,「畝拉給又」在任何情況下,都通行無阻,各國的枯夏托利呀(武士),皆嚴厲地受到規定,不能損毀「畝拉給又」或找其麻煩。

       「卡幕給」的工作人員,都有一張國王親自簽字的證件。這是國王表示對郵政工作的重視,及對從事郵政工作的人員,給老百姓這種愛行的奬勵。摩佳給阿西拉巴疏帝的「卡幕給」首長,等於現今的郵政局長,當時這個職位,叫做「麻散體」;「麻散體」這個稱呼,除了王宮裡的人員外,是不使用的,因為它的意思是「高官」,等於現在的中央政府的高級官員。由此亦可看出,當時印臘的國王們,對郵政的重視。雖然當時的摳沙拉國,是戰亂最多的地方,可是摩佳給阿却把郵政辦得很好,因此,摳沙拉國的葩些那底.臘阿獎(葩些那底王)很賞識他,有時候,還會親自到「卡幕給」去看他,以及看他的工作情形。所以慢慢地西拉巴疏帝的居民,都稱他為麻散體,而不叫他的本名摩佳給阿了。

       麻散體今年四十八歲,他並非西拉巴疏帝人。他的本籍,是當時印臘東南方大國麻嗄拉國的第一商城,拿爛臘南郊不遠處的部落霞巴必霞巴必這個部落,有很多他地得了絕症的人,到這裡來逃避熟人耳目,並欲藉這個偏僻的地方靜養。麻散體從小看到那些病苦的人,就在心裡萌起將來要做醫生,來救這些病苦之人的願望。可是隨著長大,他這種願望,就逐漸地改變其內容了。那時候,他常想:『雖然病也是人生的痛苦,可是生的苦,不是比病更加痛苦嗎?煩惱、擔心、憂慮,這種精神上的活的痛苦,並不比肉體的病苦輕呀!並且人生途中,多親愛的人,也無法時常生活在一起、住在一起、坐在一起、一起交談的。一個人為了關心自己以外的親戚、朋友等相識的人,所引起的各種精神上的苦,是多且大的。有時候,母親思念兒子,會思念得連飯也吃不下去呀!這個時候,如果這位母親,能獲得有關她所思念、關心的兒子的消息,則她的精神上痛苦,不就能減輕嗎?.........』。就是這種願望,終於使麻散體,走進西拉巴疏帝的「卡幕給」之門,那是他二十三歲秋天的事情。爾後二十五年的韶光飛逝了,他的一股解決人家的生之苦的熱情,使他從「卡幕給」的小職員,變成「麻散體」,並且由一位離鄉背井的光棍兒,變成二男一女的父親。他在二十八歲那年結婚了,他的太太些臘,是這所「卡幕給」前任「麻散體」阿沙友的么女。而他的兩個兒子愾依臘帕突替臘,現在也都在他所主持的「卡幕給」工作;長子愾依臘,今年二月也成家了。他的女兒愾依呀拉細,很像她母親些臘,既能幹又溫柔,雖然今年纔十四歲,可是西拉巴疏帝的幾位名人,都很想讓他們的兒子,娶她為妻,咖木簸就是其中的一位。

       咖木簸今年五十五歲,他是四十歲纔結婚的。他與太太夏突托漏之間,只生一個兒子椏臘西臘,今年十四歲。咖木簸西拉巴疏帝的名望,是他的鹹鵝乾給他帶來的。他所做的鹹鵝乾,不僅西拉巴疏帝一帶聞名,連遠在南方的葩拉納喜(當時印臘西南方大國咖西國的首都)的居民,也很欣賞咖木簸的鹹鵝乾。咖木簸的鹹鵝乾店舖的招牌是「習塌透」,「習塌透」是摳沙拉國的方言,其意為「再嘗」,是吃了之後還想吃的意思。咖木簸西拉巴疏帝的東北郊外,有一家專製鹹鵝乾的工廠,使用着三十幾位修樓臘(奴隸)階級的工人。他所出品的鹹鵝乾有兩種:一種是整隻鵝製成的,另 一種是只取鵝肉製成。送禮,大家都買整隻的;當家庭的菜肴或點心,則第二種鹹鵝乾,較受歡迎。「習塌透」 在「卡幕給」隔壁,是「卡幕給」的左隣,位於「卡幕給」後面的麻散體的官邸後院,剛好與咖木簸的鵝棚,隔一道很鬆的籬笆。麻散體的女兒愾依呀拉細,對鵝很感興趣,從四年前,他的父親當起「麻散體」,而搬進這所官邸後,她就時常站在籬笆旁邊,從籬笆方格子,欣賞着咖木簸所養的雪白的鵝的各種姿態了。這是咖木簸椏臘西臘,認識且關心起愾依呀拉細的原因。爾後,咖木簸就時常送鹹鵝乾,給這位被他們的國王葩些那底.臘阿奬賞識的「麻散體」,使他和其家屬,品嘗遠近聞名的「習塌透」的鹹鵝乾。當咖木簸看到愾依呀拉細, 站在籬笆那邊,手抓着他送給她們的鹹鵝乾,邊吃邊觀看他的鵝棚中的鵝的時候,他就會感到無比快樂、舒爽,而希望有一天,愾依呀拉細眞的會變成他們家的媳婦。

       這幾天,從來沒有信件的咖木簸的家,有了一封從摳向比寄來的信。當貝薩里(當時印臘巴吉國的首都)的「畝拉給又」,送達這封信到西拉巴疏帝的「卡幕給」後,由於時常在吃其鹹鵝乾,且是隣居,麻散體在當天下班後,就親自將那封信,交給了咖木簸咖木簸很感激麻散體,親自給他送上信,就招待麻散體坐下來閒談。咖木簸也順手將信封剪開,抽出信來看。原來信是他的弟弟所寫的,信中吿訴咖木簸說,他們的母親呀夕已經逝世了。當咖木簸看到這個噩耗,雙眼急速地滾出眼淚,而哭出聲了。他太太夏突托漏和兒子椏臘西臘看他這樣,就急急地問他原因。他邊哭邊把那封信,遞給椏臘西臘看了。因此,不識字的夏突托漏,就催促椏臘西臘趕快念給她聽,於是椏臘西臘就把信念出聲來。原來咖木簸的母親呀夕,是一個癩病患者,為了避免那絕症傳染家屬,自五十一歲那年冬天起,她就從烏爾貝臘(當時印臘麻嘎拉國的城莊,請參閱拙著求心安的正確八捷徑第八章。)的老家,獨自跑到,位於貝薩里東南方約六「悠架那」(距離的單位,一 「悠架那」等於一天的步行路程。)的城鎭摳向比,去過她的病苦生涯了。摳向比巴吉國的一個相當繁華的城鎭,那裡的水質,是當時的印臘最好的。因此,很多癩病等慢性皮膚病患者,都到摳向比去醫治他們的病。他們都散居在摳向比郊外,而喝那裡的水,用那裡的水煎藥,並以那裡的水洗澡,他們以為這樣,有益於他們的痼疾的痊癒。信中是寫:『癩病的母親已在半月前逝世了,從此,她老人家和我們做其兒女的人,都不必再為癩病而感羞恥,而怕人家知道了。.........』。當夏突托漏聽到椏臘西臘念出的信的內容,便也大聲哭起來。她並不是為了婆婆之死而傷心,她是憶起十一年前,剛結婚後的新婚夫婦,跑到臘佳孤利哈(王舍城,麻嘎拉國的首都。)去闖天下,辛苦經營了五年,已稍具規模的雜貨店,因為被人家曉得他們夫妻是癩病患者的家屬,於是客人愈來愈少,害得他們夫妻非關閉雜貨店,帶着三歲的兒子椏臘西臘,到老遠的西拉巴疏帝來再闖自己的天下不可的那段辛酸,滿肚子的委屈,化為酸淚衝出眼眶,而哭出聲的。十一年來,他們夫妻結婚時要闖自己的天下,要白手成家的素願達成了 ,「習塌透」的鹹鵝乾的名氣響亮了,這裡沒有人曉得,他們一家人是癩病患者的家屬了。可是在咖木簸夏突托漏,悲喜交集得嚎咷的時候,却都忘記外人麻散體,和從來不知祖母是癩病患者的椏臘西臘在場之事了。等咖木簸想到此事,而停止哭泣,抬起頭時,麻散體已走得無影無蹤;只有兒子椏臘西臘,雙手依然拿着信,靜坐在那裡發呆。夏突托漏突然也想到此事,放開矇住眼睛的雙手,睜開眼睛,看到麻散體已走,椏臘西臘在那裡沈思,就靜靜地注視了丈夫的臉。咖木簸面對着她,而向她搖了幾下頭,表明他心中無可奈何之意。

       麻散體在走回家時,已在心裡發誓,不把咖木簸一家人是癩病患者家屬之事,告訴人家。他曉得如果他不這樣做,「習塌透」的鹹鵝乾,將沒有人敢買、敢吃,那對咖木簸夫婦的前途,或許將會發生不可收拾的後果。他回到家後,又繼續地想起這件事情,他想:『爾後,如果他再送我們鹹鵝乾怎麼辦?聽說傳染了癩病後,不會馬上發作病狀,有的人甚至於感染後幾十年纔會發作,並且這種病,還會遺傳給後代,不曉得咖木簸有沒有遺傳到?他們一家人有否被傳染?如果有,咖木簸出品的鹹鵝乾,都經他們夫婦之手出售,那麼碰到那鹹鵝乾,吃到那鹹鵝乾的人,是否就有染上癩病的可能呢?唉!以後他們倘若再送我們鹹鵝乾,那要怎麼辦?不接受,他一定會以為我在怕染上癩病,這對他夫婦是極大的侮辱;接受麼,我究竟要如何去處理那些鹹鵝乾呢?唉!究竟要怎麼辦?.........』。 他想來想去,想了好久。最後,他覺得自己無法解決此事,因此,他決定去彌嘎拉.媽大.貝那(鹿母修寓),請教佈大(佛陀),請佈大給他解決這個疑難。

       於是,第二天早上,麻散體就獨自一個人,來到了彌嘎拉.媽大.貝那。這是佈大四十九歲十二月的事情。

       從這個貝那(修寓,卽被稱為「精舍」者。)周圍的些那旎(森林、林),時常會有鹿跑進貝那。這裡的鹿很友善,佈大在些那旎散步,時而會有幾隻鹿跟隨在他的身旁。佈大對牠們說:『午安』,牠們會停在那裡,向佈大彎頸鞠躬。從西拉巴疏帝到彌嘎拉.媽大.貝那,走路不到一小時就到了。麻散體來到貝那時,佈大和弟子們剛吃過早餐不久。麻哈.卡俠罷(大迦葉)、霞利.撲投臘(舍利弗)、麻哈.蒙嗄拉那(大目揵連)三位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正跟隨着佈大在貝那前面的些那旎散步,觀看着一隻高大的雄鹿,頻應佈大的『早安』,並彎頸鞠躬。佈大說一句『早安』,牠就鞠躬一次。麻散體走近貝那,看到如此情景,驚奇萬分,歎為觀止。

       佈大看麻散體來了,就在樹下坐下來,三位必庫也陪麻散體,成弧形坐在佈大面前。麻散體很恭敬地向佈大行了大禮後,就將他的疑難禀吿佈大。於是,佈大就開始對他說法。

       由於摳沙拉國的國王葩些那底.臘阿獎,七年前就專程拜訪過佈大,聆聽過佈大的教誨了。這位國王,比起他的父王麻哈.臘阿奬(大王、大國王)葩沙咖帕,仁慈很多。雖然,他總丢不掉大國國王的架子,可是他並不會像葩沙咖帕,那麼喜愛侵略性戰爭。當佈大暫居傑大.貝那(幽雅修寓,卽被稱為「祇園精舍」 者。)的時候,為了請教佈大他所無法解決的問題,他便隨時,獨自騎馬到傑大.貝那去見佈大。並且他很不希望佈大移居他國,因為他的心目中,佈大是摳沙拉國的至寶。所以六年前,佈大的父王秀兜.臘拿,派他的弟弟阿木利投.臘拿,專程到西拉巴疏帝葩些那底王官,求援葩些那底.臘阿獎,勸佈大歸返卡必拉.巴士斗(卡必拉城,佈大的家鄕。)時,葩些那底.臘阿獎,起先纔很堅決地拒絕阿木利投.臘拿的要求。由於國王與佈大的密切關係,這位西拉巴疏帝的「卡幕給」的「麻散體」摩佳給阿,也找機會盡量地親近佈大。尤其是佈大在呀欸拉說法期間,在不礙其工作範圍裡,他都盡量地跑到呀欸拉去聆聽佈大的教誨。而三年前,他四十五歲的三月八日,他專程帶着太太些臘,到傑大.貝那去拜佈大為師,加入佈大.尙玍(佈大的團體,「尙玍」就是被譯為「僧伽」後,又被略為「僧」,而當出家入佛門的男人用者;其實,「尙玍」就是當時印臘的普通語「佈拉疏庫立斗」的語音,其意為「團體」、「社會」。),成為一對烏巴沙髂(佈大的在家男弟子,卽被譯為「優婆塞」者。)、烏巴西髂(佈大的在家女弟子,卽被譯為「優婆夷」者。)夫婦了。這是「麻散體」摩佳給阿,今天會很自然地來請教佈大的原因。

       佈大輕聲地對摩佳給阿說:

       『摩佳給阿啊!你的好意,却換來了煩惱,人生的一切都難於預料到吧?知人之密,有時候,就會像你一樣地惹來無謂之煩惱的,這就是生的苦呀!摩佳給阿啊!十幾年來,你所努力的,不是解決人家的生的苦嗎?這不是你從未成年時,就燃在你心中的願望之焰嗎?摩佳給阿啊!你的這種願望,是很偉大、很正確,亦很難得的。你知道你為甚麼會燃起這種願望之火焰嗎?現在,你是不會明白其原因的,可是當你結束此生,又返回「思普拉阿臘」(天上界)的時候,你就會很清晰地回憶起來,而明白它了。摩佳給阿啊!你的這種要解決人家的生之苦的願望,就是為了導致發生昨夜的事情的呀!這是你對咖木簸夏突托漏的報恩行為啦!為了報答咖木簸夫婦,在前世給你的大恩,這一次你從「思普拉阿臘」要生到「塌庫瓦里」(地上界,卽這個世界之意。)來的時候, 你纔自己計劃、安排,在你今生的第十個五年中,要有昨天晚上那一着發生的。 因此,你在未成年時,纔會先掀起要解決人家的病之苦,爾後改變為生之苦的願望,而為了達成這個願望,你纔老遠地跑來西拉巴疏帝,進入「卡幕給」,娶些臘,變成「麻散體」了。摩佳給阿啊!這是按照你自己在「思普拉阿臘」定的計劃,卽按照你在「思普拉阿臘」 時的願望,進行的呀!不然你怎麼有機會,發生昨夜的遭遇呢?』

       摩佳給阿聆聽了佈大的話,感慨萬千。他想:『啊!原來是這樣。我前世究竟受了咖木簸夫婦的甚麼大恩呢?我這一世自己安排了昨夜發生這一着,又想如何去報答他們夫婦倆之大恩呢?......』

       他想到這裡,佈大就開口了。佈大對他說:

       『摩佳給阿啊!從現在算起約六千年前,在現在的愾依利夏(古代希臘的名稱),有一個叫做皮哈噜尬的國家。皮哈嚕尬有一位很有名的木石匠優里,他是當時皮哈噜尬擧國無雙的第一位建築家。優里與他的太太肯因夏之間,只生一個兒子摸祿優里肯因夏,都非常疼愛摸祿優里且很希望摸祿,長大後成爲一個和他自己一般,名震全國的大建築家。所以摸祿十二歲那年開始,優里都把他帶在身邊,以令摸祿有機會觀摩建築工程的現場情況。在摸祿十四歲時,優里在一個叫做給利的城市,建築一所很大的房屋,那所房屋,是在一個臺地上。有一天發生了地震,堆得很高的石塊,震落下來了。那堆石塊,是堆積在臨臺地邊緣的地上的,當時摸祿剛好在石堆旁玩,因此,就被震落的石塊壓倒在地上了。這個不幸遭遇,給在旁的兩個工人看到,於是這兩個工人,就趕緊過去想把壓在摸祿身上的石塊弄開。可是石塊很重,他們用力推開了壓在摸祿身上的石塊時,臺地的邊緣,受推開的石塊的壓力,鬆塌了,因此那兩個工人,就順其力道,墜落約有四丈多深的臺地脚麓而摔死。獲得摸祿被壓的消息,優里立卽趕過來時,那兩個工人已摔死了,摸祿則幸好被壓在背部,沒甚麼大礙,優里抱他返回工程休憩處,給他按摩一陣子後,就回復正常狀態了。優里厚葬了那兩個工人,而與太太肯因夏、兒子摸祿,終生感念其救命大恩。那兩個工人的名字,是瀑里樣秀摩佳給阿啊!瀑里就是咖木簸的前世的名字,而樣秀就是咖木簸的太太夏突托漏的「普拉不薩」(魂的兄弟,詳細請參閱拙著心的世界。),當時出生在皮哈噜尬的名字啦!而摩佳給阿啊!瀑里樣秀捨命所救的摸祿,就是這一世的你的女兒愾依呀拉細的「普拉不薩」呀!優里肯因夏夫婦,摩佳給阿啊!就是你和你的太太些臘的前世啦!為了報答前世瀑里樣秀之大恩,你這一次要從「思普拉阿臘」生下來的時候,就選了兩個方法,要報答他們倆。頭一個方法,就是讓他們有緣和我連繫上;第二個方法,就是要將女兒愾依呀拉細,嫁給他們的獨子椏臘西臘,以奉侍、孝敬他們的後半生。 摩佳給阿啊!這就是你會有昨夜遭遇之來龍去脈。機緣已經成熟了,你等一下回去西拉巴疏帝後,就先到咖木簸家去,吿訴他們夫婦,你昨夜所想的,和今天我吿訴你的這些話吧!並且吿訴他們,他們夫婦和兒子,都完全沒有受到癩病的影響,叫他們放心地去繼續經營鹹鵝乾生意。當然你也要很清晰地跟他們表明,昨夜那封信的內容,絕對不會說出去啦!摩佳給阿啊!如果你現在還願意,你也可以吿訴他們夫婦,你很樂意愾依呀拉細,將來成為他們的媳婦。爾後,摩佳給阿啊!你明天上午,就陪他們夫婦,來看我吧!他們夫婦一定會來的,並且還會帶椏臘西臘來的。你也帶愾依呀拉細一同來吧!』

       「麻散體」摩佳給阿,心中的疑雲盡散,他不僅昨夜來的煩惱消盡,且對人生的意義也更加清楚了。他直視着佈大尊容,心中湧上無限感激,叫了一聲:『佈大!......』,就簌簌地垂下了眼淚。麻哈.卡俠罷擧起右掌,向他加光,以平靜他激動的心。

       接着佈大又對他說:

       『摩佳給阿啊!我吿訴你一個具體的實踐「願望得很正確」(卽被稱為「正念」者)的方法吧!如同你抱了將近二十年,要給人家解決生的苦的願望一樣,願望這個東西,必須付之實現,纔會顯出其價值的。而到今天,你所努力的,是解決人家的離別思念之苦啦!當然你這種願望是很可貴的。可是摩佳給阿啊!給人家解決生的苦,却有一個更為積極而有效的方法呀!這就是我現在要吿訴你的這個具體方法啦!摩佳給阿啊!多給人家相聚之樂吧!這比給人家解決相離之苦,更容易,更多機會,且更有效。人只要眞的能够好好地珍惜,和任何人相聚的緣份,而在相聚之中盡享其樂,那麼相離之苦,也就慢慢地淡化了。因為一個人,一能珍惜和人相聚之緣份,他就會感到人生的可貴,而努力使自己的人生,充滿有益於人我的歡笑啦!摩佳給阿啊!珍惜相聚的緣份,就是要使對方和你相聚的時刻當中,都能够發露「西侃第口」(光明,卽快樂、風趣、輕鬆、積極、感謝、關心、同情、憐憫等之謂。)的心念(想念)與行為了。人與人相聚的時候,皆抱着要令對方只發露「西侃第口」的心念、行為的願望,而能够使這個願望付之實現,摩佳給阿啊!當你眞的做到這樣的話,你就已做到正確八捷徑中的「願望得很正確」啦!好好地去努力吧!』

       佈大說完了。「麻散體」摩佳給阿,對佈大行了大禮,答謝佈大後,就返回西拉巴疏帝

       第二天上午,麻散體帶着女兒愾依呀拉細,陪着咖木簸一家三口,又來到彌嘎拉.媽大.貝那。這一天是十二月八日。咖木簸夏突托漏,心中充滿了喜悅,聆聽了佈大的教誨,拜佈大為師,加入佈大.尙玍,成為一對烏巴沙髂、烏巴西髂夫婦。佈大很高興地祝福椏臘西臘愾依呀拉細二人,在不久的將來能够結合,而將來一定成為夫唱婦隨、白頭偕老的恩愛夫妻。最後,佈大對麻散體說:

       『摩佳給阿啊!約三年前,你跟隨我的時候,為了尊敬我,而選了我誕生的日子三月八日,做你拜我為師的日子;今天是十二月八日,摩佳給阿啊!今天,你從「思普拉阿臘」帶來的兩個願望,已算完成了。十二月八日這個日子,你將來也會很懷念它的,當然,椏臘西臘愾依呀拉細兩小口,也會懷念這個日子的呀!』  

       這個時候,麻哈.卡俠罷心中,起了一陣莫名的波浪,可是他並不曉得原因。直到三十二年後的十二月八日下午一時四十三分(現在的時間),他纔明白十二月八日對佈大的意義,並且纔曉得,每一次他聽到佈大在暗示有關佈大「奴爾貝臘」(逝世、死亡)的地點或時間時,他總無法明白其眞相的理由。十二月八日,是佈大「奴爾貝臘」的日子,佈大在八十一歲的十二月八日下午一時四十三分,於當時印臘麻拉國北方的小城窟西那嘎臘「奴爾貝臘」了。佈大「奴爾貝臘」的時刻,麻哈.卡俠罷正在當時印臘巴吉國的首都貝薩里肯因.遢臘罷王宮,和肯因.遢臘罷.臘阿獎及他的三位弟弟阿沙髂俠尬禡梯藕,密談國防要事。因爲當時,巴吉國左鄰的麻拉國,和東南方的鄰國盎玍國兩個大國,計劃要兩面挾攻巴吉國。因此,麻哈.卡俠罷使出他的「巴沙巴臘里」 (偉大的力量,卽一般所說的「神通」。),花了二十一天的時間,纔阻止了那一次有關巴吉國安危的戰事的發生。這件巴吉國的國家大事,是在佈大「奴爾貝臘」當天的中午十二時正,麻哈.卡俠罷纔辦成功的。當天午餐時,麻哈.卡俠罷正對肯因.遢臘罷.臘阿獎,以及他的三位弟弟,說明其內容。麻哈.卡俠罷的前途有這一着,佈大當然瞭如指掌啦!因此,佈大為了不妨礙到麻哈.卡俠罷阻止戰事,避免生靈塗炭的善擧,纔每逢他對人暗示他的「奴爾貝臘」的地點或日期的時候,都請麻哈.卡俠罷的「普拉不薩」,控制麻哈.卡俠罷的念波根源,使麻哈.卡俠罷無法知道眞相。這是麻哈.卡俠罷,在佈大有生之年,始終不明白佈大的「奴爾貝臘」日期與地點的原因。麻哈.卡俠罷在佈大「奴爾貝臘」後,曾感慨無量地對肯因.遢臘罷.臘阿獎說:

        『國王啊!雖然你都叫我「秀巴臘」(「阿波摟開依迭.秀巴臘」的略稱,到達能自由自在地觀通三世者之稱,即被譯為「觀自在」者。),可是有關佈大「奴爾貝臘」之事,我却始終不明白啊!唉!現在想起來,這是佈大對你肯因.遢臘罷.臘阿獎之愛,對巴吉國民的愛,對我們全印臘人的愛啦!』

       這一點,肯因.遢臘罷.臘阿獎也深深地感覺到了,因此,他知道了佈大「奴爾貝臘」後,就發佈命令,擧國給佈大守制三年 。

       麻散體一手牽着女兒愾依呀拉細,一手牽着將來的女婿椏臘西臘,陪伴着咖木簸夏突托漏夫婦,慢慢地走出彌嘎拉.媽大.貝那。佈大與麻哈.卡俠罷,送他們到貝那外面的些那旎。從他們緩慢的步伐中,佈大與麻哈.卡俠罷,都清晰地感知到他們的依依之情。

庫拉以的失寵

       佈大(佛陀)五十六歲的八月,在當時的印臘麻拉國北方的小城窟西那嘎臘,有一位名叫做庫拉以的枯夏托利呀(武士),拜佈大為師,跟隨佈大出家為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庫拉以窟西那嘎臘很有名氣,出家前,他是在侍衞住在窟西那嘎臘麻拉國國王,佈疏里.臘阿獎(佈疏里王)的妹夫窟兔梯阿髂的一名枯夏托利呀隊長。雖然他人長得並不高大魁梧,可是他射得一手好弓箭,並且他的「抗愾依呀」(像我國的摔角的武術),是麻拉國的枯夏托利呀中,無人出其右的。

       窟兔梯阿髂是一位文事武功都很出眾的人,並且很會出奇謀,因此,大家都稱他做麻哈.鉢臘。「麻哈.鉢臘」是大謀略的意思,這是他所以會被佈疏里.臘阿獎器重,而將其唯一的妹妹阿沙髂,嫁給他的原因 。這位麻哈.鉢臘的原籍,是當時麻拉國的首都探那,由於窟西那嘎臘,是麻拉國北方的國防要地,所以麻哈.鉢臘阿沙髂結婚後,佈疏里.臘阿奬就派遣他遷居窟西那嗄臘,以防守這個要地。麻哈.鉢臘手下有五百多名精悍的枯夏托利呀,其中以庫拉以麻薩愾以瀑利悠口三名為他的最得力隊長。庫拉以等三位隊長的武功都很高,尤其是庫拉以的弓箭,是在當時的麻拉國,只次於麻哈.鉢臘的高手。因為庫拉以又擅長於使用弓箭,而弓箭是麻哈.鉢臘最喜愛的,因此,麻哈.鉢臘特別器重庫拉以,並且與他的私交又特別厚。

       庫拉以的本籍是窟西那嘎臘,他的家在麻哈.鉢臘的「昧呀」(小宮、簡陋的宮殿)不遠處,走路約五分鐘卽可到達。庫拉以的家裡有一位年老的母親,和少他四歲,今年二十七歲的太太。他和太太睦路玍結婚八年了,可是還沒有孩子,為了此事,不僅他的七十九歲高齡的母親枯哈臘,時常在覺得遺憾,連他夫婦,也時常感到寂寞。由於枯夏托利呀每天的上班時間很長,且宿守「昧呀」而不回家的日子又多,因此更加讓枯哈臘睦路玍婆媳,覺得家裡很需要有一個小孩。

       有一天,庫拉以將此事禀吿了他的摰友上司麻哈.鉢臘麻哈.鉢臘也覺得,這樣,庫拉以的母親和太太,整天待在家裡,實在够寂寞。於是他就建議庫拉以,收養一個兒子,以增添家庭生活的樂趣。並且他還向庫拉以建議,最近瀑利悠口的太太恰拉尬,生了雙胞胎,一男一女,連這一男,瀑利悠口夫妻已有三個兒子了,且恰拉尬的身體不大好,要同時扶養兩個嬰孩,恐怕會很吃力,如果庫拉以瀑利悠口要那男孩的話,相信瀑利悠口夫婦,將一口答應。麻哈.鉢臘還對庫拉以說,倘若他不好意思向瀑利悠口開口,他要代他成全這件事情。庫拉以聽了麻哈.鉢臘的話後,很同意他的建議,於是當天回家後,就對他母親、太太,提起麻哈.鉢臘的這個建議了。他的太太睦路玍聽了這個消息,很高興,立卽贊同。但他母親枯哈臘,一聽是雙胞胎,就激烈地反對。並且說了一大堆,使庫拉以夫妻喪氣的不吉利話。於是,庫拉以就把此事做罷。第二天,他就將母親激烈反對雙胞胎之事,禀吿了麻哈.鉢臘麻哈.鉢臘聽他的母親不喜歡雙胞胎,就吿訴他說:

       『雙胞胎有甚麼不好呢?老人家總是腦筋古老,纔會墨守那些毫無根據的說法。庫拉以,你想想看,倘若你眞的想要一個養子,而他又不是修樓臘(奴隸)階級的,則除了瀑利悠口夫婦的那個雙胞胎男孩,別人怎麼會輕易地把自己的兒子給人家做養子呢?你母親也應該曉得它纔對啦!庫拉以啊!我想如果你眞的要養子,如今可行的辦法,就是向瀑利悠口夫妻要他們那個雙胞胎兒子,而要回後,吿訴你母親,那不是瀑利悠口的雙胞胎,是別位同事的兒子,那就行了。』

       庫拉以想:『這樣欺騙母親,怎麼妥當呢?如果以後母親曉得眞相,而還要我把那養子還給人家,並且責備起我欺騙了她,那我要怎麼辦?被母親責怪還是小事,要把養子還給瀑利悠口夫婦,怎麼向他們夫婦開口呢?我看還是不要冒這個大險,來得妥當。』。於是,他就把這個意思,禀吿麻哈.鉢臘。因此麻哈.鉢臘,也就把他的建議,收回去了。

       然而,這件事發生後,麻哈.鉢臘庫拉以之間,就慢慢地形成了一層隔閡,因為麻哈.鉢臘覺得庫拉以的為人,不能成大事,不大可依賴,連母親的無理頑固,他都不敢拂逆,將來如果有關國家大事,他一被他母親毫無根據的固執反對,就不敢出力,那怎麼能順利地完成任務呢?就這樣地,庫拉以慢慢地不被他的摰友上司麻哈.鉢臘所器重了,兩人之間的友誼,也隨着淡化下來。 庫拉以,眼看着麻哈.鉢臘愈來愈不器重他,幾次的重要會議,也沒讓他參加,就在心裡不滿、憤恨起麻哈.鉢臘

       有一天,麻哈.鉢臘帶領着瀑利悠口麻薩愾依,以及十幾位枯夏托利呀,到郊外的山上去打獵,而叫庫拉以好好地守衞「昧呀」。庫拉以麻哈.鉢臘,連打獵都不帶他去了,心裡就很不高興。因為打獵很需要射箭功夫,而他是一位弓箭高手,習武的人,最怕人家輕視、不重用他的武功,麻哈.鉢臘不帶他一起去打獵,這種打擊,對庫拉以實在太大。於是,庫拉以就從心底恨起麻哈.鉢臘,而萌起報復他的心念(想念)。

       當時的枯夏托利呀,每年春秋兩季,都有擧辦競技的習慣。競技的時間,皆連續三天。麻哈.鉢臘由於鎮守窟西那嘎臘,無法回到探那的王宮去參加競技,因此獲得國王准許,在窟西那嘎臘,也利用春秋兩季,舉行小規模的枯夏托利呀競技。每次都只舉行一天,且只辦射箭和「抗愾依呀」兩項。雖然麻哈.鉢臘的射箭功夫,是麻拉國第一,但由於他是主持人,所以都沒加入競技者行列,只當裁判。當時的枯夏托利呀的競技,所使用的是指名挑戰方式,除了國王以外,任何枯夏托利呀,都可以成為被指名挑戰的對象。麻哈.鉢臘窟西那嘎臘後,由於部下的枯夏托利呀們都很愛戴他,且他又是佈疏里.臘阿獎的妹夫,因此春秋兩季的競技,從來沒有人跟他挑戰過。今年春季的競技却不同了,競技當天,他一和太太阿沙髂坐上裁判臺,庫拉以就向他挑戰「抗愾依呀」了。「抗愾依呀」是庫拉以最拿手的功夫,射箭他沒有贏麻哈.鉢臘的自信,可是「抗愾依呀」,他有絕對的把握,他要把麻哈.鉢臘摔個半死,以洩最近被他冷落的氣憤。

       競技的場所,是「昧呀」前的廣場。由於這裡並非王宮,廣場沒有圍牆,因此老百姓們都可以任意在旁參觀。競技未開始,就有很多老百姓圍堵在旁邊要參觀了。庫拉以指名挑戰麻哈.鉢臘的時候,觀眾當中,出現了幾位必庫裝束的人,這是從來未曾有過的現象。那幾位必庫裝束的人,正是佈大、阿沙季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即大迦葉。)和甘.達巴。他們是專程為了止庫拉以之惡而來的。

       麻哈.鉢臘一被庫拉以指名挑戰,心裡非常氣憤,他很清楚,那是庫拉以對他的報復行為。最近他對庫拉以的態度,他自己也曾檢討過,他覺得不重用庫拉以是很正確的,因為他始終都以國事為重,他雖然愛庫拉以之才,然,他總覺得一個人的才,雖然重要,但能明辨是非,却更為重要。自從他建議庫拉以收養兒子那件事後,他發覺庫拉以不能做到明辨是非,只會盲目地聽從家人的話。他以為這種人,並非國家所需要的頭等人,國家最需要的,是急公好義,甚至於能做到大義滅親的人。他看庫拉以向他指名挑戰,更加深了他最近冷落庫拉以,不重用庫拉以的作法,沒有錯的信念,因此,也就更加氣憤庫拉以對他的挑戰報復了。

       麻哈.鉢臘的「抗愾依呀」並不高明,可是他也非等閒之輩。他和庫拉以一對上手,雙臂就被庫拉以抓牢了。庫拉以却也無法一下子就把他摔得半死。兩個人在那裡相撼相持一會兒後,庫拉以終於要使出他的殺手招術―「踢摔」 了。本來在競技時,是不可以使出殺手的,「抗愾依呀」這個項目,更不可以使用踢。庫拉以的「踢摔」,是他自己發明的招術,是踢對方之襠後,接連着橫摔對方的方法,其厲害,並不是在摔,而是在踢襠。當他的右脚猛飛起要踢麻哈.鉢臘的腿襠時,他發覺他的右脚突然不聽話,他多想踢,也抬不起來,依舊牢牢地站在地上。他的心裡開始慌張了,就在他心裡慌張的時候,冷不防,被麻哈.鉢臘摔得四脚朝天。於是枯夏托利呀們與一般觀眾,都喝起釆來。庫拉以氣得滿臉通紅,他惱羞成怒了,於是突然萌起殺死麻哈.鉢臘之念。他立卽發動攻勢,想一躍而起,然而全身却軟綿綿的,使不出力來,而終於仰臥在地上。可是他的心思還很正常,他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怎麼突然間,身體變成不聽話呢?難道麻哈.鉢臘,曾學過甚麼妖法不成?可是我跟隨他那麼久了,怎麼不曉得他有這一門功夫呢?奇怪,奇怪,......』。他來回地思索,總想不出原因。這個時候,麻哈.鉢臘看他老躺在那裡,就叫兩名枯夏托利呀,給他抬回去他家裡休息了。   

       他太太睦路玍,看兩個枯夏托利呀抬他回來,以為他受了傷,就趕緊過來看他。他急急地吿訴睦路玍說:

       『沒甚麼,沒甚麼,讓我躺一下就好了。』

       接着他就叫那兩名枯夏托利呀,回去「昧呀」。那兩個枯夏托利呀一出去,庫拉以的身體就回復了正常狀態,他站起來屈伸四肢,看一點異常狀態都沒有,就出來客廳,靜靜地坐在那裡,思索剛纔在廣場的怪異現象。睦路玍看他一句話也不說,不曉得在想甚麼,不敢問他,知道他的身體不要緊了,就只靜靜地站在他身旁伺候他。就在這個時候,佈大帶着阿沙季麻哈.卡俠罷甘.達巴,進入他的家。庫拉以抬起頭,看到佈大帶三位弟子進來,趕緊站起來迎接,而向佈大行大禮。在他看到佈大瞬間,他明白剛纔在「昧呀」的廣場,發生的奇異現象的原因了。於是,他跪着對佈大說:

       『偉大的佈大,我知錯了,幸好你趕來救我,不然,剛纔我一定會鑄成大錯的,佈大,佈大!多謝您!......』

       說着,說着,他就放聲哭起來。佈大擧起右掌,靜靜地給他加光。

       原來,庫拉以在四年前,曾聽過佈大在街頭的說法,且曾請教過佈大,關於他的前程。當時佈大曾吿訴他,在四年後的春天要特別律己,不要使自己放肆,而發露魯莽的行為。他剛纔一看到佈大,就想起四年前佈大吿訴他的話了,於是他領悟到,在廣場的怪異現象,一定是佈大以其偉大力量,阻止他為惡,救了他一命的。不然,設使令他發露了魯莽行動,而摔死麻哈.鉢臘,則他也唯有一死而已了。想到這裡,他哭得更為大聲。

       枯哈臘聽到兒子庫拉以的哭聲,也從裡面的房間走出來。他看到四位出家人靜站在那裡,就趕快請他們上坐。這個時候,睦路玍也扶丈夫起來坐下。庫拉以趕緊向佈大介紹母親與太太。

       佈大很慈祥地對庫拉以說:

       『庫拉以啊!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也不必再去想剛纔在廣場發生之事了。人生是很難的,雖然四年前,我就警吿你今天要發生的事情,可是你却沒留意到!其實,麻哈.鉢臘的想法是正確的,他最近所以會不器重你,對你冷漠,都是你自己造出的因,所導致的果呀!庫拉以啊!你想想看,雙胞胎不也是人嗎?一個人在母親的肚子裡生長而出生,和兩個人一起在母親的肚子裡生長後出生,那裡有吉利不吉利的區別可言呢?你自己不也覺得如此嗎?可是你却一被你母親反對,就正確的事情也不敢做了。明明是正確的事情,對的事情,你一碰到你母親自以為是的固執想法,就沒有勇氣付之實現,這樣,麻哈.鉢臘怎麼還敢重用你呢?國家所需要的是義不容辭,甚至能大義滅親的大勇人才啊!你身為枯夏托利呀隊長,而如此懦弱,麻哈.鉢臘當然會輕視你,而對你冷漠了。庫拉以啊!你怎麼都沒想到這一點呢?』

       庫拉以聽了佈大這段話,徹底地明白自己之非了。他的心裡,慢慢地湧起對不起摰友上司麻哈.鉢臘的感情。他的母親枯哈臘聽了佈大的話,曉得佈大所說的雙胞胎,是庫拉以想收養一個小孩那件事情,雖然他還不知道庫拉以早上在「昧呀」發生的事情的詳細內容,但她模糊地明白,是發生了大事,而被佈大所救。因此她感覺到禍從她起,心裡就有點感疚起來。

       佈大依然以很慈祥的口吻,對枯哈臘說: 

       『妳老人家,也不要太固執了。其實,妳所固執的很多事情,妳也該利用一點時間,去思考思考有沒有道理纔對的。像雙胞胎這件事情,雖然我們印臘人,把他當做婚嫁不吉利的對象,可是像我剛纔所說明的,那只是一起在母親的肚子裡生長而已,那裡有吉利不吉利可言呢?難道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就有吉利不吉利的結果發生嗎?那麼人的社會生活,要怎麼解釋呢?這麼多人一起生活在窟西那嘎臘,那就算不吉利了嗎?還有枯哈臘啊!妳不是常以為兩個枕頭,不能重叠在一起嗎?有一次妳進到庫拉以睦路玍的臥房,看到睦路玍把他們夫妻的枕頭,叠在一起收拾着,妳不是就對睦路玍嘮叨了半天嗎?妳不是說那樣放,他們夫妻遲早會發瘋嗎?枯哈臘啊!雖然有人迷信那種說法,可是妳仔細地想過有否那種可能嗎?唉!妳也實在太固執了,那些無稽之談,妳為甚麼毫不經過自己仔細地思考有沒有道理,就一味地相信而墨守它呢?那妳不是無端地在增強自己的執着了嗎?』

       經佈大這麼一說,枯哈臘越明白自己固執之深了。她看了庫拉以一眼,而很難受地把頭垂下去。因為她在後悔當時激烈地反對庫拉以,收養瀑利悠口的雙胞胎兒子之事。

       接着佈大又對庫拉以說:

       『庫拉以啊!你的枯夏托利呀生涯,很難再繼續地過下去了。無論你如何去向麻哈.鉢臘道歉、求寬恕,也無法挽回麻哈.鉢臘對你的印象的,那就是麻哈.鉢臘這個人的怪癖啊!他這種性格,你是最清楚的。他又是佈疏里.臘阿獎的妹夫,你的枯夏托利呀生活,怎麼過得下去呢?庫拉以啊!關於這一點,你自己有甚麼打算沒有?』

       庫拉以很清楚,佈大所說的是句句實話。現在經佈大這麼一 說,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前途一片茫然,不知如何去度過他的餘生。麻哈.卡俠罷感知到他那不知所措的茫然心裡,就輕聲地對他說:

       『庫拉以啊!如果你有意的話,到梯爾大的我家去吧!去那裡找我的老管家烏拉奕,他會安頓你們一家人的。庫拉以啊!你看我這個建議可行嗎?我家的田園很廣大,帶你母親和太太去那裡過活,你們的心,都會開朗起來的。你們想去的話,甚麼時候都可以去,去了,只吿訴烏拉奕一聲,說我叫你們去的,他就會很歡迎你們的。』

       佈大聽到麻哈.卡俠罷這麼說,面露笑容,頻頻點頭。庫拉以感激得淌下淚水。他想來想去,也唯有接受麻哈.卡俠罷的美意而已。於是,他就很恭敬地向麻哈.卡俠罷行了大禮,以答謝麻哈.卡俠罷的成全。

       佈大對庫拉以說:

       『庫拉以啊!你到麻哈.卡俠罷的家後,面臨的是一個新的環境了。麻哈.卡俠罷的長工們都很慈祥的,可是人數很多,並不像普通家庭少數人口那麼單純,那正和你從前所過的枯夏托利呀生活一樣,也是尙玍(團體)生活了。因此,你要好好地改掉,只為了你們家族之私,而不敢為當為之事的缺點纔行啊!現在我來吿訴你一個去除你這種毛病的具體方法;這個方法,是屬於我所說的正確八捷徑的第六條,「奮勵得很正確」之內容的。以後,你就切實地去實踐它吧!這個有效方法,就是這樣:先認識尙玍中和你家庭的份子,相同或相似的正確之點,爾後努力以該點,使你家庭的每一份子,和尙玍連接起來。庫拉以啊!當你家庭的每一份子,在某一正確之點,已能够連接上你們所處的尙玍的話,爾後,你就慢慢地增多你家庭的份子和尙玍連接得上之點。如此,則慢慢地你的家族,就和整個尙玍,變成很融洽了。這個時候,就是你的家庭和你們所處的尙玍,維持着「丕阿遐」(調和)狀態啦!這是活在尙玍中的每一份子或家庭,要和尙玍「丕阿遐」的很有效的具體方法。然,這裡要留意的是,所連接之點,必須為合乎做人道理、問心無愧的事情纔行啊!不然,便非「丕阿遐」,而是狼狽為奸啦!庫拉以啊!你們好好地去努力吧!』

       過一會兒,佈大又對庫拉以說:

       『庫拉以啊!再過幾年,我們又會在窟西那嘎臘相逢的,那個時候,今天我吿訴你的這個具體方法,你依然用得上的。好好地讓你母親和太太,過過廣濶的田園生活吧!那不僅能使一個人的心地開朗,並且,人總是要歸回大自然的呀!』

       這個時候,庫拉以的心中,湧出一股莫名的感傷,他覺得佈大的話中有話,可是又猜不出那是甚麼意思。這段話,是佈大在暗示庫拉以,他的母親和太太都不久人世了。枯哈臘將在今年秋末過世,而睦路玍,也將在四年後的夏天病逝。庫拉以會因而深感人間之無常,到窟西那嘎臘來跟隨佈大,加入佈大.尙玍。這是四年後,庫拉以三十五歲之事。

       佈大說完了。於是,又帶着三位弟子,靜靜地離開了庫拉以的家。高齡的枯哈臘,情不自禁地跑出門外,恭送佈大及三位必庫,靜靜地佇立在那裡。

婆媳之間

       在當時的印臘(古代印度的名稱)麻嘎拉國(當時印臘東南方大國)的第一商城拿爛臘南方,有一條小路,可以迂迴地直接爬東北側山坡,上孤利樓拉.庫大(禿鵬峯,卽被稱為「靈鷲山」者。)。健脚的人,從拿爛臘出發,走這條小路,約三天多一點,就能够上孤利樓拉.庫大的峯頂了。如果晨早從拿爛臘出發,第一天晚上歇脚的地方,必定是阿咖夕這個小部落。阿咖夕只有六、七家住戶,可是當時的印臘人,走過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地方時,都會興起一股莊肅的敬意,因為這裡住着一位隱居奇人。在佈大(佛陀)七十九歲那年,這位奇人,已經一百三十七歲了。在佈大七十九歲的七月七日,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卽大迦葉。)曾單獨陪伴佈大,到阿咖夕這個小地方,專程拜訪過這位奇人,跟他談「心」三天。談「心」三天後,經拿爛臘歸返貝爾.貝那(翠竹修寓,卽被稱為「竹林精舍」者。)途中,麻哈.卡俠罷一路和佈大談起這位奇人的事情。當時佈大對麻哈.卡俠罷說:

       『椏那麻哈.卡俠罷本名的略稱)啊!貝爾夏拿(這位奇人,在天上界的永恒的名字,卽被譯為「毘盧遮那」者;他在天上界的境界是大如來,稱為貝爾夏拿大如來。)這一世的使命,也够艱苦的啦!要以星相說及「塌爾碼」 (宇宙神理、法則,卽被稱為「法」者。)的內涵,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瀑力梯呀」(道理、理)這個東西,雖然是「塌爾碼」的內涵的一部份,然若了解得不徹底,是很容易變成執迷之根的。幸好他的來歷高,能够保持相當客觀的態度,纔能够替國家、人民解決了很多實際上痛苦、困難。在我們出來(生到「塌庫瓦里」卽地上界而大悟的意思)以前,他已做很多安人人心身的事情了。這三天的相聚,他的心中已充滿了光,往後的日子裡,會有更大作為的。椏那啊!以後,他會協助你很多的無形力量的。』   

       麻哈.卡俠罷很恭敬地求教佈大說:

       『佈大,旣然貝爾夏拿如今已經有足够力量,對大眾說「心」了。為甚麼不讓他也參與我們的工作,還要使他以往日的方法,解決人們的困難、痛苦呢?這樣豈非大材小用嗎?』

       佈大微笑着對麻哈.卡俠罷說:

       『椏那,眾生向光之緣,是隨人而異的。有的人由獲利而向光,有的人由求光而向光,有的人却由陷入黑暗,纔會向光、求光。貝爾夏拿他從「思普拉阿臘」負來的使命,就是要解決屬於第一種向光的人,所以他纔選隱居阿咖夕這條路,並且要細長地去解決人們的困難、痛苦。當然,想由獲利而向光的人的痛苦,並非當事人自己感覺到的心身痛苦,而是其執迷於某一種自以為是的形式的痛苦啦!盲目的人生,在他本人自覺得快樂的時候,其實那往往也有可能是他在造苦因的時候呀!椏那啊!貝爾夏拿這一世的壽命,選得很長,他會活一百八十一歲的,因此,當我們返回「思普拉阿臘」(天上界)後,他還有一段期間,可以解決眾生的困難與痛苦的,那個時候,他就會給第二種求光的人光明。這就是這一次,我專程來開其心窗的原因了。』   

       麻哈.卡俠罷聽完佈大這段話,深深地感覺到,貝爾夏拿這一世的使命不輕鬆,因為隱居必須靜靜地等待人家來找他,這要有相當的耐心,卽要有相當大的心量纔做得到,這絕不是一件輕鬆的使命。

       佈大「奴爾貝臘」(逝世)後,麻哈.卡俠罷在其有生之年,曾經獨自一個人到阿咖夕去看貝爾夏拿三次,而每次都和他共聚三天。在第三次的第二天晚上,由於麻哈.卡俠罷的協助,這一位全宇宙的第五尊大如來貝爾夏拿,終於達到「普拉不薩.思罷阿」(心的光明度,達到其「普拉不薩」卽魂的兄弟的力量,能够表現於其心身之境界的意思。「思罷阿」是光明度、光。)的境界了。 於是,在往後的日子裡,他也給佈大所說的第二種求光的人,解決了很多困難及痛苦。

       當時阿咖夕的這位奇人貝爾夏拿,名字叫做夕丕阿.阿咖拉夕,由於大家都尊稱他為「枯臘岣」(奇人),所以一般都稱他做枯臘岣 .夕丕阿

       枯臘岣 .夕丕阿與太太曼里之間,曾生了三個女兒。他的太太和女兒、女婿們,都在他一百零二歲以前過世了。大女兒奔洗和他丈夫枯噜波臘間,生了三女一男,兒子麻咖利構今年五十八歲,住在貝薩里北郊務農。他的太太麻枯膃少他七歲,是一位很勤奮的女人。他們夫妻只生兩個兒子,大兒子夏突托里偶結婚後,就居住太太巴西漏的家鄕西拉巴疏帝(舍衞城,當時印臘西北方大國摳沙拉國的首都。)經商。因此,麻咖利構麻枯膃身旁,只有次子夏庫嘎臘和他的太太丕麗呀。這兩位年輕夫婦,是前年年底纔結婚的,到現在未生孩子。丕麗呀的父親,是一個「發凱依 」(渡火,卽赤着脚踏過火焰剛滅,猶紅熱的柴堆。)的麻哈.透臘(大苦修者、苦行者的首領,「麻哈」是大、偉大,「透臘」是苦修者、苦行者,卽被稱為「頭陀」者。)巴巴里臘巴巴里臘原屬於黎恰補太子庫拉畢依所領導的,黎恰補國(巴吉國的附屬國)的佳以那教 (不殺生、不吃葷的宗教)中的一位長老。黎恰補太子庫拉畢依的性情,非常暴躁,是當時的印臘聞名的。他是當時印臘東北方大國,巴吉國摬內的一個由黎恰補.撲投臘(黎恰補族,「撲投臘」是族或尊稱的子之意。)所組成的小國黎恰補國的黎恰補.臘阿獎(黎恰補王)的第一位王子。黎恰補國的王宮所在地,是從葩兜離嘎禡(當時麻嘎拉國的北方城市)向北過槓玍.沙罷(恒河),要到巴吉國首都貝薩里中途,靠近沙嘎里.葩拉沙罷(沙嘎里溪)東北岸的夏坡里.巴士斗 夏坡里城,「巴士斗」是城的意思。)。黎恰補.臘阿獎的太子庫拉畢依,對政治毫無興趣,從小整天在外面胡混,後來就專事裸體苦行,將原就信奉的佳以那教,攙入「發凱依」等裸體苦行,而藉太子身份,當起黎恰補國一帶的佳以那教主。所以庫拉畢依所主持的佳以那教,不僅不殺生、不吃葷,且要做裸體苦行,而其主要裸體苦行法,就是「發凱依」。巴巴里臘就是庫拉畢依所領導的佳以那教中的三大長老之一,他在四十二歲那年,和佈大辯過不殺生的事情,而聆聽佈大的教誨後,後來就帶了尊奉他的黎恰補.撲投臘子弟,到貝薩里麻哈.卡俠罷為師,加入佈大.尙玍(佈大的團體),變成麻哈.卡俠罷貝薩里說法時的中心人物。

       丕麗呀就是巴巴里臘與他的太太噴霞間所生的獨生女。噴霞丕麗呀四歲冬天,過世了,於是丕麗呀,從小就由巴巴里臘扶養,只獲得父愛長大。幸好巴巴里臘,是一個心地非常慈善的人,他也給了丕麗呀,如同母親那麼溫柔的愛。然而,丕麗呀隨着歲數的增加,思慕母親之情,也愈濃厚起來。她常想:母親是否已平安地回到「思普拉阿臘」了?她很希望,她的母親能够從「思普拉阿臘」時常關心她,而補償她母愛。

       丕麗呀十九歲的夏天,巴巴里臘帶着信仰庫拉畢依太子所主持的佳以那教,而尊奉他這位長老的黎恰補.撲投臘的子弟四十一人,到貝薩里跟隨麻哈.卡俠罷,加入了佈大.尙玍成為一位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爾後,巴巴里臘就把丕麗呀安頓在貝薩里的老朋友困臘家。困臘專於製作竹籠,他手製的竹籠,在當時貝薩里一帶,很受歡迎。丕麗呀一寄宿在他家,就開始跟困臘學習製作各種竹籠的功夫,並幫他破竹修製長條竹片,以供困臘和他的三個兒子製作竹籠之用。困臘的太太麻西孤麗,時常臥病,由於家中沒有其他女人,因此,丕麗呀來他家住後,不僅幫竹籠的製作而已,還幫準備三餐,以及奉侍麻西孤麗湯藥。困臘全家人,都很感激她,尤其是麻西孤麗,每當丕麗呀奉侍她服湯藥,她都會感動得流出眼淚。困臘夫妻,有時候會想,如果丕麗呀能變成他們的媳婦多好;可是由於長子巴佳吉的年齡,還少丕麗呀三歲,所以這種無法成為事實的奢望,他們夫妻,都只在心裡想想而已,都沒說出來。因為當時印臘的社會,太太比丈夫年齡大,等於一種禁忌,很少人希望那樣。困臘由於疼愛丕麗呀,又不能讓她變成自己的媳婦,因此後來,纔把她介紹給住在貝薩里北郊務農的姐姐麻枯膃的次子夏庫嘎臘,做老婆。這是前年年底的事情。

       自從丕麗呀嫁給夏庫嘎臘後,由於婆婆麻枯膃,非常勤奮於理家,又賣力於幫忙丈夫麻咖利構與次子夏庫嘎臘的農務,因此成為麻枯膃媳婦的丕麗呀,為了要讓麻枯膃高興,加上其年輕人不該輸給長輩的觀念,也過起很勤奮的日常生活。然而,丕麗呀的勤奮,並沒有減輕婆婆麻枯膃的工作,並沒有令麻枯膃過着較為舒適安閒的日子,因為麻枯膃連三餐飯,也照舊在包辦,而時常留給丕麗呀,旁觀的份而已。因此丕麗呀,就事事都努力趕在麻枯膃未做之前動手,可是這樣,又在不知不覺間,被麻枯膃接過手去做了。丕麗呀想勤奮,開始勤奮,但換來的是袖手旁觀、無事可做。每當夏庫嘎臘,從田地回家,看到忙碌的依舊是母親,而太太丕麗呀,却老站在旁邊觀看而已,新婚一個月過後,就慢慢地埋怨起丕麗呀了。雖然丕麗呀將眞相吿訴過他幾次,可是夏庫嘎臘,總覺得那是丕麗呀,沒有眞的要代勞婆婆,導致的現象。聽到丈夫這麼說,丕麗呀無話可說了;於是,她就愈早起晚睡,以利用婆婆睡覺時間,做家事 。

        結婚三個月,丕麗呀懷孕了。為了以事實證明她眞心眞意地要代勞婆婆理家,幫忙農務,她就利用麻枯膃睡覺的時候,清掃環境,養鵝養猪,以及到村旁小河去洗衣服。於是由於晚睡早起,丕麗呀不僅累壞了自己的身體,終於也將懷孕不到四個月的孩子,小產了,因而臥病半個多月。夏庫嘎臘看她這樣,雖覺得她睡眠不足,體力不支,然却以為這是為人媳婦所該擔當的責任與義務,不但沒同情她,她小產臥病後,且更加埋怨起她,說她從前是袖手旁觀婆婆做事,如今却讓婆婆等於沒娶媳婦。丕麗呀夏庫嘎臘說這種話,非常傷心,病稍癒後,就忍受着體力衰弱,依舊過着她那一天睡眠不足五小時的痛苦生活。於是,三個月前起,她開始咳血了。兩天前,困臘來看過她姐姐麻枯膃,看到丕麗呀變得那麼瘦弱,問起麻枯膃原因的時候,麻枯膃却只輕輕地回答困臘說:

       『年輕人不愛身體,想跟我搶工作做,把我寶貴孫子小產掉了,纔變成那樣的啊!唉!近來又在咳血,困臘啊!你給我介紹這個媳婦,我看將變成非我奉侍她不可啦!』

       接着就把話題轉開了。困臘曉得姐姐麻枯膃,有她的事不喜歡人家管的性格,於是也不敢再問她,關於丕麗呀之事。當天他回家後,想來想去想不出小產外,使丕麗呀敗壞身體的原因,然,他想丕麗呀在咳血之事,非吿訴她父親巴巴里臘不可。於是第二天,他就到貝薩里的佈大.尙玍棸會所「麻哈.葩匿呀.窟拉替」(「麻哈」是偉大,「葩匿呀」是智慧,「窟拉替」是聚會所、會,整句就是「偉大智慧會」;由於當時「麻哈.葩匿呀」是專用於佈大.尙玍,因此它的意思,是當時的印臘人,一般所認識、了解的「佈大.麻咖臘里」。「佈大.麻咖臘里」就是「醒悟者的內涵」,這就是被稱為「佛智」者。因此,「麻哈.葩匿呀.窟拉替」,也就是「佛智會」。)去找巴巴里臘,吿訴他丕麗呀最近身體很瘦弱,且在咳血。這是巴巴里臘五十九歲,佈大六十一歲春天的事情。

       當時,佈大帶着霞利.撲投臘(舍利子,卽舍利弗)、麻哈.卡俠罷臘夫臘(羅睺羅,卽佈大的兒子。)三位必庫,在貝薩里肯因.遢臘罷王宮,受肯因.遢臘罷.臘阿獎(巴吉國王)的供養款待,小住在王宮裡。巴巴里臘聽到困臘的話,就和甘.達巴窪噜嘎臘兩位時常在跟隨麻哈.卡俠罷的前輩商量,是否可以勞駕麻哈.卡俠罷或佈大,處理他的獨生女丕麗呀的困難。甘.達巴窪噜嘎臘,都表示進宮去請教麻哈.卡俠罷,而請他決定。於是甘.達巴窪噜嘎臘,就陪巴巴里臘一起進肯因.遢臘罷王宮,去看麻哈.卡俠罷

       佈大聽到巴巴里臘提起丕麗呀,就對麻哈.卡俠罷說:

       『椏那啊!丕麗呀是一個乖女孩,她的家庭,表面上看起來很單純,其實,是一個很複雜的家庭啦!其複雜的原因,却存於一般所言的美德中啊!她的婆婆麻枯膃的勤奮,丈夫夏庫嘎臘的孝順,以及她本人的賢淑勤奮、代勞婆婆,在「勤奮」、「孝順」、「賢淑」的美德下,丕麗呀終於受其害而倒下去了。她如今正懷着一顆充滿傷疤的心,過着痛苦的日子。椏那啊!明天一早,我們一起去她家一趟吧!不然她是活不上兩年的,如此,則不僅巴巴里臘會傷心,連貝爾夏拿也會傷心的呀!』

       爾後,佈大就對巴巴里臘說:

       『巴巴里臘啊!明天你不必去啦!你去,反而會令丕麗呀難受,且讓她的丈夫、婆婆們不自在的。我會帶卡俠罷麻哈.卡俠罷)和霞利.撲投臘兩位,親自去解決這個事情,你放心好了。』

       巴巴里臘聽到佈大,要親自出面解決丕麗呀的事情,他感動得流出眼淚,趕緊對佈大行大禮,以答謝佈大。等他行完禮後,佈大又對他說:

       『巴巴里臘啊!你要好好地過每天的日常生活啊!雖然,你現在已拼命地在實踐正確八捷徑了,可是來世你自己要走的路,是離開正常社會人的日常生活,而另立有修行表象的艱苦之路呀!那是你自己來世要修正這一世,未遇到我以前,所行的那些攙雜裸體苦行的佳以那教的修行行為而選的。巴巴里臘啊!你要特別注意,正確八捷徑,並不是一般所謂的修行方法,它是眞正的好人,最正常的人,過其日常生活的方法,那纔是眞正的人生的修行法啦!巴巴里臘啊!這一點,你必須牢牢地記在心底。』 

       巴巴里臘仰視着佈大的尊容,而把佈大的話,銘記心頭。佈大對他頻頻頷首,右頰滾落了數滴眼淚。麻哈.卡俠罷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而垂下了頭。他在心裡嘶喊:『巴巴里臘啊!來世,你要勇敢地撐下去啊!我一定會自動地去看你的,可是你也一定要勇敢地撐到底啊!』

       第二天一早,佈大帶着霞利.撲投臘麻哈.卡俠罷,來到貝薩里北郊的麻咖利構的家。佈大等三人到達麻咖利構家時,剛好他們一家人用完早餐。麻咖利構看進來的是佈大以及佈大的兩位大弟子,就趕緊請他們上坐。麻咖利構雖然沒有正式與佈大見過面,但由於他是枯臘岣.夕丕阿的外孫,每當他到阿咖夕看外祖父時,這位慈祥的外祖父枯臘岣.夕丕阿,都會和他談起佈大之事,而吿訴他佈大是一位眞正的「阿波摟開依迭.秀巴臘」(能自由自在地觀通三世者之稱呼)。因此,他已在心裡尊崇佈大多年了。今天他看到佈大和曾有一面之識的麻哈.卡俠罷霞利.撲投臘駕臨他的家,既高興又惶恐,不曉得佈大等三位,為甚麼一大早就來看它們。於是,暗自東猜西猜。就在這個時候,佈大向他開口了,佈大說:

       『麻咖利構啊!你們一家人都很勤奮啊!一個人能够勤奮於工作,這是人生最起碼的生活態度;而一個人,能活在勤奮生活中,其生命力,就顯得最通暢啦!生命力一通暢,麻咖利構啊!一個人的人生,就應該很如意纔正確的呀!在正確的人生裡,一個人不僅很容易獲得健康,其心念(想念)也多快樂、安祥的內容纔對啊!怎麼我看你們一家人的身體,都不大健壯呢?尤其是丕麗呀,她的身體怎麼那麼瘦弱呢?看來她的痩弱,是起自睡眠不足的勞累啦!她的胸部是否有毛病呢?有沒有咳過血?』

       麻咖利構夫婦和夏庫嘎臘聽到佈大的話,心裡都感到很不是滋味;尤其是麻枯膃,聽了佈大的話,覺得佈大有一點在挖苦她的味道。可是她不敢對佈大說甚麼,只靜靜地看着佈大的臉。

       佈大微笑着對麻枯膃說:

       『麻枯膃啊!我剛纔對麻咖利構說的、問的,是否應該問妳,對妳說纔適宜呢?也許麻咖利構不大清楚丕麗呀的事情啊!麻枯膃啊!是否如此?』

       麻枯膃聽佈大對她如此說,心中就開始興起波浪。她想:『佈大眞的在挖苦我啊!他一下子就把話鋒轉向我啦!難道有人去吿訴他,說我欺侮丕麗呀不成?可是誰會去吿訴他呢?這幾天......啊!對了,前天不是困臘來看過我嗎?當時他也問起丕麗呀的身體了。一定是他去吿訴丕麗呀的父親巴巴里臘,爾後巴巴里臘纔去對佈大說,我欺侮他的女兒丕麗呀的了,是的,一定是這樣。看來,佈大今天是專程來向我興師問罪的。唉!困臘怎麼害起自己的親姐姐來了呢? ......』

       當她想到這裡,佈大就開口了。佈大對她說:

       『麻枯膃啊!妳不僅是動作勤奮,心念也很勤奮啊!連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也都想到了。妳弟弟困臘,並沒有對巴巴里臘說妳的壞話啊!巴巴里臘也沒有吿訴我,妳欺侮丕麗呀麻枯膃啊!並沒有這種事實存在啊!不是事實,妳却想得到事實如此,那妳的心念實在太勤了,勤奮得變成胡思亂想,寃枉好人。麻枯膃啊!困臘是妳的親弟弟,如果妳不以為我說的是句句實話,那麼妳可以卽刻叫夏庫嘎臘麻咖利構,去問困臘,或請他來這裡,讓妳當面問清楚啊!』

       麻枯膃愣住了,她做夢也沒想到,她在心裡所想的,佈大會 一清二楚。她不敢再直視佈大。面對着佈大,她心中襲進了陣陣惶恐,於是,慢慢地垂下頭。

       接着佈大很嚴肅地對她說:

       『麻枯膃啊!妳為甚麼會想丕麗呀是在和妳搶工作做呢?妳為甚麼會在心底,存有妳在妳家庭中的地位,會被丕麗呀奪去的想法呢?麻枯膃啊!妳知不知道,妳為甚麼會有那種病態的心理嗎?妳仔細地想想看吧!爾後吿訴我其原因。』

       於是佈大沈默了,他在靜靜地等待着麻枯膃回答。麻枯膃想來想去,總想不出其原因。佈大所說的,她無法否認,因為她自己很清楚,她的確有佈大所指出的毛病。有時候她也會自己暗地裡驚訝,為甚麼會有如此奇異想法,可是她又無法制止、消減這種和媳婦爭的行為。現在她有點感到自己之非了,她帶些忸怩地回答佈大說:       

       『佈大,我不知道其原因。』

       佈大的臉不再顯得嚴肅了,他對麻枯膃說:

       『麻枯膃啊!妳也承認妳有那種想法吧?可是妳却連續不斷地發露那種病態的勤奮行為啊!妳的原因、病根,就是嫉妒啦!麻枯膃啊!所謂嫉妒,就是怕輸且恨輸的狀態呀!怕輸給媳婦,恨輸給媳婦,因而平白無故地對媳婦興起嫉妒心念,使原來還算正常的妳的勤奮,有了媳婦後,就變成不正常,變成病態。麻枯膃啊!怕輸、恨輸,妳就生出希望對方輸的「卡啾孤臘」(毒辣)心念,而由這種「卡啾孤臘」心念,顯露妳的勤奮行為,來傷害丕麗呀麻枯膃啊!這就是妳的病態勤奮的形成過程,妳要好好地把它認識清楚纔行的。』

       麻枯膃仔細地聆聽着佈大這段話。當她聽到「卡啾孤臘」這個字眼時,心裡感到一陣寒冷。而當佈大說完這段話後,她想:『啊!「卡啾孤臘」,我竟是一個「卡啾孤臘」的女人!這實在太糟糕啦!怎麼會呢?我怎麼會是一個「卡啾孤臘」的女人呢?......』

       她想到這裡,佈大又開口了,佈大對她說:

       『麻枯膃啊!希望對方輸的「卡啾孤臘」心念,並非「卡啾孤臘」之最呀!一個人的心念當中,最為「卡啾孤臘」的,就是「幸災樂禍」啦!妳明明曉得丕麗呀被妳那病態的勤奮,整得那麼慘,妳却未遏止妳希望丕麗呀輸的「卡啾孤臘」心念的發露成行爲,而更惡化妳那「卡啾孤臘」心念為「庫拉地.卡啾孤臘」(無比的毒辣,「庫拉地」是無比、至上之意。),將它發露為幸災樂禍,於是,妳纔對妳弟弟困臘說出:

       「你給我介紹這個媳婦,我看將變成非我奉侍她不可啦!」

這種話。麻枯膃啊!其實,妳對困臘說的那些話,已從幸災樂禍,再惡化為指災斥禍啦!麻枯膃啊!「指災斥禍」已不是「卡啾孤臘」範疇裡的東西,那是「帕浪給」(殘酷)呀!麻枯膃啊!妳是一個「帕浪給」的女人啊!』

       麻枯膃聽到佈大說她是一個「帕浪給」的女人,身體便開始發抖。佈大與麻哈.卡俠罷,同時擧起右掌,向她加光。佈大的言魂(話中的光、充滿光的話),能突破對方充滿汚垢的心,而激起對方不能欺騙自己狀態的心―眞正的他,使它和佈大的言魂感應、溝通,在這種狀態下,他的肉體就會有顫抖的現象發生。此時再攝進宇宙界以上的高級的光,一個人的不能欺騙自己的心,就很容易發露出來。這是佈大與麻哈.卡俠罷,看麻枯膃受到佈大的強烈言魂,身體顫抖,便擧起右掌,給她加光的理由。

       這個時候,夏庫嘎臘突然出聲哭起來。他的心中,充滿莫名的感傷,隨後他覺得太對不起太太丕麗呀。於是喃喃自語:

       『丕麗呀丕麗呀!都是我害了妳。妳每天睡得那麼少,那麼辛苦地勞動着,而我從來沒有對妳滿足過,都在責怪妳,都在說妳的不是。啊!丕麗呀啊!我對不起妳,我實在太對不起妳啦!』

       他雖然是在喃喃自語,可是他的話,在場的人都聽到了。丕麗呀看他垂着頭,說出這種後悔、自責的話,心裡湧起一絲酸楚,而急速地抽噎起來。她感覺到結婚以來,從未有過的欣慰,因為她切身地明白,丈夫夏庫嘎臘已經諒解她了。她太高興啦!高興得放聲大哭了。

       佈大很慈祥地對她說:

       『丕麗呀啊!夏庫嘎臘所以過去會對妳那樣,是由於無法尊重妳所致。啊!一個人要能尊重別人,並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因為人,唯有做到尊重自己後,纔能够眞的去尊重別人的呀!』

       接着佈大對夏庫嘎臘說:

       『夏庫嘎臘啊!你從來沒有想到,你是否尊重你自己吧?一個人尊重自己自身的最起碼限度,就是使自己很正確地活在屬於他的環境了。要這樣,一個人就必須先看清楚、聽清楚、了解清楚,屬於他的環境的眞相。如此,他纔能够與他的環境「丕阿遐」(調和,卽互相密切地發生着關係,而不摩擦、衝突的狀態。)。 而一個人唯有存在於「丕阿遐」中,卽唯有維持着「丕阿遐」的時候,其生命纔能發露最大價值,其生命現象,纔有呈現出最通暢狀態的可能。夏庫嘎臘啊!使自己的生命發露最大價值,令自己的生命現象維持着最通暢狀態,這就是一個人尊重自己的眞正表現了。夏庫嘎臘啊!這樣說來,你從未尊重過自己吧?你連對發生在你家庭裡的事情的實態,都未看清楚、聽清楚、了解清楚呀!那你怎麼有過尊重自己的心念與行為呢?夏庫嘎臘啊!母親是你的,太太也是你的呀!如果你尊重你自己的母親、太太的生命的話,應該協助她們兩個生命間,能維持眞正的「丕阿遐」狀態纔正確啦! 夏庫嘎臘啊!你並沒有如此做過啊!這也就是你沒有尊重自己的生命所致,因為你的母親、你的太太,都是構成你這個人的環境的因素,所以,等於你沒有維持你自己的生命,和你的環境「丕阿遐」了。夏庫嘎臘啊!你明白我所說的話嗎?』

       夏庫嘎臘覺得佈大所說的,他不能完全了解。可是他明白,佈大在吿訴他,一個人能够維持自己的生命現象通暢,纔是尊重自己;而要維持自己的生命現象通暢,則必須做到切實地看清楚、聽清楚、了解清楚,自己所處的環境眞相。他就是沒有做到這一點,纔會抹殺自己的太太丕麗呀曾三番兩次地對他表明的心意。於是,他深感內疚,又放聲大哭起來。

       佈大輕聲地對麻枯膃說:

       『麻枯膃啊!一個家庭,要由形成家庭的每一份子,都盡到適合於其身份的時候,纔能獲得圓滿狀態的。公婆有公婆的身份,兒媳有兒媳的身份,如果構成家庭的份子,無法做到合乎其身份的動作的話,那就無法維持一個家庭的 「丕阿遐」狀態啦!在沒有「丕阿遐」狀態的家庭中過活的人,都會感到痛苦,且都有受其害之可能。麻枯膃啊!所謂勤奮,就是發揮其最大的生命價值啊!而一個人的生命價值,是在維持包括他本身的心身在內的他所處的環境的「丕阿遐」時,纔能够顯現出來的。因為一個人的生命價值,就是他的生命現象通暢狀態;而生命現象之得以通暢,是要他本身的生命,與其所處的環境的一切構成因素接觸、發生關係時,其生命力,發自他那不能欺騙自己原態的心啊!唯有如此,他的生命力,纔能傳遞到與他發生關係的對象,以通暢他本人的生命力,並且促使與他發生關係的任何生命,也能够獲得生命力通暢的機會。麻枯膃啊!眞正的勤奮,就是這種使自己的生命力通暢的狀態啦!而自己的生命力通暢,為的是促使與妳發生關係的對方的生命力,也獲得通暢其生命力的機會呀!麻枯膃啊!這纔是一個人,眞正的勤奮狀態;而當一個人做到眞正的勤奮狀態的時候,他就已盡到在其家庭中的身份了。麻枯膃啊!婆婆是被媳婦奉侍的身份的人呀!把媳婦為主體的工作,統統搶過來,則妳這個做婆婆的人,已失去為人婆婆的身份了。這樣,不僅妳的生命力已無法通暢,妳的生命,該時已無價值可言,且已奪取妳媳婦丕麗呀的生命力通暢的機會。麻枯膃啊!丕麗呀就是因為妳奪取了她的生命力通暢的機會,她的生命力纔不能通暢,以致於病弱下去的呀!於是,她無法盡其為人媳婦的身份了,她失其為人媳婦的生命價值了,終於她變成一個傭人,且是變成一個不能討好主人,不能獲得主人喜歡的傭人啦 !』

       佈大說到這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麻枯膃完全明白了自己之非,而情不自禁地滾落淚珠。

       最後佈大對大家說:

       『諸位啊!建立起一個美滿的家庭,並非容易的事情,那是要構成一個家庭的每一份子,皆盡其身份的時候,家庭纔會顯得出美滿狀態的。我所說的正確八捷徑中的第六條―「奮勵得很正確」(卽被稱為「正精進」者)的內容,就是以使家庭「丕阿遐」為中心。現在我教你們一個在家庭中盡其身份的具體方法吧!這是一個很有效的方法,只要你們眞的努力實踐,那麼你們的家庭,一定會美滿起來的。但你們要先牢牢地記住,要建立一個美滿的家庭,是構成該家庭的每一份子的責任與義務,是家庭中的每一份子,都要盡其在家庭中的身份,纔能做到的。這個有效的具體方法,就是這樣:代勞長輩,相助平輩,指待下輩。對長輩的奉侍,應以代勞為主 , 勿以增其物慾為主;而代勞,絕不可以侵犯到長輩的人生的義務與責任範圍去。平輩的相助,以相助使對方能安於其份為主,絕不可以越俎代庖,而減少其人生經驗,養成其懶惰習慣。對下輩,要很明確地指引他,是非輕重,且要等待他走上人生正軌,要有等待的雅量。倘若家庭的每一份子,都眞的努力去做到這樣的話,該家庭,一定會慢慢地成為一個很美滿的家庭的。當然像丕麗呀臥病時,麻枯膃能代勞她理家務,這是善擧,是正確的。我所說的這個具體方法,是一般性的,原則性的,並非家庭中的每一份子,只盡自己身份,而不理其他份子。盡身份,是家庭的每一份子,必須優先確實地做到的,並非只盡自己份內之事,就不管別人。這一點請你們要特別留意到。』

       外面突然下起大雨,這是貝薩里春天的特色;一下子,外面的景色,都陷入朦朧中了。霞利.撲投臘聆聽了佈大這場法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 因為他的太太媽夕呀,就是在他的母親庫拉嗄薩這種錯誤的勤奮下,終於在嫁給他後的第五年,也由於晚睡早起的體力不支,患了癆病,咳血致死的。回想到這裡,他又嘆息了一聲。這個時候,麻哈.卡俠罷以心聲吿訴他說:

       『霞利.撲投臘啊!不必嘆息了,你看你的太太媽夕呀,不是和貝爾夏拿的分身看打,站在你的眼前嗎?』

       霞利.撲投臘聽到麻哈.卡俠罷的心聲,立卽以心眼看到,他的太太媽夕呀,正跟隨着看打,豎立在他的眼前。他的傷感消散了,他豐滿的大臉,露出了很甜很甜的微笑。

孝順的不孝子摳拉波薩

        當時印臘(古代印度的名稱)的西南方大國咖西國的西邊,有一個叫做咖鳩拉柏的城市,人口約三十五萬人。這裡的商業很發達,貝夏(工商者)佔全人口的三分之二以上,是當時的印臘西南方,最大的城市。咖鳩拉柏的特色,是出美人,像我國的蘇、杭,當時的印臘人,都很嚮往娶這裡的女人做老婆。 這裡的女人,鼻子雖然沒有窟西那嘎臘(當時印臘麻拉國北方的小城)的女人高,但其形狀,却很好看,鼻孔小而鼻翅兒豐滿,加上一對厚而圓的耳垂,構成了咖鳩拉柏的女人,特殊的美。當時的印臘人的眼睛,其特徵是大且活,因此若非以眼睛以外的其他部份,顯出臉孔之美,是很不容易獲取美人之稱的。這一點,使咖鳩拉柏的女人,佔了很大的便宜。

        珀麗藕麻嘎臘立雅岣三姐妹,是咖鳩拉柏一帶,最享盛名的美人。她們都嫁人了,她們三姐妹的母親麻沙婭,年輕時候,也是咖鳩拉柏一帶,轟動一時的美人,今年雖已四十九歲,但看起來猶像三十幾歲模樣,依舊漂亮。麻沙婭的丈夫摳拉波薩年輕時候,為了獲取她的芳心,曾經和他的四位情敵,苦鬭六年,纔獲得勝利而娶她為妻。有時候摳拉波薩回憶起熱戀麻沙婭時,和四位情敵競爭的情景,還會說出幾聲『好險!』

        摳拉波薩咖鳩拉柏這個商城的麻哈.貝夏(大賈),他有三個弟弟,都是他的二母枯久所生。他的親母親巴佳愾依呀,是他父親阿西臘的大太太,她在八年前過世了。阿西臘今年已經七十一歲,在兩年前,他就把生意之事,完全交給摳拉波薩四個兄弟去經營,而獨自跑到彌嘎拉迓(鹿荒野,卽被稱為「鹿野苑」者。)的衣夕那巴遢,去跟隨巴拉蒙(婆羅門)教師,學習、研究巴拉蒙教義 。他常嘆自己出身貝夏.咖士斗(工商階級,「咖士斗」為階級之意。),他並非不愛貝夏生涯,而是不高興貝夏.咖士斗上面,還有一個最高階級的巴拉蒙.咖士斗。他曉得咖士斗,是終身套在他脖子而無法解開的枷鎖,他認命了,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這樣就罷休,在他有生之年,他要啃巴拉蒙教義的滋味,要和巴拉蒙.咖士斗的人,過一段日子,以補償他今世未能生為巴拉蒙.咖士斗的遺憾。於是,他就拼着老命,放棄豪華的麻哈.貝夏生活,心甘情願地流落異鄕,加入修行者之羣,啃貝打(卽吠陀經),過單調生活。

        自從阿西臘出家後,他的姨太太枯久就逐漸地掌管起全家的錢財了。阿西臘未出家前,她是從來不碰錢財的。並且她對她所生的三個兒子,非常偏愛,錢財若非經她親生的三個兒子,她一「西臘」(貨幣單位,一 「西臘」約等於現在的新臺幣三元二角,「西臘」是當時印臘的貨幣的最小單位。)也不支出。 她們家的嫡子,正妻的兒子摳拉波薩的存在,急速地從她心中消失。因此一年來,摳拉波薩雖然依舊全神貫注於父親阿西臘放置的事業,然,他的心意,却一天比一天地灰冷下來了。麻沙婭是一位賢淑的太太,她雖然知道枯久冷落丈夫,却沒唆使丈夫去和這位婆婆,爭吵理論,她只陪丈夫嘆息而已。

        半年前起,枯久以長子不能離開店舖為由,補貨也不讓摳拉波薩做了。一年三次到葩拉納喜(波羅奈,當時印臘咖西國的首都。)的補貨,規定由她的三個親生兒子麻梯慪枯髂布恩疏利,輪流負擔。這是防止摳拉波薩,暗地裡貯財的措施。最近摳拉波薩覺得無法忍受下去了,於是就對枯久說,他甘願放棄家業的大雜貨店經營,要離家另謀生計。當枯久聽他表露這種心意的時候,不僅不答應,還痛駡了他一頓,說他父親一走,他就不顧家業,想開溜過舒服的生活。並且還說,他一定貯有私財,纔敢做如此決定,要他把所存的私財,統統拿出來。摳拉波薩一氣之下,就把枯久推倒在地上了。當時在場的麻梯慪,看他的母親枯久,被異母哥哥摳拉波薩推倒在地上,卽從摳拉波薩背後衝過去,猛揮雙拳,痛打摳拉波薩摳拉波薩回過身,和他大打起來。這個時候,布恩疏利也從店舖趕入客廳現場,幫助他哥哥麻梯慪,打起大哥摳拉波薩。於是,素來身體就比這兩位弟弟瘦弱的摳拉波薩,終於被他們打得徧體鱗傷了。幸好枯髂,及時帶三位夥計進來,把麻梯慪布恩疏利拉開,不然,恐怕摳拉波薩會被兩位弟弟,打成奄奄一息的。枯髂原來就很同情大哥摳拉波薩,並且時常暗自埋怨母親枯久,太過於偏心。他聽清楚這場惡打的原因後,當天晚上,就到摳拉波薩房間,安慰大哥大嫂一番,並吿訴他們說,要幫他們籌款,讓他們夫婦離開這個家庭,另謀生計。

        半個月後,枯髂眞的從店舖的收入,以及他母親枯久手中,弄來一筆錢,交給了摳拉波薩。於是摳拉波薩夫婦,就趁枯久不在的時候,在枯髂的掩護下,帶着獨子巴里岣與兩個心腹的修樓臘(奴隸).咖士斗的男傭人,以及一些簡單行李,離開了咖鳩拉柏,移居葩拉納喜

        這是佈大(佛陀)七十一歲二月的事情。在彌嘎拉迓開依巴.貝那(完善修寓)的佈大房間,佈大正和幾位弟子閒談。在座的有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卽大迦葉。)、阿沙季甘.達巴摳士大匿呀葩佈臘。佈大很慈祥地對葩佈臘說:  

        『葩佈臘啊!你還時常會懷念你母親現愾依阿嗎?她已經返回「思普拉阿臘」(天上界)了。幸好臨終前卡俠罷麻哈.卡俠罷)趕去,不然她來世,就無法再和你結緣為母子啦!這樣一來,她的魂的進步,就會遲一萬四千年的呀!啊!實在太險太險!盲目人生的自以為是,那實在害己甚深呀!長子為甚麼就不可以出家呢?為甚麼長子就一定非繼承家業而奉侍於親旁不可呢?這是誰規定的?巴互臘莽(神、光的天使,卽被稱為「梵天」者;這裡指神。)並沒有如此規定呀!人,人,都是人的自以為是,所造成的因,而人又自受該因導致的痛苦結果,如此地「沙姆.沙臘」(轉生輪迴)不息,綴成痛苦的人生。這是盲目眾生的可憐實態。但人又不曉得這一點,而硬的要推卸責任與義務給他人, 給環境,於是,痛苦就更長久地留存於自己之中啦!葩佈臘啊!你母親,因為不能把你留在身旁,而終日活在痛苦中。雖然你的出家,當時也是你母親現愾依阿提議且說服了你父親葩佳阿.嘎,纔變成事實的,但她却因此而後悔、痛苦了一段很長的日子。葩佈臘啊!你母親的後悔、痛苦,其原因,只是你是她們的長子,如此而已。可是葩佈臘啊!人間却有為人母親者,不要長子,且不願他離家,要讓自己的長子痛苦,並且長子的痛苦,必須在她身旁發生,這樣, 她纔能够看其痛苦而自己獲得快樂、感到舒服。唉!這種人已變成「鴉骷狹」(生活在黑暗地獄界的猿,卽被稱為「夜叉」者。)啦!那裡是人的母親哩!』

        佈大說到這裡,重重地嘆息了一聲。麻哈.卡俠罷曉得,佈大正在為咖鳩拉柏的麻哈.貝夏阿西臘的姨太太枯久難過,因為枯久的身上,正被一隻「鴉骷狹」憑依着,而害得她們家的嫡子摳拉波薩,偸帶着太太與兒子,十天前移居到葩拉納喜來。當麻哈.卡俠罷在想這件事情的時候,佈大對他頻頻頷首,雙眼露出極度憐憫的慈祥光芒。麻哈.卡俠罷的眼睛,一接觸到佈大的眼光,就情不自禁地從眼角滾落了淚珠。在座的必庫,看到如此情景,也都興起一股莫名的感傷,於是,全場突然變得很靜寂。

        過了一會兒,佈大對麻哈.卡俠罷說:

        『椏那麻哈.卡俠罷的本名的略稱)啊!下午我倆到葩拉納喜去一趟吧!機緣已成熟。往後的日子裡,摳拉波薩與他的老么(當時印臘對他人獨子的愛稱)巴里岣,和你還有一段很深的緣份的;而來世他們父子倆,和葩佈臘也有相當的緣份。並且摳拉波薩的三個美人女兒,來世和甘.達巴,也有驚鴻一瞥之緣的呀!......』

        說到這裡,佈大笑着對甘.達巴說:

        『甘.達巴啊!來世你要小心些,不要掀起薩季依罷甘.達巴未出家前的太太,且是來世的太太。)的嫉風妒浪纔行啊!』

        甘.達巴聽到佈大的警吿,不好意思地垂下頭,而在心中深深地感謝着佈大。

        十天前摳拉波薩麻沙婭夫婦,帶着十七歲的兒子巴里岣,以及給他們挑行李的兩個修樓臘,來到葩拉納喜,在最不繁華的西北區租了一間房屋,暫居在那裡。摳拉波薩原想到衣夕那巴遢,去找他父親阿西臘,稟吿他兩年來的家庭變化。可是他後來一想,如此做,只添加父親的煩惱而已,旣然父親把一切放開而出家了,將家庭的變化稟吿他,等於違背他的出家旨意,這樣做,就等於在發露不孝行為。於是,摳拉波薩決定不去找阿西臘。十天來,他時常到葩拉納喜最繁華的商業街彌沙薩,去觀察那裡的生意情形,以便使他自己,對決定要做甚麼生意,有個決定。關於經商,他有相當的經驗,尤其是對經營雜貨店,他是一個大行家,因此他特別留意彌沙薩的雜貨店,銷路好而本錢小的貨品。經五天觀察,摳拉波薩已胸有成竹,他決定不開店,要將各家庭所需要的雜貨,直接挑運到消費者家裡去賣。他要銷售的雜貨是「枯幾阿」(如同現在的肥皂的東西)、「帕拉給藕」(一種醬菜)、「批又夏」(如八卦丹一片一片的口腔清涼劑,當時印臘的南方人,如現今的人,使用口香糖、八卦丹、口味兒之類地含用着它。)、「悶體又」(如同現在的浴巾,睡時墊在背下吸汗的東西。)和「禿嚕慪」(女人專用的棉球)等五種。後來他大成功了,成為葩拉納喜四大麻哈.貝夏之一,那個時候,他也贏得了一個雅號「枯帕批悶禿」。這個雅號,是當地人,把他所銷售的五樣雜貨的頭一個音,撮合成的。到他晚年,他的本名,逐漸被人遺忘,而「枯帕批悶禿」這個雅號,却愈來愈響亮了。於是摳拉波薩,就自稱被稱為枯帕批悶禿,這是十二年後的事情。

        下午佈大帶着麻哈.卡俠罷,來到葩拉納喜西北區摳拉波薩所住的地方。當時,摳拉波薩剛從彌沙薩回來,他從早上,就到彌沙薩的中盤商店,去探「枯幾阿」、「帕拉給藕」等的行情。他一看佈大與麻哈.卡俠罷來找他,由於他不認識這兩位必庫裝束的人,起先他還以為他們二位走錯地方,後來一聽麻哈.卡俠罷說出身份,他就很恭敬地請佈大與麻哈.卡俠罷進屋裡坐了。原來摳拉波薩的太太麻沙婭的父親雄梯愾依,是一 位很虔誠的烏巴沙髂(佈大的在家男弟子),他與佈大同庚,今年七十一歲,身體還很健康。他是當時的印臘,著名的建築師之一,三十年前,曾參與貝爾.貝那(翠竹修寓,卽被稱為「 竹林精舍」者。)的設計與建築。他在四十五歲那年,正式拜佈大為師,成為一位烏巴沙髂。當時正是摳拉波薩,拼命於追求麻沙婭期間,因此摳拉波薩,為了獲得這位準岳父的歡心,曾數度到他家去請教他「佈大.疏多臘」(佈大所說的宇宙神理、法則);於是,摳拉波薩也從他口中,認識了佈大的為人,佈大的偉大。他今天看到佈大,只帶第一位弟子麻哈.必庫(大必庫)麻哈.卡俠罷駕臨,從心底感到高興。麻沙婭曉得父親雄梯愾依非常尊敬的恩師和大師兄駕臨,更高興了。她趕緊帶着兒子巴里岣,向佈大行大禮,爾後,請佈大與麻哈.卡俠罷上坐。佈大微笑着對麻沙婭說:

        『麻沙婭啊!妳父親雄梯愾依好嗎?幾年沒看到他了,我很想念他哩!他是和我同歲數的,今年已經七十一歲了吧?記得五十九歲那年,我和妳父親,曾在窟西那嘎臘小聚一段日子,當時妳父親,正在那裡給佈疏里.臘阿獎(麻拉國國王佈疏里王,「臘阿獎」是王、國王之意。)的妹夫窟兔梯阿髂,蓋一所豪華別墅,後來那所別墅,却被戰火燒毀了。當時妳父親,很希望我到妳們咖鳩拉柏去說法,我想再過幾年,我會去的,那個時候,我很希望能够和他把臂長談。』

        麻沙婭聽到佈大慈祥的話語,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淚。摳拉波薩也深受感動。 麻哈.卡俠罷却在心裡嗚咽着,因為他曉得,再過幾年,當佈大親往咖鳩拉柏時,麻沙婭的父親雄梯愾依,已不在人世了。佈大是一位很不喜歡把私情表露出來的人,尤其是在本人或其親人面前。而當他把濃厚的私情表露出來的時候,往往就是他在心中哭泣的時候啦!佈大的眼淚,是為眾生而流的,他絶不會為了一己私情而流淚,這是佈大的嚴厲處。在麻哈.卡俠罷的後半生裡,他常憶起,在他三十四歲九月,於麻嘎拉國(當時印臘東南方大國)的第一商城拿爛臘郊外的丕葩拉樹(被稱為菩提樹者)下,初晤佈大,承蒙佈大個別指導,一起「基阿那」(禪定、冥想,卽被譯為「禪那」而略為「禪」者。)七天時,在第四天傍晚,佈大教誨他的話。當時佈大對他說:

        『椏那啊!你是一個很多情善感的人,可是你的多情善感,却被你的嚴厲外表所掩蔽住,這是你和我很相同的地方。昨天駕臨來指導過你的偉大的巴互臘莽阿蒙(全宇宙第二尊大如來巴沙里,生在古代非洲時候的名字。)以及摸卸(全宇宙第三尊大如來庫里阿,生在古代埃及時候的名字。),也有和你我相同的性格。椏那啊!人的眼淚,是由感情的波浪所激起而流出的。可是眼淚有兩種:一種是為私情而流的,一種是為眾生而流的,你不要忘記你也是一位偉大的巴互臘莽,你的餘生所流的眼淚,應皆屬於後者纔行。椏那啊!這一點是你必須努力做到的律己的嚴厲行啊!你一定會做得到的,因為你有那種能力。』

        佈大的這段話,使麻哈.卡俠罷餘生的眼淚,盡爲眾生流了。後來麻哈.卡俠罷也常教誨其弟子們說:

        『眼淚不是要為自己流的,如果為自己而流,那麼所流的,應該是感恩之淚啦!眼淚,應該為苦難的眾生而流的呀!』

          佈大看到麻沙婭流淚,就擧起右掌,給她加光,以平靜她的心。爾後,佈大對摳拉波薩說:

          『摳拉波薩啊!你的孝,錯了,對父親阿西臘的孝,對母親枯久的孝,都錯了。摳拉波薩啊!你為人,為甚麼那麼懦弱、自私呢?』

        摳拉波薩聽到佈大說他的孝錯,說他懦弱、自私,愣住了。他想:『我生平那麼順從父母,我的孝,那裡錯了呢?若說不孝,那只是推倒二母枯久在地上,那一次而已啊!可是佈大,並不是說我不孝,而是說我的孝錯了,那麼,我那麼順從父親母親,究竟錯在那裡呢?難道我的順從父親母親,就是懦弱、自私的表現嗎?. ... ..』

        當他想到這裡,佈大就開口了:

        『摳拉波薩啊!是的,你自以為的孝行,正是你為人懦弱、自私的表現。摳拉波薩啊!你曉得甚麼叫做孝嗎?』

        摳拉波薩想:『孝就是為人兒女者,對其父親母親的奉敬行為啦!就是為人兒女者,讓其父親母親高興、快樂的行為啊!這那裡有一個人不曉得呢?佈大怎麼問我這種人人皆知的問題呢?. ... ..』       

        當他想到這裡的時候,佈大又開口了。佈大對他說:

        『摳拉波薩啊!你又錯了。奉敬行為,並非只是為人子女者,對其父親母親所發露的行為啊!一個人對其師長,或父親母親以外的長輩,亦應發露奉敬行為纔正確的。可是孝,只是為人子女者,對其父親母親所發露的行為之謂啦!因此,孝怎麼等於奉敬呢?摳拉波薩啊!如果孝就是奉敬的話,那麼,一個人對待其師長或父親母親以外的長輩的行為,也應該等於對待父親母親了,這樣,你不覺得不對勁嗎?還有,你所想的孝,亦為為人子女者,讓其父親母親高興、快樂的行為,摳拉波薩啊!你所想的高興、快樂,是甚麼意思呢?是合乎其意的意思嗎?是令他們滿意、滿足他們的慾望的意思嗎?摳拉波薩啊!你也是為人父親者了,現在你以為人父親者的立場想一想,一位父親所期望於兒女的,應該是甚麼纔算正確,纔合乎人道看看。』

        佈大沈默了,他在等待摳拉波薩思考。摳拉波薩想:『我希望我的兒女健康、幸福、生活安定、安份守己、不為非作歹、不無事生非,且又聰明,能够明辨是非,這樣,我就很放心、滿意了。. ... ..』

        他想到這裡,佈大就對他說:

        『是的,摳拉波薩啊!你想得很正確。一位正常的父親或母親,所期望於其兒女者,應該就是你所想的那些了。反過來說,一個正常的為人兒女者,要令其父親母親高興、快樂的表現,要以健康、幸福、生活安定、安份守己、不為非作歹、不無事生非,且聰明、能够明辨是非,纔算正確啦!摳拉波薩啊!你所想的這些,就是一個人要令其父親母親,高興、快樂的行為了。可是摳拉波薩啊!這些行為,不僅是 一個人要令其父親母親高興、快樂纔需要做的;這些行為,是只要生為人,就必須做的;並且當一個人做到這樣的時候,其父親母親以外的正常人,也會高興、快樂。因此,這些行為,只是一個正常的人,為人的基本行為而已,並不能算是一個爲人子女者,對其恩高如山、深似海的父親母親,盡孝的行為啊!如果一個人,對其恩高如山、深似海的父親母親的孝,也只表現這些行為的話,那他等於根本未發露絲毫的孝行啦!如此,則他是一個不孝的人呀!摳拉波薩啊!這一點,是生為人,必須很清晰地先搞清楚的。不然,生為人而連對生我、育我的父親母親,都無法以孝報其恩,那麼一個人死後,怎麼能够平安地返回「思普拉阿臘」(天上界)的老家呢?人間的關心,以父母對兒女的關心,最深而最真切啦!那麼摳拉波薩啊!為人子女者對其父親母親之孝,是否要比受自父親母親的關心,更大的關心,纔算正確呢?父親母親對其兒女的關心之大,在於關心其兒女一輩子啦!那麼,為人子女者,對其父親母親的關心,要大於父親母親給他的關心,是否就是要不只關心其今生活在「塌庫瓦里」(地上界)時而已,纔算正確、纔合乎道理呢?是吧?那麼摳拉波薩啊!不僅關心其此生而已,就是要關心到其死後了,卽關心其死後務必平安地返回「思普拉阿臘」的老家了。而摳拉波薩啊!一個人要能死後平安地返回「思普拉阿臘」的老家,則唯有盡其人生的義務與責任而已,而人生的責任與義務,却盡包容在一個人日常生活的「西侃第口」(光明)的心念(想念)與行為中了。所以孝,就是要努力做到,使自己的父親母親,在其日常生活所發露的心念與行為,更趨「西侃第口」,更多屬於「西侃第口」。摳拉波薩啊!這纔是眞正的孝。你想一般人所想的孝,會是這樣的嗎?一般所謂的孝,皆在合乎其父親母親之意,皆在滿足父親母親之貪婪慾望而已,其實那是在害自己的父親母親增強我執,以便令他們死後一定展開「控岣裡」(地獄界)生活。這是人間之大不孝行為啦!』

        在聆聽佈大的這段可貴教誨當中,摳拉波薩的心裡,非常難受,不知不覺間,他的雙眼,簌簌地掉下了眼淚。他已很清晰地認識他自己是一個大不孝子,因為他發覺到,他沒有努力去阻止、消散父親阿西臘,對巴拉蒙.咖士斗的強烈羨慕與執着,以致於使他沈溺於其貪婪慾望之中,而抛開了掌管事業、家庭的責任與義務,使家庭變成今天的破離狀態。同時他也發覺到,由於他自己的懦弱、自私,沒有勇氣去努力做到,長子繼承家業、掌管家庭的責任與義務,只以順從為孝,只希望被人家稱為孝順、孝子,不敢阻止二母枯久,從嫡子手中橫奪家業的霸行(當時的印臘社會,這是違背國法、道德的行為。),使得二母枯久造孽,那實在太不孝太不孝啦!他愈想愈悲傷,終於放聲大哭起來。這個時候,麻哈.卡俠罷擧起右掌,向他的心窩處,送入很強烈的太陽界的光,以平息他的悲傷、自責的「坡嗽跛」(黑暗)心念 。佈大看他嚎咷,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過一會兒,佈大又對他說:

        『摳拉波薩啊!孝是很難實踐的,一般人的孝行,往往就是虛榮的表現,只在做給父親母親看,做給別人看,如此而已。那並不是爲了他的父親母親,而是為了自己的名譽、面子,那是道道地地的自私、虛榮。孝,並不是那麼渺小的東西;孝,是偉大的壯擧。孝,並不屬於「坡嗽跛」的行為,孝,是「西侃第口」的心念與行為,那是光明燦爛的,那是要送對自己有大恩大德的父親母親,平安地返回「思普拉阿臘」的義擧。摳拉波薩啊!孝,是屬於我所說的正確八捷徑的第六條,「奮勵得很正確」(卽被稱為 「正精進」者)中之內容,一個人不奮勵,是發露不出孝行的。摳拉波薩啊!現在我來吿訴你一個實踐孝的具體方法吧!只要你能够眞的去努力實踐,你一定能够成為一個孝子的。這個具體方法,就是這樣:努力去做到時常與父親母親談話,而在談話中,宛轉地讓父親母親明白,進而做到感謝與知足兩件事。摳拉波薩啊!這樣,你就眞的在盡孝了。當為人父親母親者,眞的明白且做到感謝與知足的話,他們就不會發露貪婪慾望,這樣,他們就不會一味地要他們的兒女,做出滿足他們那貪婪慾望的「坡嗽跛」心念與行為,來合乎其意啦!摳拉波薩啊!為人兒女者,能使其父親母親做到這樣,纔算在盡孝啊!而當一個人,做到這個具體方法的時候,他就已做到我所說的「奮勵得很正確」了。』

        佈大說完了。摳拉波薩夫婦以及他們的獨子巴里岣,徹底地明白眞正的孝了。由於佈大的這場教誨,兩個月後,阿西臘就心甘情願地放棄,求巴拉蒙教義而成為一個沙樓孟(對出家修行者的一般稱呼)的執着,返回咖鳩拉柏的老家,從姨太太枯久手中,收回掌管家業的權力。直到四年後枯久病逝,他纔將家業交給次子麻梯慪掌管,而來葩拉納喜的長子摳拉波薩家過其餘生,幫摳拉波薩成為麻哈.貝夏枯帕批悶禿

        受摳拉波薩夫婦供養晚餐後,佈大與麻哈.卡俠罷,踏着月色歸返彌嘎拉迓。途中,佈大很感慨地對麻哈.卡俠罷說:

        『椏那啊!孝是很難的,可是來世,當我們又一起來到「塌庫瓦里」的時候,你一定會做到很漂亮的孝行的。這是你那不為自己流淚的嚴厲性格,使然的呀!由於你的漂亮孝行,麻哈.看丕臘麻哈.卡俠罷的父親)的來世,纔能平安地返回「思普拉阿臘」啦!他如果不做你的父親,來世死後,便非展開七百五十年的「控岣裡」生活不可的呀!椏那啊!你父親麻哈.看丕臘的來世的心中,將貯存很多憤恨的。』

        麻哈.卡俠罷的雙頰,已掛滿淚水。仰望明月的佈大的眼中,也閃爍着淚光。

不寧的村長

      孤利樓拉.庫大(禿鵬峯,卽被稱為「靈鷲山」者。)的東北麓,有一個佔地廣而人口稀少的村莊帕夕。此地雖然屬於麻嘎拉國(當時印臘東南方大國)管轄範圍,但由於其交通,從盎玍國(當時印臘中東大國)出入較為方便,因此帕夕居民,很少和他地的本國人來往,有些住民,却以為自己是盎玍國民了。

      帕夕的「窟力厚」(村長),名叫做麻沙必後,今年已經七十一 歲了。由於 「窟力厚」這個職務,只有忙碌的份而已,一點利益都沒有,因此上級的「罷慪欸」(郡長),雖然曾指派幾位當地人,接替麻沙必後當「窟力厚」,然却沒有人要去擔任。這樣一拖,從三十八歲那年,就當起「窟力厚」的麻沙必後,就連耫地當了三十幾年的「窟力厚」,而依舊無法擺開他本人也覺得非常無聊的此職責。他曾想把「窟力厚」這個職位,叫他的長子投利尬去做,可是他總以為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不該讓自己的兒子做,這樣,為人父親對兒女就太沒有愛了。投利尬曉得父親當膩「窟力厚」,所以盡量地在代勞他。當時的「窟力厚」的職務中,最頭痛的是收稅,且當時的稅,並不只是金錢,還有繳實物的,尤其是農產品,其稅大部份都繳實物。加以當時的農地稅額,並不以土地的大小做標準,而是以土地的生產額為準則。收稅雖然麻煩,但最麻煩的是把全村民所繳來的稅,呈繳上級的「罷慪欸」,因為這裡的交通太不方便,要將稅呈繳到「罷慪欸」辦公處所在地,那實在太麻煩、費力了。管轄帕夕的「罷慪欸」辦公處所在地,是在帕夕北方稍偏西,具三「悠架那」(距離的單位,一「悠架那」為步行一天的路程。)處的圖利庫卡。三「悠架那」,如果是平地,還不算困難,若是山路,那就很費力了。偏偏要往來帕夕圖利庫卡間,必須迂迴上下當地人稱為夕夕塿的山脊,這一點是最使麻沙必後吃不消的。幸好麻沙必後老當益壯,不然恐怕他要當「窟力厚」,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麻沙必後的老伴呀匿,少他四歲,她是一個從壯年,就身體多病,左脚患了嚴重神經痛的女人。由於多病,她隨着年歲的增加,嘮叨也愈多了。一有不合乎她意思的事情發生,她就整天嘮叨不休,這一點是最令她唯一的女兒求麗臘討厭的。每當呀匿在嘮叨不休的時候,求麗臘就以不動不吃,來做對她母親呀匿,那種令她極為討厭的態度的抗議。這個時候,就令麻沙必後沈陷於非常痛苦的深淵。原因是女兒求麗臘,是麻沙必後的寶貝心肝,他不忍心眼看着愛女求麗臘,餓肚子及心裡感到不舒服。於是麻沙必後就會發起脾氣,大聲地謾罵太太呀匿,甚至有時就會叫呀匿,如果想死在她娘家,就趁還能走動的時刻,走回她的娘家窟西那嗄臘(當時印臘大國麻拉國北方的小城),免得遺憾終生。而當呀匿聽到丈夫要她回娘家,就大笑,爾後說:

      『返回娘家?哼!我絕不做那種儍事,我要待在這裡,眼看着你死!』

        聽到父親母親的這種對答,長子投利尬與次子巴沙髂,老么庫力慪三兄弟,就會非常傷心。他們很希望自己的家,充滿一團和氣。他們時常勸吿妹妹求麗臘,別再以不吃不動抗議母親的嘮叨,而讓父親傷心,又導致父親母親衝突。可是,求麗臘總回答哥哥們說:

      『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你們沒有感情,纔不會討厭母親的嘮叨。我是人,我還有情感,我的耳朶還聽得到母親嘮嘮叨叨的聲音,我不是木頭人,你們甘願變成木頭人,那是你們的事,我不管,但你們也不要管我!』

      而每聽求麗臘這麼說,素來性格暴躁的老三庫力慪就發火,於是就和求麗臘吵起來,使這個家庭,時常都有爭吵謾罵聲。近鄰都曉得麻沙必後之家庭的這個特色,因此就給了他一個綽號―「尼爾.卡臘開依慪.窟力厚」,「尼爾」是無時、沒有,「卡臘開依慪」是安寧、平息,整句就是「不寧的村長」。於是, 帕夕的居民,便皆稱他們的村長麻沙必後為「尼爾.卡臘開依慪.窟力厚」,而其中大多數,卽稱他為尼爾.卡臘開依慪。後來連他們的「罷慪欸」夏孤窪利,也叫他尼爾.卡臘開依慪。有一次夏孤窪利吿訴麻沙必後說:

      『尼爾.卡臘開依慪啊!你這個綽號,我總覺得對你是一個侮辱、不名譽的稱呼,你為甚麼不努力把它改為「卡臘開依慪」呢?這樣,你當了那麼久的「窟力厚」,纔算獲得了代價啊!尼爾.卡臘開依慪啊!我期待有一天,能够叫你卡臘開依慪。』

      從那個時候起,麻沙必後就有意,努力贏取「卡臘開依慪」雅號。然,每當看到心肝寶貝求麗臘不動不吃的時候,他總是把要努力獲取雅號「卡臘開依慪」之事,抛置腦後,而又大聲地罵起太太呀匿。事後,他會嘆一口氣,而頻嘟囔:『難,難,難, .........』

      這一次麻沙必後又拼老命,調派十三名帕夕的年輕人,挑運村民繳來的稅, 到圖利庫卡的「罷慪欸」辦公處。

      這是佈大(佛陀)六十九歲十一月間的事情。當時佈大從彌嘎拉迓(鹿荒野,卽被稱為「鹿野苑」者。)的開依巴.貝那(完善修寓),應巴吉國(當時印臘東北方大國)國王肯因.遢臘罷.臘阿獎(肯因.遢臘罷王)之邀,到貝薩里巴吉國首都)的肯因.遢臘罷王宮,住了十天,受肯因.遢臘罷.臘阿獎供養後後,回到貝爾.貝那(翠竹修寓,卽被稱爲「竹林精舍」者。)小住。當麻沙必後到達圖利庫卡,繳完稅後,就住在「罷慪欸」夏孤窪利的公舘三天,這是他每次來圖利庫卡繳稅時的老習慣。當他住在夏孤窪利公舘的第二天下午,有一位名叫馬巴臘的,來找「罷慪欸」夏孤窪利馬巴臘夏孤窪利的摰友之一,住在拿爛臘(當時麻嘎拉國的第一商城),在做鹽生意。他一來到夏孤窪利的公舘,夏孤窪利就把他介紹給麻沙必後了。當天晚上,馬巴臘就和麻沙必後,住在夏孤窪利的公舘的同一間客房。睡前,兩個人在閒談中,麻沙必後就將他家庭的煩惱吐出。馬巴臘很仔細地聽完麻沙必後的家庭,時常鬧不愉快事情的實況後,吿訴麻沙必後說:

      『麻沙必後兄,你應該好好地珍重自己纔對啊!無論你怎麼想平息你家庭這種時常發生的風波,如果你沒把事情的癥結所在看清楚,你如何去平息它呢?我仔細地聽了你所說的內容,分析了一下,就曉得那是由三個部份組合成的。頭一個部份,是你太太呀匿與女兒求麗臘的衝突;第二個部份,是你和太太的衝突;第三個部份,就是你女兒求麗臘與老三庫力慪的衝突。麻沙必後兄,你想想看,你和你太太的爭吵,倘若能够讓它不發生,那你家的風波,不就平息了三分之一嗎?且你們夫婦間的衝突,是你先發動的,如果你不發動它,你們夫婦倆,不就不發生衝突了嗎?其癥結所在,是你在替你女兒求麗臘出氣之點啦!當然,你的家庭風波的總癥結,是你太太的嘮叨性格,可是麻沙必後兄,你想一個人的性格,會那麼容易更改嗎?你不是說你自己也在努力,但一遇到事情發生,你就將要努力之事,拋置腦後嗎?你不是說你也自嘆難嗎?麻沙必後兄,你想想看,真的想努力的你,尚覺得難的事情,對於根本沒想過要努力的你的太太,你怎麼可能使她的嘮叨性格改變呢?然,你也不能因此就發動起和她衝突的行為啊!這樣,你不就不能做到,你想平息家庭風波的努力了嗎?麻沙必後兄,這樣,不就等於你根本不在珍惜你自己嗎?你想努力、要努力,却又不努力,這不就是不珍惜自己?』

      麻沙必後靜靜地聽了馬巴臘這段話後,覺得太有道理了。他想:『我怎麼活到今年七十一歲,沒有聽過人家說過這麼有道理的話呢?馬巴臘看他年紀輕輕的,他怎麼會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他究竟怎麼會有這種本事呢?』。他這樣想後,就問馬巴臘說:

      『馬巴臘老弟,我看你年紀輕輕的,怎麼會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呢?你今年還不到三十五歲吧?你這本事,怎麼獲取的呢?你說得實在太對了,我一定遵照你的話,拼這條老命珍惜我自己,這我可以當你之面發誓。馬巴臘老弟,你能吿訴我,你怎麼獲得這個本事的嗎?我求你吿訴我好嗎?』

      馬巴臘看他那麼誠懇的態度,微笑着對他說:

      『麻沙必後兄,我今年已經三十四歲了。其實,這根本不算是甚麼本事,只是我養成了對任何事情,都能够很客觀地去觀察的習慣,如此而已。麻沙必後兄,我的這種習慣,是由於我自從七年前,拜佈大為師,實踐正確八捷徑後,慢慢地養成的。如果你眞的想獲得心安幸福的話,那就唯有努力去實踐正確八捷徑一途啦!』

      關於佈大是一位眞正的「秀巴臘」(「阿波摟開依迭.秀巴臘」的略稱,到達能自由自在地觀通三世者之謂。)一事,麻沙必後也曾聽人家說過,可是到今天,他還沒有碰到佈大.尙玍(佈大的團體)的人,還沒有看過佈大。他現在聽馬巴臘提起佈大,胸中突然燃起一把急欲拜見佈大的火焰。於是,他趕緊問馬巴臘說:

      『馬巴臘老弟!你能不能引進我去拜見佈大?我懇求你無論如何幫我這個大忙好嗎?馬巴臘老弟!我倆今天能够相逢,今天晚上,又能够睡在同一個房間,這一定就是我倆的緣份很深啦!請你看在這個緣份份上,引進我去拜見佈大吧!馬巴臘老弟,你能答應我這個懇求嗎?』       

      馬巴臘看到麻沙必後的虔誠態度,感動得雙眼濕濕的。他趕緊回答麻沙必後說:

      『麻沙必後兄,我答應你。我感謝巴互臘莽(神、光的天使,這裡指神。),賜我這個引進你去拜見佈大的機會。本來我想多待圖利庫卡幾天的,那我這兩天裡就把事情辦完,大後天一早,就陪你去貝爾.貝那拜見佈大,聆聽他的教誨吧!麻沙必後兄,這樣,你的家人會不會擔心你離家太久呢?這裡到貝爾.貝那,如果慢慢地走,是要走六天纔能到的呀!』

      麻沙必後馬巴臘說大後天一早,就要引進他去拜見佈大,且在替他着想家裡的人擔心他離家太久,他突然流出眼淚,因為他太受感動了,這是他生平未曾有過的經驗。他趕緊回答馬巴臘說:

      『馬巴臘老弟,太謝謝你,太謝謝你啦!我家裡的人,不會擔心我離家太久的,我會請跟我一起來的村裡的年輕人,先回去,轉吿家人知道,這樣,他們就不會擔心甚麼了。那大後天就麻煩你啦!你不必為我而慢慢走,我的雙脚還很聽話的。』

      於是八天後的下午,馬巴臘陪着麻沙必後,來到貝爾.貝那。

      馬巴臘的家,在拿爛臘。他幫他的父親咖浪岣,在經營鹽生意。他的大伯父,就是必庫匿(佈大的出家女弟子)巴漏喇麻哈.卡俠罷未出家前的太太)的父親麻夏;大他二十五歲的他的堂兄薩罷拉里偶,就是麻夏的長子,巴漏喇的哥哥。馬巴臘和這位堂兄薩罷拉里偶很要好,他們倆的性格很相似,其特徵就是做事非常認真。但由於他們倆的歲數差很多,薩罷拉里偶甚麼事都想贏馬巴臘,總不願意他所知道的比馬巴臘少,比馬巴臘慢。因此,七年前馬巴臘拜佈大為師,成為一位烏巴沙髂(佈大的在家男弟子)後,他就把老早就知道,且在實踐的正確八捷徑,鬆懈下來。其原因,就是他以為要成為一位烏巴沙髂之事,比馬巴臘慢一步了,於是,他那輸不起馬巴臘的性格,就轉變方向,變成對「佈大.疏多臘」(佈大所說的宇宙神理、法則)的消極抵抗。幸好馬巴臘很了解薩罷拉里偶的這種心理,而不厭煩地再三開導他,所以四年前,薩罷拉里偶終於也拜佈大為師,成為一位烏巴沙髂了。佈大與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卽大迦葉。),曾吿訴薩罷拉里偶說: 

      『薩罷拉里偶啊!認眞是你的優點,可是你有一個很大的缺點,那就是你輸不起你自認為是你對手的人,並且當你一覺得你輸給你自認為是對手的人,你就會無端地興起對輸給對手那件事的抗拒的心念(想念)與行為,以墮落自己。薩罷拉里偶啊!這是你的魂的進步的最大障礙,你必須拿出最大的勇氣,來克服這個大缺點,因為你這個大缺點的形成之因,就是懦弱。』

      當時,馬巴臘也在場。爾後,馬巴臘也曾聽過麻哈.卡俠罷很感慨地說:

      『馬巴臘啊!我非常感謝你對薩罷拉里偶的愛,他的那大毛病,來世當我們又一起來到「塌庫瓦里」(地上界)的時候,或許還會令我非常感慨的。而你,馬巴臘啊!來世當我懷念你的時候,你却生活在離我很遠很遠的國土了。』

      麻哈.卡俠罷這段話,時而會湧上馬巴臘心頭,這個時候,他就會在心裡祝福他的這位堂兄薩罷拉里偶,來世勿再有這個毛病;且自己又警吿自己,來世千萬別遠離這位偉大的堂姐夫麻哈.必庫(大必庫,「必庫」就是佈大的出家男弟子。)麻哈.卡俠罷。 

      馬巴臘陪着麻沙必後一來到貝爾.貝那,麻哈.卡俠罷就把他們二位,帶到佈大房間,去拜見佈大。馬巴臘麻沙必後一進佈大的房間,看到佈大獨自靜靜地坐在那裡,佈大的雙眼閉着。麻哈.卡俠罷馬巴臘麻沙必後坐在佈大的正前方後,就坐在佈大右前方,臉向佈大,亦把雙眼閉下來靜靜地坐着。

      過了約二十分鐘,佈大與麻哈.卡俠罷,同時睜開眼睛,而相顧了一眼。爾後,佈大就對馬巴臘說:

      『馬巴臘啊!你和麻沙必後,是眞的有很深緣份的,來世他將成為你的父親呀!可是來世麻沙必後對你有養育之恩,你却無返報於他之行。唉!那正是盲目人生之可憐相啦!而你這一世對你堂哥薩罷拉里偶的關注,來世等他要報答你的時候,你恐怕已和他相離得很遠很遠啦!馬巴臘啊!來世你會被虛榮的進取這個東西迷惑,而枉跑一趟人生的。為了防患於未然,下一次你要生來「塌庫瓦里」之前,在「思普拉阿臘」(天上界),你要好好地計劃好纔行啊!不要枉費那最難得的緣份啦!』

      佈大說到這裡,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麻哈.卡俠罷的眼角,却已流落了淚珠。因為佈大與麻哈.卡俠罷皆曉得,來世馬巴臘將離開自己的國家,到一個稱為阿密里卡的國度去,因而切斷與麻哈.卡俠罷巴漏喇薩罷拉里偶的可貴緣份,孤零零地死在異國。麻哈.卡俠罷看了馬巴臘一眼,忍不住而垂下了頭。馬巴臘全神貫注地謹記着佈大的話。

      佈大接着對麻沙必後說:

      『麻沙必後啊!你當了三十三年的「窟力厚」了是嗎?而帕夕那個地方的「窟力厚」,是很難當吧?可是麻沙必後啊!你却有熱情當它三十幾年了,那麼你為甚麼不拿出同樣熱情,去平息你家裡的風波呢?你太太呀匿的嘮叨性格,是否從三十六歲那年開始有的?從前她不是不會嘮叨嗎?而她三十六歲那年,不是你開始當起「窟力厚」,將近兩年的時候嗎?麻沙必後啊!你自己有沒有感覺到,你當起 「窟力厚」前後的性格,有甚麼變化?麻沙必後啊!你現在仔細地把這一點思考思考吧!爾後,將你思考所得的結果吿訴我。』

      佈大沈默了,他要給麻沙必後時間,令他去仔細思考。麻沙必後開始靜靜地思考起來,他想:『我三十八歲春天,當起「窟力厚」後,性格上有何變化呢?我自己怎麼都沒有感覺到?......』,他繼續地想着想着。約過了一刻鐘,終於讓他想到了。於是,他就對佈大說:

      『偉大的佈大,我當起「窟力厚」後,就慢慢地不大管家庭了,而家裡的事情,一不如我的理想,不合我意,我就發了牢騷。我當起「窟力厚」那年秋天,長子投利尬出世了。由於我初當起「窟力厚」不習慣,為了幹好這個職務,收稅我都親自到居民家去收,收來後,還要堆積在家裡。因此,不僅常不在家,有時侯還要借太太的手,幫忙稅物的堆積、整理。而太太對養孩子,是頭一次經驗,多一個嬰孩,增加了數倍於家事的勞神勞力,於是她就忙碌得手忙脚亂。我看她那樣,便頻發牢騷,以發洩對她的不滿。起先她還忍氣吞聲,不敢哼一聲,後來慢慢地就跟我頂起嘴來。是的,就是在她三十六歲那年起,她開始嘮叨起來了,那是在第二個兒子巴沙髂出世後不久的事情,起先她是對長子投利尬嘮叨,為的是要讓我聽到,以表示她對我的不滿,後來對我也嘮叨起來。偉大的佈大,現在我明白,我的太太呀匿的嘮叨習慣,完全是我給她造成的。偉大的佈大,我實在太錯了。這樣說來,我家庭風波的元兇,是我啦!偉大的佈大,這我該怎麼辦呢?懇請你指示我一條明路吧!偉大的佈大,我懇求你教誨我。』

      麻沙必後說到這裡,雙眼簌簌地滴下了眼淚,而細聲地嗚咽起來。佈大又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而以很慈祥的口吻對他說:

      『麻沙必後啊!不必難過。過去已經過去,重要的是未來的日子、剩下的人生。一個人感喟其往日種種,於事無補,重要的是把握住未來的每一時刻。 麻沙必後啊!你們那裡,不是生長着一種叫「伉體」的草嗎?而「伉體」這種草,它的花蕾,不是等比它先開的那朶花掉落後,它纔會開放艷麗的深紅色的花瓣嗎?麻沙必後啊!不要為往事難過吧!人要從往日的過錯、痛苦中,勇敢地穿透出來,纔能開出美麗的明日之花的。麻沙必後啊!雖是一枝不引人注意的草,其生命現象,都存有「麻哈.看體」(大世界,卽宇宙之意。)的「塌爾碼」 (宇宙神理、法則)的呀!「塌爾碼」就是「麻哈.看體」間的萬生萬物,其生命現象的根本動態準則啦!麻沙必後啊!你的家庭的失去「丕阿遐」(調和),就是由於你家庭的每一份子,不能從其各自的往日的過錯、痛苦中,穿透出來所致啊!』

      佈大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爾後又對麻沙必後說:

      『麻沙必後啊!可是你不必管別人能否從往日的過錯、痛苦中穿透出來,只要你自己,眞的能够從往日的過錯、痛苦中穿透出來,那麼,你的家人,一定也能够慢慢地從往日的過錯、痛苦中穿透出來的。麻沙必後啊!由一而十,由十而百而千而萬,這是「麻哈.看體」間的秩序存在的「塌爾碼」,顯現出來的順序。只要你眞的去做到不犯昨天的過錯、痛苦於今天,你的家庭的每一份子,終於也一定會做到那樣的。先從你開始吧!麻沙必後啊!這是你今天,有和我相見的可貴緣份之所以稱得上可貴之處啦!麻沙必後啊!你曉得你所犯的過錯,你的家庭令你感到痛苦存於你的原因是甚麼嗎?』

      麻沙必後聽到佈大又問他,便再開始靜靜地思考起來。他雖然盡力地在思索,但總想不出他所犯的過錯原因;他曉得佈大的意思是說,他的過錯原因,就是他的家庭的風波,令他感到痛苦的那份存於他自己自身的原因。最後他想:『旣然我無法想出該原因,那我只好又請問佈大了。 』,於是,他就很恭敬地請問佈大說:

      『佈大,偉大的佈大,請恕我想不出其原因,而不能回答你。偉大的佈大,還是請你教誨我吧!』 

      佈大微笑着對他說:

      『麻沙必後啊!你不是想挽回人家給你的綽號「尼爾.卡臘開依慪」為「卡臘開依慪」嗎?麻沙必後啊!你的錯誤的原因,就是「尼爾.卡臘開依慪」啦!可是這個「尼爾.卡臘開依慪」,並非家庭的風波,而是你自己的心的「尼爾.卡臘開依慪」呀!麻沙必後啊!你曉得一個人在其一生裡,發露幾個心念嗎?一個人一生當中所發露的心念,約有四億之多,而每一個相連接的心念,其性質都有完全不相同的可能。這就是說,一個人相連接的兩個心念,有一「坡嗽跛」(黑暗)與一「西侃第口」(光明)的可能。麻沙必後啊!當一個人的心念,發生這種情形的時候,倘若其後一個心念屬於「坡嗽跛」,就等於其心中在起風波啦!這就是「尼爾.卡臘開依慪」的狀態;而連續地發露「坡嗽跛」的心念,就是風波愈大,等於愈厲害的「尼爾.卡臘開依慪」;當相連接的兩個心念,前者為「坡嗽跛」的心念,後者屬於「西侃第口」,那就是心中的風波平息,變成「卡臘開依慪」的狀態;而當發露連續的「西侃第口」的心念,一個人的心的「卡臘開依慪」狀態,就可以維持了。麻沙必後啊!如果你眞的想贏取「卡臘開依慪」的稱呼,那麼,你就先使你的心,獲得「卡臘開依慪」的狀態吧!你的心越能連續地發露長期間的「西侃第口」心念,你的心的「卡臘開依慪」狀態,就越趨完善。而當你的心的「卡臘開依慪」狀態,達到相當完善的時候,麻沙必後啊!人家就會稱呼你卡臘開依慪啦!這個時候,你也就做到我常說的正確八捷徑中的第五條,「活得很正確」了。麻沙必後啊!「坡嗽跛」的心念,就是憂愁、不滿、嫉妒、憤恨、欺騙、貪婪、擔心、疏忽、不知足等,而「西侃第口」的心念,便是感謝、知足、知恩、高興、憐憫、關心、協助等啦!麻沙必後啊!拿出勇氣來努力實踐,使你的心念,能够連續地皆屬於「西侃第口」吧!這是實踐「活得很正確」的一個很有效的具體方法。』

      佈大說到這裡,擧起了右掌,向麻沙必後加光。過了一會兒,佈大又對麻沙必後說:

      『麻沙必後啊!你要牢牢地記住我的話,只要你眞的去實踐這個「活得很正確」的有效方法,你的心,一定會變成「卡臘開依慪」的。而當你的心的「卡臘開依慪」狀態,達到相當完善的時候,你家庭的「尼爾.卡臘開依慪」狀態,也就會變成「卡臘開依慪」啦!這個時候,麻沙必後啊!你將發覺你自己,已不關心人家是否還叫你尼爾.卡臘開依慪,並且,也不想贏取人家稱呼你為卡臘開依慪了。』

      佈大說完了。麻沙必後靜靜地坐着,而閉起眼睛,牢記着佈大的話於心中。這個時候,麻哈.卡俠罷的心眼,看到麻沙必後的兩位「普拉不薩」(魂的兄弟),站在他的背後,向佈大致謝,露出欣慰的笑容。

錯誤的同情

          當時印臘(古代印度的名稱)東南方大國,麻嘎拉國的首都臘佳孤利哈(王舍城)東南郊,有一個叫做麻疏巴臘的農產品加工業地區,那裡的加工業, 以製造「咖濟」(如粟的東西)粉為主。當時印臘的「禡秀膃」(麵粉),就是這種「咖濟」粉,「禡秀膃」的原意是「膠粉」。麻疏巴臘一共有五家「禡秀膃」工廠,其中最大的一家,是住在臘佳孤利哈的麻哈.貝夏(大賈、大工商者)西罷所經營的。西罷除了經營這家「禡秀膃」工廠外,在臘佳孤利哈,還經營着兩家很大的絲綢行。除此而外,他本身又直接從愾依利夏(古代希臘的名稱)和咖拉木 (今南斯拉夫),進口着絲綢與瓷器。當時麻嘎拉國國王,鬢必沙臘.臘阿獎(「臘阿獎」是王、國王之意)王宮裡所用的瓷具,都是西罷所奉獻的。西罷鬢必沙臘.臘阿獎的交情很厚,一個月裡,西罷總會到王宮去看鬢必沙臘.臘阿獎一兩次,若有輸進甚麼新奇的東西,他就會拿些去奉獻這位國王。

          西罷今年四十八歲,他大鬢必沙臘.臘阿奬兩歲,三年前嫁給鬢必沙臘.臘阿獎做第四位王后的祥枯拉.葩大底,是西罷的么妹,她今年三十歲,是西罷的三母所生的。西罷的父親細給利,一共娶了三位太太,西罷的母親安麗椏尬,是他父親的第一位太太,而西罷是長子。西罷共有三個妹妹,其中兩個,是他的二母葩佳西開依所生,三母庫夏阿所生的,就是么妹祥枯拉.葩大底。由於葩佳西開依庫夏阿都沒有生男孩,而西罷又沒有同母的兄弟姐妹,所以細給利,很寵愛安麗椏尬西罷。  

          然而,細給利安麗椏尬,却在么女祥枯拉.葩大底,嫁給鬢必沙臘.臘阿獎做妃後的翌年,相繼病逝了。於是西罷,就獨挑起父親的事業。因三個妹妹都出嫁了,西罷對二母葩佳西開依與三母庫夏阿,就亦負起為人兒子之責,很盡孝道。這是在當時的印臘社會,一件很難得的事情。雖然當時的印臘的貝夏(工商者),娶姨太太的人很多,一般社會,對於娶姨太太一事,又沒有罪惡感,可是大太太的兒女,總是很看不起其父親的姨太太。由於一年多來,父親母親雙亡後,西罷葩佳西開依庫夏阿的態度,使近鄰都很欽佩其孝心。此消息進入鬢必沙臘.臘阿獎的耳朶後,這位國王亦受感動,因此,提議祥枯拉.葩大底妃,也一年裡該接母親庫夏阿,到王宮住些日子,以盡為人女兒之孝。於是半個多月前,庫夏阿就被鬢必沙臘王宮的侍衞陪伴着,進到王宮裡去小住了。

          西罷與太太沙難塿之間,生了一女雙男。最大的是女兒,她的名字叫做巴利呀,今年二十二歲,未婚。長男困大十七歲,老么簸漏十四歲。簸漏的身體很瘦弱,一年臥病三個月以上,這是最使沙難塿皺眉之事。雖然西罷很富有,修樓臘(奴隸)階級的傭人很多,但看顧病弱的簸漏,還是自己的親人較為親切,於是巴利呀,就時常幫母親沙難塿照顧弟弟簸漏,這是她到今天還不想出嫁的原因。她的二祖母葩佳西開依,有時候知道了她因看顧臥病的弟弟,而一夜未眠,就會很不忍心地對她說:

           『巴利呀啊!像妳如此疼愛弟弟的人,實在很少見。妳自己也要多珍重自己的身體纔行啊!女孩子家,將來嫁人後要生孩子,巴利呀啊!生孩子是很損身體的呀!所以妳不要因太疼愛弟弟,而傷壞了自己的身體纔行啊!叫女傭人看顧簸漏,不也是一様嗎?』

          當葩佳西開依吿訴她這樣的時候,巴利呀都回答這位祖母說:

          『二祖母,沒關係的。我的身體很健康,我總不放心二弟給傭人照顧,我和母親輪流着照顧他,這樣,並不怎麼累。二祖母,謝謝妳的關懷,我不要緊的。』

          每當葩佳西開依聽到孫女巴利呀這樣回答她,她都會回給巴利呀一個很慈祥的微笑,而自己在心裡想:『我這個乖孫女,實在太難得啦!她的父親,又是對我那麼盡孝,如果簸漏的身體健壯,我們這個家,不是很够幸福了嗎?唉!眞是美中不足!簸漏這個孩子的身體,怎麼從小就這麼壞呢?』隨後,她就會細細地嘆一口氣。   

          這一次簸漏的病,特別嚴重。七天前起就臥倒了,雙眼以及全身的皮膚都發黃,這是當時的絕症之一的「黃病」(卽現在所說的黃疸)。全家人都慌了,西罷更是焦急萬分。當時臘佳孤利哈的內科名醫咖阿梯阿,已來給簸漏看四次了,可是依然一點起色都沒有,這兩天反而更加嚴重,有時候一昏迷,就是幾個鐘頭。本來西罷是每隔三天,就到麻疏巴臘的「禡秀膃」工廠一次的,現在簸漏患了「黃病」,他已九天沒去麻疏巴臘。他的么妹祥枯拉.葩大底妃獲此消息後,就由鬢必沙臘.臘阿獎派遣御醫阿沙開依慪,今天早上和西罷的三母庫夏阿,跟隨了兩位王宮裡的枯夏托利呀(武士),一起來給簸漏診治。庫夏阿看到愛孫病得如此,忍不住哭出聲了。御醫阿沙開依慪診斷後,頻搖着頭對西罷說:

          『西罷麻梯慪(當時的麻嘎拉國語對王后或王妃的兄弟的尊稱,其意如同我國的「大人」。),我看是很難的啦!最好你現在和我一起進王宮,和我們的國王商量商量,看有沒有甚麼好辦法解救簸漏枯瓦(麻嘎拉國語對王后或王妃娘家下輩的尊稱)。』

          西罷聽到御醫阿沙開依慪這麼說,也覺得唯有如此做了。於是立卽跟御醫和兩位跟隨的枯夏托利呀,到王宮去晉見鬢必沙臘.臘阿獎。

          西罷一到王宮,王妃祥枯拉.葩大底曉得他來了,也上大殿來看他。他把來意禀吿鬢必沙臘.臘阿獎後,國王靜靜地思索了一會兒,爾後吿訴他說:

           『西罷哥哥啊!現在只剩下一個辦法了,那就是求救佈大(佛陀)。可是佈大現在遠在貝爾.貝那(翠竹修寓,卽被稱為「竹林精舍」者 。),唉!這怎麼辦呢? ......』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侍衞的枯夏托利呀,進來禀吿國王說:貝夏開依薩,有急事要晉見國王。鬢必沙臘.臘阿獎一聽是開依薩,拍了一下大腿說:

          『有救啦!趕快請他進來。』

          原來開依薩臘佳孤利哈一帶,一位境界最高的烏巴沙髂(佈大的在家男弟子),這是鬢必沙臘.臘阿獎,曾聽佈大親口吿訴他的;並且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卽大迦葉。)還說:開依薩的境界已回復到「鉢沙大」(菩薩)了,已能够和麻哈.卡俠罷,於心中通話。因此,鬢必沙臘.臘阿獎一聽到開依薩有急事要見他,就料到一定和簸漏的病危有關,於是一看開依薩進來,就趕緊賜坐,而問他說:

          『開依薩啊!你是否為了簸漏之病而來的呢?請趕快告訴我吧!』

          開依薩看到西罷祥枯拉.葩大底妃,以及御醫阿沙開依慪也在場,曉得大家都正在為簸漏之病着急,就趕緊對國王說:

          『國王,是的,我是為西罷的兒子簸漏之病而進宮的。剛纔,我接到大師兄麻哈.卡俠罷的心念(念波)了,他說請諸位不必擔心,後天上午,佈大會親自帶六位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到達西罷的家,給簸漏醫治,爾後要來王宮看國王,住幾天。』

          鬢必沙臘.臘阿獎聽佈大要來王宮住幾天,太高興了。他曾經對人家說:他的人生最大樂事,就是能够在王宮裡供養佈大,以及佈大的幾位大弟子。西罷祥枯拉.葩大底妃聽開依薩這麼一說,也都放心了。

          鬢必沙臘.臘阿獎問開依薩說:

          『開依薩啊!你一定又進步 了。啊!我做國王,要實踐正確八捷徑(卽被稱為「八正道」者)實在很不簡單呀!有一次佈大聽我如此感慨,就揶揄我說:來世我想要多當幾年國家首領,也不如我意了,要我先從知足、感謝做起。所以現在,我就盡力地在實踐知足和感謝這兩件事情。開依薩啊!你看除了這兩件而外,還有其他使我這個當國王的人,實踐正確八捷徑,更加捷徑的方法沒有?若有,請你教教我吧!』

          開依薩鬢必沙臘.臘阿獎如此問他,就笑着回答他說:

          『國王,佈大所說的正確八捷徑,已是一個人獲得眞正心安的最捷徑了,那裡還有甚麼更捷徑的呢?佈大不是常教我們,要實踐正確八捷徑,需要有相當的勇氣、努力和智慧嗎?並且佈大不是也常吿訴我們,實踐正確八捷徑,最不足取的是投機取巧嗎?國王,你想要我吿訴你更加捷徑的方法,那你已經是在發露投機取巧的心念(想念)與行為啦!這已犯實踐正確八捷徑的禁忌呀!我那裡有犯實踐正確八捷徑的禁忌的方法,可教你呢?』

          經開依薩這麼一說,鬢必沙臘.臘阿獎臉都發紅了,他不好意思地轉個話題對開依薩說:

          『開依薩啊!後天佈大與必庫們駕臨的時候,你也到宮裡來吧!讓我們一起來聆聽佈大的教誨。』

          開依薩辭退王宮後不久,西罷也吿退回家,而將佈大後天要親自駕臨之事,轉吿家人,於是大家都放了心。

          第三天上午,佈大帶了六位弟子,來到西罷在王宮不遠處的家。跟隨佈大的六位必庫,是麻哈.卡俠罷摳士大匿呀阿沙季霞利.撲投臘(舍利弗,卽舍利子。)、甘.達巴雷棒玍 。佈大等七人到達西罷的家,西罷全家人,已恭候多時。開依薩也來到西罷的家,拜見佈大。

          佈大一進到西罷家,就直接到簸漏臥病的房間。只有麻哈.卡俠罷跟隨佈大進去,其他五位必庫,皆留坐在客廳,接受西罷的傭人們的接待。佈大坐在簸漏床緣,雙掌分按在簸漏的心臟與肝臟部位,約加光二十分鐘,簸漏就清醒過來了。爾後,佈大以右掌輕按在簸漏頭頂約五分鐘,而告訴西罷說沒關係了,就與麻哈.卡俠罷一起走出房間,到客廳坐下。這個時候,西罷全家人也都聚集於客廳,想聆聽佈大的話。簸漏卽由兩個女傭人陪伴着。

          佈大吿訴西罷說:

          『西罷啊!你知不知道簸漏從小病弱的原因?一個人絕不會平白無故地長期病弱的呀!西罷啊!你能回答我這個問題嗎?』

          西罷由於從前只見過佈大兩面,且未曾聆聽過佈大說法,因此對佈大時常在吿訴人家的「佈大.疏多臘」(佈大所說的宇宙神理、法則),非常陌生。他現在一聽到佈大問起他這個問題,心裡有點緊張,而拼命地思索佈大此問的答案。他想:『一個人之所以從小病弱,那是甚麼原因導致的呢?倘若是我們做父母的,沒有好好地照顧他的身體,為何在同樣方法照顧下,長子困大會那麼健康呢?那麼問題是在簸漏本身啦! ......』

          當他想到這裡,佈大就問他說:

          『西罷啊!你想問題是在簸漏本身是嗎?那麼就是他的體質比較虛弱所致啦!西罷啊!那為甚麼簸漏的體質會比較虛弱呢?你知道那是為甚麼嗎?』

          西罷聽到佈大又在問他,心裡就更加緊張起來,而想:『簸漏的體質虛弱,這還有甚麼原因呢?是否命中註定?不然,有甚麼別的原因會使他身體虛 弱?......』。他來回地思索,總想不出一個理由。於是就回答佈大說:

          『佈大,我想不出那是為甚麼?佈大,是不是簸漏的命中註定的呢?』

          佈大微笑着說:   

          『西罷啊!甚麼是命中註定的?你的意思是簸漏從「思普拉阿臘」(天上界),要生到「塌庫瓦里」(地上界)來時,自己選定的是嗎?西罷啊!一般所說的命中註定,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啦,可是西罷啊!除了特殊的殘廢例子外,像病弱這種狀態,是沒有人會選自己生到「塌庫瓦里」來後的肉體如此的。西罷啊!那是另有原因的呀!』

          佈大說到這裡,就靜靜地看着西罷的太太沙難塿沙難塿不曉得佈大為甚麼靜靜地注視着她,覺得有一點不自然,於是就把頭垂下。

          這個時候,佈大又開口了。佈大說:

          『沙難塿啊!妳娘家的母親,近來好嗎?還會不會時常怨天尤人而掉眼淚呢?』

          沙難塿聽佈大突然問起她娘家的母親之事,不知其所以,便順口回答佈大說:

          『佈大,比較不會了。』   

          佈大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而說:

          『唉!其實,那又何必呢?丈夫有了新歡,當然就會對老妻比較冷漠、不感興趣的。在我們印臘,並不是只有妳父親嘎拉罷在娶姨太太,也有人娶兩個、三個姨太太的哩!雖然一夫多妻是不正確的,但因此就怨天尤人,時常掉眼淚,來虐待自己,使自己難受痛苦,那是很不正確、很不對的。沙難塿啊!妳母親不是因而傷壞了身體,有時候就會咳出血來嗎?沙難塿啊!妳還記得妳父親嘎拉罷,是那一年娶妳二母的嗎?』

          沙難塿沈默一下子後說:

          『佈大,我父親娶我二母梯呀卡 ,是在我二十七歲的秋天,今年我已經四十二歲了,因此,那是在將近十五年前所發生的事情。』

          佈大頷首而對她說:

          『沙難塿啊!簸漏今年不是十四歲了嗎?那麼,你父親娶你二母後不久,妳不就懷孕簸漏嗎?而妳當時在心裡,有甚麼特別令妳難過的事情嗎?沙難塿啊!妳當時,不是很替妳母親丕呀給臘抱不平嗎?妳不是也像妳母親一樣地埋怨妳父親,不該不專心愛妳母親,而娶姨太太嗎?爾後,當妳曉得妳母親丕呀給臘,時常在怨天尤人掉眼淚時,妳不也時而覺得母親可憐,因同情她而暗自流淚嗎?沙難塿啊!妳是否還記得這些事情呢?』

          其實這件事情,是沙難塿所難於忘懷的。當時,她因為同情母親而傷心流淚的情景,她還記得很清楚,且當時,她也痛恨過她父親嘎拉罷一陣子。她立卽回答佈大說:

          『佈大,這件事情我還記得很清楚,當時我也恨過父親。可是佈大,你為甚麼問起我這件事情呢?佈大,請你教誨我這是為甚麼?』 

          佈大沈默了一陣子後,對她說:       

          『沙難塿啊!妳想想看,妳開始有了那種心理狀態,是否就是懷孕了簸漏五個月的時候?而妳的那種心理狀態,是否斷斷續續地發生過四年?雖然,爾後那種心理狀態,妳也有過,然,是否前四年所發生的,較為厲害呢?沙難塿啊!是不是這樣?』

          沙難塿想了一下後,回答佈大說:

          『是的,佈大。的確在前四年,我比較難受過。後來我母親稍微看開了,不那麼怨天尤人而掉起眼淚了,於是我也就不那麼同情母親,常替母親難過了。』

          佈大頻點着頭後,對她說:

          『沙難塿啊!這就是啦!簸漏在妳的肚子裡長四個多月起,到他出生後的三年多的期間,正是妳的心,時常在發露埋怨父親、可憐母親,又替母親感喟命薄等「坡嗽跛」(黑暗)心念(想念)的期間。沙難塿啊!妳當時所發露的這種「坡嗽跛」的心念,是一般人的五官所無法感覺出來的毒氣啦!這就是所謂「 瞇呀」(靈氣)。而這種毒,就一絲不遺地附着於簸漏的心與他的眞正的身體「芽葩臘」(卽光子體)了。沙難塿啊!妳的么兒簸漏之所以身體會變成病弱,就是妳發散這種壞「瞇呀」給他所致呀!沙難塿啊!簸漏的虛弱多病,就是完全被妳所害的啦!』

          沙難塿聆聽佈大這段話,突然起了一陣冷顫,臉色也變白了。她想:『旣然偉大的佈大這麼說,那一定是眞的啦!啊!原來簸漏的痛苦,都是我附加給他的,這我怎麼辦呢?我要如何纔能補償他呢?啊!究竟我該怎麼辦? .........』

          當她想到這裡,佈大又開口了:

          『沙難塿啊!現在妳不必難過。「難過」就是妳的最大缺點啦!沙難塿啊!就是妳的這種碰到不如意的事情,就立卽很強烈地難過的性格,害了簸漏的。現在妳為甚麼還不覺悟,而依然在難過呢?沙難塿啊!如果妳眞心眞意地想補償簸漏的話,頭一步,就是要拿出很大的決心與勇氣,來把妳這個很容易難過的缺點,消滅掉纔行啊!並非一味地又難過下去啊!沙難塿啊!憂慮、擔心以及錯誤的可憐、同情,就是很強烈的「坡嗽跛」的心念。這些,是最會產生壞「瞇呀」,來傷害別人的。而年齡愈小的人,所受到的害,是愈大的呀!沙難塿啊!從現在起,妳要拿出勇氣眞的去努力,將妳的這個大毛病去除掉纔可以,不然,簸漏的身體,是會越來越惡化的。且由這個妳給他的惡因,使得他非在五十九歲的冬天,結束他的肉體生命不可呀!沙難塿啊!為人母親者,是該這樣地傷害自己的親生兒子嗎 ?!』

          佈大在說這段話的時候,面容嚴肅,聲音特別洪亮。他正以很強烈的言魂, 射入沙難塿的心。沙難塿聽佈大說完這段話,就從心窩處湧出一股莫名的東西,於是流出了滿頰熱淚,無法自制地放聲大哭起來。 麻哈.卡俠罷霞利.撲投臘,各擧起右掌,向她加光。 

          佈大很慈祥地吿訴全場在座的人說:

          『諸位啊!憂慮、擔心,一般人都會覺得,亦都知道,那並不是好的。可是可憐人家、同情人家,就很少人知道其中有很多是錯誤的啦!諸位啊!眞正的可憐、同情,那是要發露行為來解決人家的困難,纔於事有補;並且所發露的行為,也要合乎從善止惡,使人家眞的能够因我們所發露的該行為,而中止或減低發露其「坡嗽跛」的心念與行為纔行啊!如果不是這樣,不管他自己多認為他所發露的行為,是在可憐、同情人家,那都是虛偽的、錯誤的、很不正確的。致於不發露行為而只發露想念,那根本不是可憐、同情範疇的東西啦!那只是生命力的浪費而已。諸位啊!錯誤的可憐人家、同情人家當中,最厲害的,就是含有憂慮、擔心等傷感的可憐、同情啦!諸位啊!那根本不是可憐、同情,而是很強烈的「坡嗽跛」的心念;它所發散的,是最壞的「瞇呀」,那是最毒辣的傷害人於無形的武器。諸位啊!害人之最,莫過於此啦!因為很少有人會覺察到,那是一種很毒辣的武器啊!並且最可憐的是,發露那種壞心念的人,自己却覺得那是慈悲啦!啊!眾生實在太可憐啦!這不是盲目的人生,是甚麼呢?』

          佈大的雙頰,已掛滿淚珠。諸必庫也都流出眼淚,雷棒玍已哭出聲了。雷棒玍未出家前,就是因這種自以為的可憐、同情,使他的唯一命根―四歲的長子帕突梯慪,夭折的。八個月前,他的家被戰火燒毀,他的母親與太太,都被那場大火燒死。當時他拼了一條命,從大火中把兒子帕突梯慪救出來了,可是却救不了母親與太太。事後他帶着唯一的親人帕突梯慪,離開了他的家鄕夕阿罷(當時印臘西北方大國,摳沙拉國東北方的小村莊。),逃難到西拉巴疏帝(舍衞城,摳沙拉國的首都。)。由於帕突梯慪的右太陽穴到右眼角部位,被那場火燒傷,因此到達西拉巴疏帝後,雷棒玍就帶他去找外科醫生葩齁醫治,而當葩齁在給他用刀(以刀處理傷或開刀的意思)去除腐爛的皮膚和肌肉的時候,由於雷棒玍聽到命根的他那因痛發出的慘絕哭聲,而發露了強烈的錯誤的可憐、同情心念,感應、招來了被燒死而展開「控岣裡」(地獄界)生活的雷棒玍母親呀利沙罷的魂,令她發露強烈的憤怒心念與行為(光子體的行為),影響了醫生葩齁,使葩齁的刀刺進帕突梯慪右眼,以致於導致帕突梯慪,四天後身亡。這是五月前,雷棒玍在傑大.貝那(幽雅修寓,卽被稱為「祗園精舍」者。)拜佈大為師,成為一位必庫的時候,佈大親口吿訴他的他兒子帕突梯慪的眞正死因。

          這個時侯,佈大將視線集中於雷棒玍心窩處,輕彈右手食指,以強烈的光,平靜了雷棒玍心中的感傷。爾後,對大家說:

          『諸位啊!一個人要達到不發露傷感,並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而一個人的錯誤的可憐、同情,都是由這種莫名的感傷所導致、引發的。現在我來吿訴你們一個不使自己的心,發露對人生有大害却無一利的傷感的具體的有效方法吧!諸位啊!這個方法,就是屬於我常說的正確八捷徑中的第五條,「活得很正確」(卽被稱為「正命」者)中的內容啦!只要你們眞的去實踐它,你們就不會發露感傷導致的「坡嗽跛」的心念,而害人於無形了。諸位啊!這個有效方法是這樣:當你們的周遭,發生任何不幸事情的時候,你們就努力只發露處理該不幸事情的行為,去將該不幸事情解決妥當;同時你們的心,要盡量地發露,該不幸事情已完全回復正常狀態的心念。這裡要強調的是,要先發露處理不幸事情以令它趨向完好的行為,爾後始發露不幸事情已雲散霧消,消散得無影無蹤,而完好如初或更趨完善狀態的心念。諸位啊!這個具體的很有效方法,你們千萬別小看它,它是一個人,生的歡喜的源泉呀!只要你們眞的去努力實踐這個方法,你們就一定會體驗到,生為人實在太幸福太幸福啦!這個時候,一個人就活得很正確啦!』

          佈大看着西罷興奮的臉,而對他說:

          『 西罷啊!你從來沒有從內心,像現在般地興奮過吧?這是我所說的「塌爾碼」(宇宙神理、法則,卽被稱為「法」者。),激起你那顆不能欺騙自己的心中的「塌爾碼」,而發生共鳴所致呀!西罷啊!這就是眞正構成「麻哈.看體」 (大世界,卽宇宙之意。)的 「塌爾碼」,這就是「麻哈.看體」 間一切生命的活的根本。西罷啊!生命是積極的、光明的、無時無刻都在趨向於更完善狀態的。西罷啊!這就是正常的活的狀態啦!而西罷啊!人生的一切不幸事情,都是人生的不正常狀態,只要讓它回復正常,人生的任何不幸事情,都會消減其蹤影的。因此,一個人要活得正常,要做到「活得很正確」,那就唯有使他自己的一切心念與行為,皆為「西侃第口」(光明,與「坡嗽跛」相反的詞句。)啦!西罷啊!一個人眞的能够做到這樣的時候,他的人生,就是「西侃第口」的人生,而「西侃第口」的人生,就是眞正的勝利人生。西罷啊!這時候,他就是「西侃第.咖拉力偶」(光明的收穫者,即抓住光明的人之意。)啦!』

           佈大說完了。西罷的二母葩佳西開依,很恭敬地請問佈大說:

          『偉大的佈大,你是否可以告訴我,我的孫兒簸漏,甚麼時候會痊癒呢?佈大,我懇求你吿訴我好嗎?』

          佈大很慈祥地對她說:

          『葩佳西開依啊!簸漏已經完全脫離險境了。可是黃病這種疾病,並不會立卽痊癒的,七天後,他纔會完全好。爾後,只要你們全家人,都能够實踐我剛纔所說的具體方法,活得很正確的話,他的身體在兩年之內,一定會健壯起來的。妳老人家,倘若眞的疼愛簸漏,那妳就眞的去努力實踐「活得很正確」吧!這樣,不僅能够使妳的孫兒簸漏強壯起來而已,同時對妳本身,以及全家人,都有意想不到的好處的呀!』

          葩佳西開依眞的放心了。她想:『我今年已經六十六歲了,今天旣然有緣遇到偉大的佈大,我必須好好地努力實踐佈大所教誨的這個可貴的方法,纔不辜負此生啦!雖然我年老了,可是因餘生不多,我纔必須比年輕人更加努力啊!』。她這樣想後,仰起頭來注視佈大的尊容,看到佈大正向她頷首微笑,於是她也從心底發出了微笑。

          過一會兒,佈大對麻哈.卡俠罷說:

          『椏那麻哈.卡俠罷的本名的略稱)啊!往後的日子裡,西罷和你會有深的緣份的。簸漏和你,也有緣份的呀!椏那啊!當五個五百年後,我們又一起來到「塌庫瓦里」的時候,西罷會時常想念你的,而你也會關心他,雖然他和你離得很遠。.........』

          佈大說到這裡,已從眼角滾落了淚珠,麻哈.卡俠罷細聲地嗚咽着。西罷情不自禁地走到麻哈.卡俠罷前面,彎着腰抱起麻哈.卡俠罷,雙膝慢慢地垂着在地上。佈大擧起右掌,向麻哈.卡俠罷西罷加光。開依薩看到如此情景,也情不自禁地哭出聲了。

利攀拉尬的自卑

          從窟西那嘎臘(當時印臘的大國,麻拉國北方的小城,佈大入滅之地。)要到撲利麻拉國北方的商城)的中途,拐向西南方不遠處,有一個叫做摸看打的村莊,人口約兩萬多人。從窟西那嘎臘摸看打,走半天路就可以到了,而進入摸看打不到二十公尺,有一家具有相當規模的草藥店「咖阿蝦巴」,「咖阿蝦巴」是這家草藥店的店名,其意為「爽朗」。「咖阿蝦巴」的主人,叫做麻力椏給,他是一位外科醫生,專門給人家治傷接骨。他今年五十八歲,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利攀拉尬三十一歲,未婚,第二個兒子摳兜樓和老么呀季呀,都已成家了。他們屬於當時的印臘(古代印度的名稱)最高階級的巴拉蒙(婆羅門),而全家只有利攀拉尬,熱中於巴拉蒙教義。麻力椏給年輕時候,雖然也看過一部份的巴拉蒙教義,可是老早就把它忘了。他的太太枯拉薩,雖然也出身巴拉蒙,但由於是女孩子,從在娘家起,就根本沒碰過巴拉蒙教義。摳兜樓呀季呀,十幾歲時,曾看了一些時候的巴拉蒙教義,但結婚後,就不再碰那些他們認為是無聊東西的教義了。只有利攀拉尬,時常在和他認為很有價值的巴拉蒙教義結緣。

          利攀拉尬所以到今天不結婚,喜愛巴拉蒙教義,只佔其原因的一小部份而已。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的自卑感。他人長得很矮,其高度只到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卽大迦葉。)的肩膀高而己。麻哈.卡俠罷雖然是佈大.尙玍 (佈大的團體)的第一高,可是一般男人,也都到他耳垂之高。由於利攀拉尬,人長得很矮,所以他從十七、八歲起,就很怕和女人在一起,一看到女人,就立卽躱開;連對他的兩個弟婦,他都沒有勇氣和她們說話。因此,摳兜樓呀季呀結婚後,他就常跟他父親麻力椏給出去採藥草,而當他父親忙碌的時候,他就替他父親獨自出去採了。

          當時印臘的藥,都是生藥,如同我們的中藥,而大部份都是採天然的,很少人工培植。藥草黑依摸拉呀.沙咖臘(蓋雪山,卽今的喜馬拉雅山。)一帶,長得最多,尤其是其山麓和南面山坡,長得特別多。當時印臘的醫生所用的藥,都是從草藥店,或沒有開店的專門在採藥草的人購買的。當時稱這種專門在採藥草的人為「呀歐誒」,「呀歐誒」是採者的意思。但開草藥店的人,就被稱為「巴佳構」了,「巴佳構」是藥工的意思,因爲當時的印臘人,都稱藥為「巴佳」。巴佳構,由於認識草藥,且有店舖,一部份的巴佳構,就自自然然地當起醫生,且大部份都當外科醫生。因此,當時印臘的第一位神醫―外科聖手給罷,纔說這些巴佳構為「帕梯烏」,「帕梯烏」就是「胡搞」、「亂來」。麻力椏給就是一位這種被神醫給罷,稱為「帕梯烏」的外科醫生,在摸看打一帶,他的名氣不小,每天都至少有二十個病人來找他醫治。當時窟西那嘎臘,有一位醫術可算高明的外科醫師帕嘉跡愾依,他是神醫給罷的三大弟子之一,是麻力椏給把他當做眼中釘討厭的人物。麻力椏給所以把他當做眼中釘的原因,是曾被麻力椏給醫治長時間,而無法治癒的病人,一到窟西那嘎臘帕嘉跡愾依醫治,則十個病人,必有八個痊癒,於是這些被帕嘉跡愾依治好的病人,有的就會說起麻力椏給的壞話,使麻力椏給的名望大大地虧損。因此,每當麻力椏給,聽到從他這裡去的病人,又被帕嘉跡愾依醫好的時侯,他就會痛恨帕嘉跡愾依兩三天。利攀拉尬看他父親麻力椏給,又在對帕嘉跡愾依生氣的時候,就會對他說: 

          『父親,這有甚麼可氣憤的。你應該感謝帕嘉跡愾依醫師纔對呀!你沒辦法醫好的,人家代你醫好了,父親,你想這不是該感謝嗎?人家帕嘉跡愾依醫師,也不一定曉得病人是從我們這裡去的,他更不知道病人給他治好後,會說你的壞話,父親,你怎麼可以這樣就恨起帕嘉跡愾依醫師呢?』

          這個時候,麻力椏給便會火上加油,更加氣憤地對利攀拉尬說:

          『甚麼醫師、醫師,你老是稱他醫師,我也是醫師啊!你為甚麼老是幫別人說話,你到底是誰的兒子?!難怪沒有人要嫁給你這種不知恩義的人,誰做你的太太、兒女,就倒楣透頂,眞是無用的東西!』

          被父親這麼一罵,利攀拉尬就會噙着淚水,跑去莊外田埂,靜靜地坐上半天。有時候,他會想:『父親應該會眞心疼愛自己的兒女纔對的,明明我這樣勸吿父親,是一件很正確的事情,父親怎麼會立卽將自己親生的兒子也氣上呢?難道我不是父親的兒子?他明明曉得說沒有人要嫁我這一句話,最傷我的自尊,最令我的心難過,他怎麼每次一定要這樣說我呢?唉!連自己的父親,都如此地看不起我,我活在「塌庫瓦里」(地上界,卽一般所說的「這個世界」,當時的印臘表示距離單位的「悠架那」,也有「世界」的意思,但它所表示的「世界」,是我們現在所說的「地球上」。),還有甚麼用呢?』。每當他想到這裡,他就會重重地嘆一口氣,而沈陷於茫然迷罔之中。

          雖然這樣,當他聽到父親麻力椏給,說出痛恨帕嘉跡愾依的話的時候,他總是不能自主地會勸他父親,而麻力椏給也每次都用沒有人要嫁給他那句話,來傷他的自尊,使他的自卑感,更加嚴重。於是利攀拉尬,就愈覺得活在「塌庫瓦里」乏味了。

          這是佈大(佛陀)六十歲夏天的事情。當時佈大正小住窟西那嘎臘,在拯救病苦的人們。從四月初起,窟西那嘎臘傳染起瘟疫,是現在的霍亂。當時的印臘,對霍亂的治療方法,只是拼命喝水而已,有錢人就從草藥店購買稱為「薩瀑披呀」的藥草,煮湯後拼命喝其湯。「薩瀑披呀」,是一種止瀉劑,但由於霍亂是吐瀉並發,所以無論喝「薩瀑披呀」湯或水,治療功效皆很低,因此霍亂一傳染,就有很多人,因它而死。有一次發生瘟疫,佈大很感慨地說:

          『啊!人的執念,實在太可怕了。憤恨與貪婪,是天災與瘟疫之因啊!七千多年前,我們活在阿透浪地夙的時候,由於夕拉素王的殘暴,很多「發席慪」(阿透浪地夙語,光的天使之意,與當時的印臘語「巴互臘莽」同。)都被慘殺了。於是整個阿透浪地夙陸地,就沈到海底了,這是最大的天災。殘暴、慘殺,都是憤恨之執念所導致的呀!利慾薰心、唯利是圖、好貪無厭,這種執念就招來瘟疫啦!人要防瘟疫於未然,則唯有知足而已。』

          利攀拉尬為了要擺脫待在家裡的苦悶,這次他決定,要獨自到黑依摸拉呀.沙咖臘的山麓去採藥草。於是獲得父親的同意後,就經窟西那嘎臘向北出發。當他離開窟西那嘎臘不遠,看到一片很青翠的草地,開滿了不知名的花,花是黃色的,他覺得非常美,於是就坐在路旁高處,盡情地欣賞起那美麗景色。他突然覺得生命可貴,一片青翠的綠草和點綴在綠草間的黃花,令他體會到從未有過的興奮。他深深地感覺到,生命現象絕不是乏味的東西,它是可貴難得,欣欣向榮的眞實存在,它是永恒的象徵。利攀拉尬看着看着,終於陶醉在眞善美的安祥裡。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 ,當他從一片安祥中,清醒過來的時候,發覺他的左旁坐着四個人,他們都是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這裡指佈大的團體的人。)裝束。當利攀拉尬發覺到他們四人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從他的頭上響起:

          『利攀拉尬啊!生命是可貴而美麗的吧?』

          他回過身來,仰起頭一看,一位高大的必庫,站在他後面,向他微笑着。這個時候,坐在利攀拉尬左側的四個人,也都站起來了,而最靠近利攀拉尬那一位,向利攀拉尬後面的那位高大必庫說: 

          『椏那麻哈.卡俠罷,卽摩訶迦葉的本名的略稱)啊!我們到下面那片青翠草地去坐一坐吧!你帶利攀拉尬一起來。』

          說着那一位就從路旁的小徑走下去了,其他三位還站在那裡,等着那位高大的必庫和利攀拉尬。那位高大的必庫就是麻哈.卡俠罷,他合掌而很恭敬地回答先走下去的那位說:

          『是的,佈大。』

          利攀拉尬聽到他們兩位的對話,曉得剛纔坐在他身旁,現在先走下去的那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夏孤窪.穆匿.佈大(釋迦牟尼佛的正音),一顆心就砰砰跳動起來,而趕快跟隨着四位必庫走下小徑,到那片草地。       

          佈大已坐在那裡了,四位必庫和利攀拉尬,以佈大為上首坐成一個圓圈,利攀拉尬坐在佈大的正前方。麻哈.卡俠罷坐在佈大右鄰,坐在佈大左鄰的是麻哈.蒙嘎拉那(大目揵連,卽目蓮。),他的左鄰是臘夫臘(羅睺羅,卽佈大的兒子。)。麻哈.卡俠罷的右鄰,坐着甘.達巴利攀拉尬就坐在甘.達巴臘夫臘之間。

          佈大靜靜地看着利攀拉尬利攀拉尬被佈大看得不好意思起來,於是就把頭垂下去。這個時候,佈大便開口了,佈大對利攀拉尬說:

          『利攀拉尬啊!你為甚麼將頭垂下去了呢?我也不是女人呀!你為甚麼莫名其妙地對我不好意思起來了呢?這究竟是為甚麼呀?利攀拉尬啊!你回答我這個問題看看。』

          利攀拉尬被佈大這麼一說,臉都紅起來了。他突然覺得自己變得非常渺小,而心裡覺得很難受。接着他覺得心裡一片茫茫,好像漂泊在窮目無際的大海。就在這個時候,麻哈.蒙嘎拉那麻哈.卡俠罷,都擧起右掌,向利攀拉尬加光,以防止他發自卑的「坡嗽跛」(黑暗)心念(想念)。利攀拉尬覺得自己的身體逐漸暖和,心中湧出一股從未有過的勇氣、活力,接着覺得很想哭,剛想,淚水就滾出來了。於是,他就放聲大哭起來。

          過了一會兒,佈大輕聲地對他說:

          『好了,現在你能够回答我剛纔的問話了吧?利攀拉尬啊!你為甚麼被我靜靜地一看,就不好意思起來了呢?』

          利攀拉尬嗚咽着說:

          『佈大,偉大的佈大,這是我平時的自卑感使然的。我活到今天,實在太不愛惜自己,太輕蔑自己了。我忘記自己的生命的可貴,我忘却自己是活生生的生命,我相信這就是我半生的最大毛病。佈大,是否如此,懇請你教誨我。』

          佈大頻頻點頭微笑着。爾後,回答利攀拉尬說:

          『利攀拉尬啊!你的悟性很高,一下子,你就找出你自己的病根了。是的,你活到今天的最大毛病,就是看輕自己,否定自己。於是,你就把你的偉大生命力埋沒掉,而感到人生乏味,活在「塌庫瓦里」沒意思。利攀拉尬啊!這是錯誤之最呀!人一看不起自己,別人怎麼會看得起他呢?自己把自己否定掉了,別人怎麼還會尊重他呢?利攀拉尬啊!你不覺得如此嗎?』

          利攀拉尬的心,現在很平靜,他已抬起頭來注視着佈大。他回答佈大說:

          『是的,佈大。一個人一看不起自己,那別人當然也看不起他啦!一個人一否定了自己,別人當然也不尊重他的。佈大,現在我完全明白,我實在太懦弱啦!』

          這個時候,麻哈.卡俠罷麻哈.蒙嘎拉那,纔收回給利攀拉尬加光的手。利攀拉尬也不再流淚了。 

          接着佈大又對利攀拉尬說:

          『利攀拉尬啊!我說一個眞實的故事給你聽,從現在算起約四千六百年前,在我們印臘西北方向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叫做卡樓嘎臘的國家(現在的蘇俄裏海西北部)。卡樓嘎臘有一位很著名的神醫,他的名字叫做麻遢挺開以,他對外科的造就很深,比起我們印臘當今的神醫給罷,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他有一個禁忌,就是絕對不看年輕女人的病傷,原因就是他的人長得很矮。當時卡樓嘎臘的女人,一般身高,都比他高,這一點是常令他傷心的。當時的卡樓嘎臘國王,叫做媽聽呀。有一次國王媽聽呀的大公主的右大腿內側,長了一個大瘡,於是國王特地派人去請麻遢挺開以,來給她醫治。可是麻遢挺開以一聽來人說,是要請他去醫治大公主右大腿內側的大瘡,他便吿訴來人,要到裡面去準備準備,請他在客廳等候。利攀拉尬啊!其實麻遢挺開以並不是進房間去準備甚麼,而是從後門開溜了。因為大公主當年十八歲,正當青春年華,雖然麻遢挺開以,當年已是四十七歲的老壯年了,可是他不敢接近大公主,又怕動不動就要殺人的媽聽呀王,所以他不敢跟來人到王宮,於是就從後門趕緊逃跑了。當王宮裡派來請他的人,曉得他從後門跑掉時,麻遢挺開以已跑得失其蹤影了。媽聽呀王知道麻遢挺開以拂其旨意後,非常震怒,就派人搜捕他,要捉他問罪。因此神醫麻遢挺開以,就拼命向野外逃亡,而終於凍死在冰雪中。』

          佈大說到這裡,凝視着利攀拉尬,而嘆息了一聲。麻哈.卡俠罷的眼睛已滲出淚水,因為他曉得,佈大所說的這個眞實故事中的主角―神醫麻遢挺開以,是利攀拉尬的第四分身,生在卡樓嘎臘時的名字,而當時的麻遢挺開以的父親瓦遢臘窪速蓋異,就是麻哈.卡俠罷本人的第三分身。當時生在卡樓嘎臘時,麻遢挺開以瓦遢臘窪速蓋異的次男,而長男窪嚕嘎赴,就是必庫甘.達巴的第五分身。因此,麻哈.卡俠罷注視了利攀拉尬一會兒後,看了甘.達巴一眼,而垂下了頭,眼淚簌簌地落在他盤着的脚。佈大看到麻哈.卡俠罷如此,又嘆息了一聲,雙頰急速地垂下兩串淚珠。甘.達巴也不知所以地流出眼淚。

          靜了些時候,佈大很慈祥地對利攀拉尬說:

          『利攀拉尬啊!四千六百年前的卡樓嘎臘的神醫,就是過去世的你(通常轉生輪迴中的往世,是整個魂六個人合在一起說的,因此,佈大沒有特別指明分身之事;另一方面,當時的利攀拉尬,尙不知整個魂共有六人之事,所以佈大就簡單地只說是他的過去世。)啦!利攀拉尬啊!神醫麻遢挺開以,就是往世你生在「塌庫瓦里」時侯的名字呀!那一世,你因為個子矮而失敗了,因自卑而死後展開四十二年的「控岣裡」(地獄界)生活了。因此,利攀拉尬啊!這一世,你要從「思普拉阿臘」(天上界)生到「塌庫瓦里」來的時候,為了修正你該世那因個子矮而導致自卑的「咖爾碼」(偏去的個性,卽被稱為「業」者。),你纔自己又選要生為個子矮的人的呀!利攀拉尬啊!這是你自己自身所選的,並非他人或「巴互臘莽」(神、光的天使,卽被稱為「梵天」者,這裡指神。)強迫你選這樣的。可是你生到「塌庫瓦里」後,從前的一切,都忘了,所以,你就輕蔑起自己,否定起自己啦!利攀拉尬啊!這一世,你要好好地把此「咖爾碼」,洗刷乾淨纔行,不然,你來世要生到「塌庫瓦里」來的時候,你還會自選矮個子的肉體的。』

          利攀拉尬靜靜地聆聽着佈大的話。他想:『啊!原來是這樣。那我這一世,非拼命地把這種「咖爾碼」修正好不行啦!那我要如何去修正它呢?這件事情,絕不是幾個月就可以搞好的,反正我待在家裡,只是難受而已,不如懇求佈大收我為弟子,讓我跟隨着他,好好地努力!』。於是,他就很誠懇地對佈大說:

          『偉大的佈大,請你收我做弟子吧!我懇求你讓我成為必庫跟隨你。佈大,你是否答應我這個懇求呢?』

            佈大很慈祥地對他說:

          『利攀拉尬啊!這件事情,等你和你的家人商量後再說吧!如果父親母親不答應,我從來是不收人家為必庫的。我還會待在窟西那嘎臘一段時間,至少還會待一個多月,在這期間,你好好地徵求你父親母親的同意吧!倘若他們同意你出家了,你就來窟西那嘎臘看我。那個時候,我定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尙玍(卽佈大.尙玍,「尙玍」是團體、社會之意,這裡指團體。)。』

          接着佈大又對他說:

          『利攀拉尬啊!我常吿訴人家的正確八捷徑中,有一條叫做「活得很正確」(卽被稱為「正命」者)的。你的毛病―自卑、輕蔑自己、否定自己,只要努力實踐「活得很正確」,一定能夠根除掉的。現在我來教你一個實踐「活得很正確」的具體方法吧!只要你真的去努力實踐它,爾後,你就不會再自卑、輕蔑自己、否定自己啦!利攀拉尬啊!這個具體方法,就是這樣:從現在起,你就把自己當作太陽吧!而深深地覺悟,你的人生,就是要像太陽一般地給你的周遭,給「塌庫瓦里」的一切而存在的,這是你生到「塌庫瓦里」來的目的,這是你的肉體生命存在的意義。利攀拉尬啊!你的活,要如此地活,你要把你自己當做熱烘烘的太陽,而在你的人生的每一時刻,盡量給人家光和熱,散佈光明給你的周遭,那怕是一個微微的笑容,一句短短的鼓勵的話,那都是光,那便是熱。利攀拉尬啊!你只努力去做到這樣,你就會發覺,深深地發覺到你並不渺小;可是當你眞的如此做的時候,你也不要覺得自己偉大,像太陽,它並不誇耀它偉大,它也不叫人家對他好,更不要求人家報答它。這就是太陽的可貴,太陽的偉大。一個人能够這樣地活的話,利攀拉尬啊!他那裡還會自卑、輕蔑自己、否定自己呢?他豈不是整天都熱情奔放,躍動着最大的生命力而活着了嗎?如此,則一個人就已活得很正確,已做到我所說的,「活得很正確」這一條正確捷徑的內容啦!利攀拉尬啊!你好好地去努力把自己當做太陽吧!』

          佈大說完了。點綴着不知名黃花的一片青翠,顯得更加充滿生命力,佈大的言魂,佈大的光,激起了它們的生命浪花。麻哈.卡俠罷的心眼,看到一位約二十五公分高的花精,走到佈大跟前,在和佈大談話,它就是這片青翠中的不知名黃花的精(魂的意思)。他吿訴佈大說:它的原產地在黑依摸拉呀黑依摸拉呀.沙咖臘之略稱)的西北面山坡,它的名字叫做「阿沙黑依尬」,它要盡力地開,使人間充滿眞善美。佈大問它能否醫治人的病,它回答佈大說:輕微的喉嚨痛,喉嚨紅腫,可以煎它的花、葉,放冷後攙點蜂蜜服用。佈大向它道謝後,它就又消失在那片青翠中了。

          佈大微笑着對利攀拉尬說:       

          『利攀拉尬啊!你不是出來採藥草的嗎?那你就採幾棵這開美麗小黃花的草,回去移植在你家裡,讓它繁殖吧!它的名字叫做「阿沙黑依尬」,對不嚴重的喉嚨痛或紅腫有效,將它的花、葉煎熬後放冷,攙一點蜂蜜進去服用就可以了。雖然你父親給人家醫治的是外科,但外科病人,也有喉嚨痛的時侯呀!』       

          利攀拉尬不再去黑依摸拉呀山麓了,他和佈大以及麻哈.卡俠罷等四位必庫,走回窟西那嘎臘,爾後與他們相別,返回摸看打。他將採回去的三棵「阿沙黑依尬」,種植在後園的小藥圃。他回家當天,就獲得父親麻力椏給與母親枯拉薩,允許他出家做必庫。於是,他就在與佈大等五人相逢後的第七天,於窟西那嘎臘,加入了佈大.尙玍。

經營者巴西漏的惡報

          布漏罷是在拿爛臘(當時印臘麻嘎拉國的第一商城)西側,不到一「悠架那」(距離的單位,一「悠架那」等於步行一天的距離。)處的一個小小農莊。這裡住着很多修樓臘(奴隸階級的人),他們都在種植「麻機慪」(花生)。當時印臘(古代印度的名稱)的「麻機慪」,每莢至少都有四個花生米,莢都不很直,中間處稍微彎曲。當時麻嘎拉國(當時印臘東南方大國)著名的花生餅―「麻機慪.庫離髂」,就是花生米合白胡麻子製成的。「庫離髂」,是脆的意思,在形容這種花生餅,酥鬆好吃。當時印臘的雜貨店所賣的「麻機慪」,都是帶莢的,沒有人把莢剝開來賣花生米。因為當時的印臘人,無論是炒或煮,「麻機慪」都是帶莢,爾後纔破莢食仁。

          布漏罷所出產的「麻機慪」的仁,特別大,而這裡又是「麻機慪.開依呀」(花生油,「開依呀」是油、汗的意思。)的名產地。當時印臘的油商有兩種:一種叫做「開依呀.貝夏」,另一種稱為「禡矽阿.貝夏」,「貝夏」是工商者、商人的意思,而「開依呀」與「禡矽阿」都是油,但前者指的是吃的油,後者是用的油,像點油燈用的油,就叫「禡矽阿」。當時佈大(佛陀)很喜歡吃的植物性食物有三樣,其中的一種,就是花生,另兩種,是香菇與竹筍。花生與竹筍,麻嘎拉國的產量最多,香菇卽以巴吉國出產的最著名。

          巴西漏拿爛臘的麻哈.貝夏(大賈)嘎爛臘從前的夥計。嗄爛臘是樂捐貝爾.貝那(翠竹修寓,卽被稱為「竹林精舍」者。),給佈大.尙玍(佈大的團體)的人。他是拿爛臘一帶首屈一指的麻哈.貝夏,他所做的生意是多方面的,共有四家店舖。他的店舖,都以「庫沙臘」做其招牌名稱,「庫沙臘」是興旺的意思。在當時印臘的貝夏中,「庫沙臘」是一個無人不知的響亮招牌。巴西漏當過「庫沙臘」的三十年夥計,因此,對於經商,有很老到的經驗。他在六年前,離開「庫沙臘」,自己當起老闆,成為一個開依呀.貝夏,而在布漏罷這個小小村莊,開起一家「麻機慪.開依呀」的大工廠。他雇用四十名的當地修樓臘為工人,而任命其中的一個修樓臘咖夕,為專門管那些工人的工頭。

          巴西漏今年五十七歲,他有兩位太太,大太太丕雅洗少他一歲,姨太太帕佳夕少他十四歲。兩位太太各生兩個女兒,沒有男孩,這一點是常令巴西漏傷心的。巴西漏的前三個女兒,都出嫁了,現在只剩下帕佳夕所生老么庫戀夏,猶待字閨中,今年十九歲。

          工頭咖夕,正當壯年,他今年四十一歲,而他的長男貝拉尬,已經二十三歲了,貝拉尬底下還有四個弟弟。六年前,當巴西漏咖夕為工頭,而曉得他有五個兒子的時候,非常羨慕,就在心裡打算,要善待咖夕,以贏得咖夕將其長子貝拉尬,給他做養子。其實,巴西漏貝拉尬做他的養子,以當時印臘的社會來說,是一件易如反掌之事。因為貝夏階級的人,要一個修樓臘階級的人當養子,只說一句話就够了,修樓臘階級的人,能有機會如此高攀,絕無不樂於從命的。然而巴西漏並不這麼想,因為他不只要貝拉尬的人,他且要貝拉尬的心,他以為旣然要收為養子,就是要繼承他的家業、財產,要把錢財付託給他,這樣,則非獲得他的心不可。在這六年當中,巴西漏盡量滿足咖夕的慾望,又給他很多當工頭不該有的權利。於是咖夕,漸漸忘記他的身份,得寸進尺,最近連經營、銷售之事也管上了。有時候,巴西漏開在拿爛臘門市部的夥計來了,咖夕也不大理他,「麻機慪.開依呀」的銷售量與生產量,愈來愈配合不上。明明其過錯都在工廠,但咖夕都把責任,推到門市部的經營者身上。巴西漏看到這個事實,愈來愈覺得頭痛,可是他還是對咖夕很客氣,有時反而責備起門市部的店員。因此,門市部的夥計們,在最近一個月中,已經辭職了七位,大家都不想幹了。巴西漏的門市部「卡阿西侯」(店名,其意為「滿載」。),原來有十六名夥計,現在已剩下九名。巴西漏這幾天常想,這樣下去,他非關門大吉不可。於是決定放棄收貝拉尬為養子的願望,而要開除咖夕

          當這個消息進入咖夕耳朶,咖夕並不檢討自己之非,反而想把他所管理的工廠毀掉。他暗自拉攏兩名心腹部下的修樓臘,要使工廠付之一炬。這個陰謀,給對巴西漏極為忠實的工人阿薩嗄利呀知道了,而通報了住在布漏罷的女主人丕雅洗丕雅洗曉得此事後,卽刻回去拿爛臘,吿知丈夫巴西漏。然而,當巴西漏趕到布漏罷,他的「麻機慪.開依呀」工廠,早已面目全非,因為該工廠,已在前一天晚上,被咖夕放火燒掉。巴西漏傷心至極,想要問罪夕咖夕,可是咖夕全家人,却已跑得無影無踪了。巴西漏捫心自問:『六年來,我那麼寵咖夕,為甚麼會落得如此結果?善待人,怎麼反而會得到惡報呢?人間那裡有這種道理?究竟怎麼會這樣?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搞清楚此事,我一定要弄明白,為何善有惡報!』。巴西漏曉得他的老主人嘎爛臘,及少主人嘎拉.咖思帕,都是佈大的烏巴沙髂(佈大的在家男弟子,卽被譯為「優婆塞」者。),因此,他要去請問他們,他心中此一大疑問。他在布漏罷料理善後後,便返回拿爛臘去請教嘎爛臘

          這時候,嘎爛臘已是七十七歲的高齡了。他大佈大二十三歲,因此,雖然他是一位很虔諴的烏巴沙髂,可是佈大都沒把他當做弟子輩看待,都把他當做一位知己摯友。嘎爛臘是在八十歲那年的九月八日過世的,他逝世的前三天,佈大帶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卽大迦葉。)與甘.達巴兩位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卽被譯為「比丘」者。),以及埋托勒呀(彌勒,卽瞇樓庫如來。)、巴漏喇麻哈.卡俠罷未出家前的太太)兩位必庫匿(佈大的出家女弟子,卽被譯為「比丘尼」者。),到他家去看他。佈大所以帶必庫匿埋托勒呀和巴漏喇一起去,是因為嘎爛臘,就是必庫匿堪朗(俗稱的觀世音菩薩,卽堪朗如來。)的父親。堪朗嘎爛臘的大女兒,沒有結婚,她是在三十一歲的冬天,出家跟隨佈大成為必庫匿的。嘎爛臘過世那年,她四十五歲,而他的哥哥嘎拉.咖思帕五十一歲。嘎爛臘臨終前,佈大曾很感慨地吿訴他說:

          『嗄爛臘啊!你將要回去了(逝世,卽返回天上界之意。),安心地回去吧!你這一世是很漂亮的,你一定會很平安地回到「思普拉阿臘」(卽天上界)的老家,並且當你回到老家後,你會發覺,你的老家,比從前更加光明燦爛。當你要回去的時侯,我的第一位弟子麻哈.必庫(大必庫)麻哈.卡俠罷,會代我送你回到你老家的。這算是我對你這一世協助我的酬勞啦!當然你的女兒堪朗,也會護送你回到你的老家。嗄爛臘啊!你這一世,逝世時能獲得他們二位帶你返回老家,單憑這一點,你此世的緣生,就太可貴太可貴啦!嗄爛臘啊!你曉得為甚麼嗎?你的女兒堪朗,她在「思普拉阿臘」的境界,是 「 塔替嘎」呀!「塔替嘎」,就是我們的話「窟膃李」(完全一樣、一致,即被稱為「如來」者。)的意思;而麻哈.卡俠罷,他的來歷是「阿罷」,「阿罷」是本來就有的「巴互臘莽」(神、光的天使,卽被稱爲「梵天」者。)啦!將來你和麻哈.卡俠罷,還有一段很深很深的緣份的。這件事情,當我們都回到「思普拉阿臘」後,再談吧!』

          當時嗄爛臘雖然病臥床上,可是意識還很清楚,並且還有說話的氣力。他細聲但很清晰地回答佈大說:

          『佈大,我這一世實在够幸福的。有緣遇到了你,有緣興建貝爾.貝那, 有緣因我而使我的表弟思臘大,樂捐傑大.貝那(幽雅修寓,卽被稱為「祇園精舍」者。)。而且又有緣遇到麻哈.必庫麻哈.卡俠罷,有緣做堪朗的父親。 斷氣前且承蒙佈大.尙玍的頂尖人物,陪在身傍;斷氣後,亦得承蒙麻哈.必庫麻哈.卡俠罷,代表佈大你護送我返回「思普拉阿臘」。佈大!佈大!......』

          說到這裡,嗄爛臘已熱淚滿面,哭出聲了 。

          佈大很慈祥地牽着他的手,對他說:

          『嗄爛臘啊!九月八日這一天,是我與拿爛臘,有很深緣份的日子。十八年前的九月八日,在三棵大樹下(在拿爛臘東北郊外),我初晤丕葩利.椏那麻哈.卡俠罷的本名)。我陪他一起「基阿那」(冥想、禪定,卽被譯為「禪那」,而又被略為「禪」者。)了七天,我就把當時我所穿的新「咖薩」(袈裟),贈給他穿上了。九年前的九月八日,我又在巴漏喇的家(隔嘎爛臘家一條街),收她的妹妹霞莉呀為必庫匿。後天又是九月八日了,嗄爛臘啊!後天,我將坐在你的身傍,和你道別,看着你回去。嗄爛臘啊!來世你也會懷念這一世的九月八日的。』 

          嘎爛臘不斷地淌着淚水,靜靜地聆聽着佈大的話。這是三年後的事情。   

          巴西漏返回拿爛臘後,悤悤地來到嘎爛臘夕窪開以(街名;「夕窪」是廻轉,「開以」是至、到,「夕窪開以」就是停轉的意思。)的住家。嘎爛臘看到往日的老下屬,非常高興,就請他到很豪華的客廳坐。嘎爛臘的客廳的最大特色,就是房間的三分之二後方部分,在一個大池塘中,池中種了很多白、紅兩色的蓮花。這個客廳,是一個獨立房間,一進客廳,牆壁正中央處上方,掛着一個當時最高級的黃綢匾額,寬約一.五公尺,縱半公尺,上面就是佈大給他的題字「咖細偶」的「佈拉疏庫立斗」(當時印臘的通用語文)文字。「咖細偶」是「長流」的意思,這是佈大在感謝、祝福他樂捐貝爾.貝那,這種對佈大.尙玍的愛,對眾生的愛,能够長久流傳於人間。

          嘎爛臘明白巴西漏之來意後,就提議他到貝爾.貝那去請教佈大,並且約他明天一早,他要親自陪他去貝爾.貝那。嘎爛臘也好久沒有看到佈大了,佈大最近剛從貝薩里(當時印臘東北方大國巴吉國的首都)的肯因.遢臘罷王宮,回到貝爾.貝那來小住,嘎爛臘這幾天正想去拜見他。

          第二天上午,嘎爛臘巴西漏,十時過後,來到貝爾.貝那。佈大在他的房間,接見嘎爛臘巴西漏,在座的有霞利.撲投臘(舍利弗,卽舍利子。)、麻哈.卡俠罷阿沙季三位必庫,這三位嘎爛臘都很熟。一進到佈大房間,嘎爛臘就領着巴西漏,趕緊向佈大行大禮,爾後又一一向三位必庫行禮。

          佈大微笑着對嘎爛臘說:

          『嗄爛臘啊!有一年多沒見你了,近來身體還好嗎?聽說你生意的事情,已完全交給你的兒子嘎拉.咖思帕去管了,這是很正確的。當你還活着的時候,能够靜靜地旁觀下輩的努力狀態,而指導他,這是人生裡,很需要的一個步驟呀!但如果因年老,就一切不管,而只享清福,那就很不正確、很不對啦!人生,並沒有那種課程啊!嗄爛臘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是佈大常說的話,嘎爛臘已聽過佈大說幾次了。可是從前聽佈大說此話的時候,只覺得對,而沒有切實的感受。如今把事業上的一切事情,都交給兒子嘎拉.咖思帕了,嘎爛臘纔深切地感到此言可貴。他想:『將走完人生路程,而把事業上的一切交給後代後,人總是想多享受一些清福的。可是佈大常說人生沒有那種課程,如今我纔眞正地體會到,人生沒有比享清福,更浪費時間的啦!一個人生到「塌庫瓦里」(地上界)來,在斷氣之前,必須把握住每一時刻的人生,多做有意義於家庭、子孫、以及大眾的事情,纔算正確。......』

          當嘎爛臘想到這裡,佈大就對他說:

          『嗄爛臘啊!你現在切實地體會到了吧?人生眞的沒有享清福的課程呀!人的存在,是無時無刻和萬生萬物發生着關係的,這是存在的意義、實相。因此,人只要存在,就不能只享受萬生萬物給他的恩惠,而靜待在那裡,那是忘恩負義的行為。只享受晚年的清福,一個人死後就必展開「控岣裡」(地獄界)生活的,因為享清福,是只顧己不顧人的強烈我執,顯現的狀態啊!』

          佈大說到這裡,就對巴西漏說:

          『巴西漏啊!一個人做了好事,怎麼會有惡報呢?不會的!「麻哈.看體」(大世界,即宇宙之意。)間並沒有那種「塌爾碼」(宇宙神理、法則,即被稱為「法」者。)。既然呈現在你眼前的是被人家燒毀工廠的事實,這是惡報,那麼巴西漏啊!你為甚麼不仔細地去尋找導致這種惡報的原因呢?怎麼老以為你對人家好呢?如果你真的對人家好,「麻哈.看體」間的報償的「塌爾碼」,是一定獲得好報、好結果的呀!好因、好種子,怎麼會令你收穫壞果、惡實呢?報償的「塌爾碼」,是自作自受的呀!非自己去收穫自己所種下的種子不行的呀!巴西漏呀!你為甚麼對你的工頭咖夕好呢?是想獲他長子貝拉尬的心吧?你很希望收留貝拉尬為養子是嗎?旣然貝拉尬要做你的養子,你就希望他有一顆對你忠實不二的心,以繼承你的事業、財物是嗎?想獲得貝拉尬的心,你就怕你的這個希望破滅,於是就盡量地去討好、巴結他的父親咖夕了。而巴西漏啊!爾後,你就自以為你討好、巴結咖夕的行為是善行了。巴西漏啊!你想想看,如果那是善行,你門市部的夥計們,怎麼會一個個棄你不顧呢?他們離開你的原因,不是他們無法經營好你的事業所致嗎?他們是關心你的事業,曉得你的事業,維持現狀下去,唯有倒閉一途而已,纔離你而去的吧?而這種病態的你的事業現狀,你的夥計們不是都很清楚,是由於「麻機慪.開依呀」 的銷售量與生產量,不平衡所致嗎?並且,他們不是皆明白,其原因是工廠的工頭咖夕在搗鬼、不合作嗎?巴西漏啊!他們不是也很清楚,咖夕之所以敢如此胡作胡為,是由於你給他很多特殊權力、一個工頭不該有的權力,太寵他所致嗎?因此,他們就一個個離開你了。巴西漏啊!連你的夥計們,都以為不正確、不對的你對你事業所造成的病因,你自己怎麼會以為那是你的善行呢?巴西漏啊!你以為善行的,其實那是道道地地的惡因啊!惡因,當然你就必須收穫損失工廠的惡果啦!惡行必有惡報,這正合乎「麻哈.看體」間的報償的「塌爾碼」,巴西漏啊!這你還有甚麼可成疑問的呢?』

          巴西漏的頭,在聆聽佈大這段話當中,越垂越低了。他徹底地明白,他對咖夕的善行,其實就是惡行。他的心,充滿着對離去的夥計們的愧疚,於是他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淚。嗄爛臘看他如此,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麻哈.卡俠罷擧起右掌,向巴西漏加光,以幫助他更加發露承認自己犯錯的勇氣。

          過了一會兒,佈大很慈祥地對巴西漏說: 

          『巴西漏啊!不必過份地難過。人總是會犯錯的,人的價值,在於有勇氣承認自己的過錯,而努力去改過向善。其實,沒有兒子又有甚麼關係呢?你不是已經有三位女婿嗎?並且你還有一位女兒待嫁啊!你的第一位女婿髂濟阿,不是一位貝夏嗎?他不是在愾依盎滸〔在拿爛臘北方稍偏西,靠近內蘭佳臘.葩拉沙罷(被譯為「尼蓮禪河」者)西北岸的小城市。]營商嗎?將來你可以將你的「麻機慪.開依呀」工廠,請他來接管啊!這樣不就好了嗎?巴西漏啊!不要灰心,拿出勇氣來重建你的事業吧!這樣,半年後,你的「麻機慪.開依呀」的工廠及門市部的經營,都會回復得很正常,而走上軌道的。』

          巴西漏又簌簌地掉下眼淚,然,他現在所掉的,並非愧疚的淚水,而是感激的熱淚。他感激佈大給他找出病因,並給他保證將來的坦途。他以顫抖的聲音對佈大說:

            『佈大,我知錯了,我會請我的大女婿髂濟阿,來幫忙、繼承我的事業的。這比他現在在做鹽生意,更有前途,相信他會很樂意地接受我的邀請。佈大,多謝你!』

          佈大頷首微笑着對他說:

          『巴西漏啊!人的毛病,是很容易重犯的,為了防患於未然,我吿訴你一個根除你犯這種容易使事業失敗的毛病的具體方法吧!這是屬於我常吿訴人家的正確八捷徑中的第四條,「工作得很正確」(卽被稱為「正業」者)中的內容。這個具體的實踐方法,就是這樣:巴西漏啊!做事業,其重點就在事啦!可是做事的是人,那麼,你就把做事業的事,和做該事的人,直接連結起來就可以了。事和人怎麼連結上呢?這種條件下的事和人,可連結上的因素,有三樣:頭一樣,是能力;第二樣,是熱情;第三樣,就是目的啦!巴西漏啊!看他做事的能力,看他做事的熱情,看他做事的目的,當你看你所用的人,做你的事業的此三因素,你就能够很清晰地判斷出,他是否適合於你的事業了。適合,你就用他;不適合,且沒有變成適合的可能,你就不要用他。對人本身,不管其或親或疏,是友非友,你都不要再攙進任何因素,來連結到你的事業。巴西漏啊!這是一個事業經營者,應有的根本態度。如果你的事業是正當的事業,且你本身經營事業的目的,是光明磊落的話,只要你能够以這三因素,連結你的事業和你所用的人,那麼巴西漏啊!你的事業一定一帆風順,而你就成為一個很成功的經營者了。這個時候,巴西漏啊!你也就是做到「工作得很正確」了。好好地去努力吧!』

          佈大說完了。日正當中,貝爾.貝那頂上的冬日,依然炎烈,正像佈大的慈悲心光,溫暧了在座五個人的心。嘎爛臘細細地咬嚼着佈大的可貴教誨,靜靜地回顧着他這一輩子,漫長的經營者生涯。

雕刻家罷達里的執念

            西拉巴疏帝(當時印臘西北方大國摳沙拉國的首都)東南方半「悠架那」 (距離的單位,一「悠架那」等於一天的步行行程。)處,有一個叫做悠誒臘的小村莊。這裡有一家三代啞巴的住戶,從祖父輩起,每一代就出一個啞巴,現在的家長庫爛斗,已是第三代。庫爛斗的父親麻沙貝,旣聾又啞,已在去年的春天過世了。庫爛斗今年五十六歲,他是七歲開始說不出話的。從三歲起,庫爛斗就會說話了,可是不曉得甚麼原因,七歲那年的五月八日,他突然甚麼話都不會說了。這和他的祖父別突利及父親麻沙貝,從小就不會說話不一樣。鄰居都說他的祖先,曾經使奸計,害了一家人的生命,所以纔會有如此惡報。但這只是傳說而已,連庫爛斗也不知是否眞有其事。他只聽過祖母說,她嫁給他祖父別突利不久,就從鄰居口中聽到那傳說。

          庫爛斗有一個很漂亮的妹妹,嫁給西拉巴疏帝的油商庫拉利播庫拉利播是佈大.尙玍(佈大的團體)的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麻哈.咖架那(摩訶迦旃延)的堂弟。她的名字叫做開依呀姬阿,今年四十七歲。庫拉利播開依呀姬阿之間,只生一個男孩,名叫做罷達里,今年二十三歲。罷達里在四年前就結婚了,太太枯拉西厚,是貝薩里(當時印臘東北方大國巴吉國的首都)有名的雕刻家巴拉細的女兒。枯拉西厚從小就很喜歡跟她父親學雕刻,因此,巴拉細也就從選木材、用刀鑿等基本功夫開始傳授給她;她很聰明,一學就會,所以十一歲,就會雕刻很像樣的人像了。有時候巴拉細會自怨自艾,為甚麼枯拉西厚生為女子,如果她是男孩,就能够傳他的家業了。巴拉細的這種自怨自艾,其實是由於枯拉西厚的兩個弟弟,對雕刻一事,完全不感興趣所引起。

          罷達里自從娶了枯拉西厚後,就尊太太枯拉西厚為師,很認眞地學起雕刻。他覺得雕刻這一門學問,不僅能够陶冶一個人的性情,同時亦可用它來謀生。他認眞地學習兩年後,去年四月起,就在西拉巴疏帝他父親所開的油行兩條街,開了一家雕刻店。當時的印臘(古代印度的名稱)的雕刻,以人像及象、老虎為主的各種動物像為多。有錢人的客廳裡,都陳列着象或老虎的木頭像,而只有猴子的木頭像,沒有人陳列,尤其是貝夏(工商者)階級的人,最討厭猴子的各種雕刻。因為當時的印臘語,猴子叫做「麻西夕」,而破財稱爲「麻些夕」,音很相似,因此不僅貝夏,連一般人,都把猴子當做很不吉利的動物看待。

          當時的印臘,有一種叫做「披地」的狼類動物,牠的叫聲非常凄凉。牠們是在林中冥想、靜坐的修行者的最大敵人,牠們都成羣且行動敏捷,晚上的野外,若不生火,必受其害。「披地」專咬人的大腿,當時的修行者,所以很多跛子,皆被「披地」咬傷所致。「披地」最怕的是老虎,當時的印臘人,喜歡陳列老虎的雕刻木頭像,是要以它來避「披地」侵襲的願望為因。利用人家的這種心裡,罷達里就雕刻了很多虎鬬「披地」的木頭像,他雕刻得非常逼真,於是,虎鬬「披地」的雕刻,變成罷達里的店舖「丕西髂」的名產品。「丕西髂」是「鋒利」的意思,這個店名,是罷達里在顯示其雕刻的功力高,以招徠客人。

          「丕西髂」的虎鬭「披地」的雕刻開始出名,罷達里就更熱心於雕刻它了。不到幾個月,他的一虎鬭五「披地」的木頭雕刻,就在西拉巴疏帝轟動起來。從那個時候開始,罷達里的性格,就有了很顯著的改變。起先是怕晚上的燈火,怕油燈搖晃的火熖,而最近,則時常無端地大聲吼叫起來。太太枯拉西厚,每聽到他在吼叫的時侯,就會莫名其妙地起鷄皮疙瘩。

          這幾天,每到夜晚點上油燈後,罷達里一打烊就不工作了。從前晚上打烊後到就寢的一段時間,是他雕刻得最起勁的時侯。這幾夜,他一打烊後,就在院子裡仰頭賞起月亮,昨天晚上,就在賞月的時候,突然大聲吼起來。枯拉西厚一聽到他的吼聲,心裡一陣亂怦,不寒而慄,突然想到,那不是「披地」的叫聲是甚麼?她經此一想,心裡充滿恐懼,趕緊跑進房間,坐在床頭,耐着不斷地湧出心頭的駭浪,茫然失措。

          第二天一大早,枯拉西厚就到公公庫拉利播的油行去,禀吿公公、婆婆,丈夫罷達里近幾個月來的異常行為。庫拉利播夫婦,聽到枯拉西厚的話,非常困惑。庫拉利播的堂兄麻哈.咖架那,已出家跟隨佈大(佛陀)整整十年了,他所經營的油行的原主人,就是這位堂兄麻哈.咖架那。所以麻哈.咖架那很關心他的油行生意,每次來到西拉巴疏帝,有機會就來看他,並且教誨很多從佈大學習到的東西給他。因為這個緣故,庫拉利播夫妻聽了兒媳枯拉西厚的話,都曉得兒子罷達里的身上,可能憑依着「披地」的魂。果眞這樣,庫拉利播想:那就唯有將此消息吿知堂兄麻哈.咖架那,請他想辦法。他曉得佈大現在暫居傑大.貝那(幽雅修寓,卽被稱為「衹園精舍」者。),麻哈.咖架那也跟隨在佈大身傍,於是當天下午,他就到傑大.貝那去找麻哈.咖架那

          麻哈.咖架那看堂弟庫拉利播來到貝那(修寓),未聽他的來意,曉得必有事,就帶他到講堂去看佈大。那天下午,佈大正在講堂,對麻咖利呀等幾位專門研究「烏巴匿西椏漏」(奧義書)的學者們,說「烏巴匿西椏漏」中,有關合乎「塌爾碼」(法,卽宇宙神理、法則。)的部份內容。麻咖利呀庫力固培紀開依三位,是當時的印臘,對「烏巴匿西椏漏」造就最深的學者,他們三位,都住在西拉巴疏帝,共同開辦一所「巴吉.開依慪」。「巴吉」是均匀,「開依慪」是務必,「巴吉.開依慪」是圓通的意思,它就是像現在的研究所的東西。麻咖利呀等所開的這所「巴吉.開依慪」,稱為「烏巴匿呀.巴吉.開依慪」,是專門在研究「烏巴匿西椏漏」的機構。近一年來,當他們對「烏巴匿西椏漏」有了不了解的地方,就來請教佈大或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卽大迦葉。)。今天他們三位,帶了三位「烏巴匿呀.巴吉.開依慪」的研究者,中午過後,就來到傑大.貝那。於是佈大,就在講堂對他們說起有關「烏巴匿西椏漏」之內容的「塌爾碼」。

          「烏巴匿西椏漏」中,當時印臘的學者,最不明白的就是「眉椏雷.夕枯禡」。「眉椏雷」是深邃,「夕枯禡」是景色,整句就是「實相」的意思,它指的是「塌庫瓦里」諸現象之所以成為諸現象的眞正內容 。由於它是一般人的五官,無法感知的形而上的東西,所以當時的學者,都議論紛紛,各執其說,誰也不知道誰是誰非。當時佈大都吿訴他們說:

          『卽使將「眉椏雷.夕枯禡」闡述得多正確,那又有甚麼用呢?人生所需要的是經驗而非知識,將水描述得多像,對它無論有多深的了解,水依然未和人發生關係呀!水是能養人之命的,不喝它,水又怎麼養人之命呢?沐浴在陽光中,而接受其恩惠吧!不要老躱在暗處,希求知道甚麼是陽光啦!那樣,毫無益於實際人生呀!』

          這是佈大六十歲的事情。佈大看到麻哈.咖架那庫拉利播進入講堂,就示意麻哈.咖架那庫拉利播到佈大的房間,並叫在座的麻哈.卡俠罷,先和庫拉利播談談。麻哈.卡俠罷很恭敬地對佈大合掌行禮後,就離開講堂,而和麻哈.咖架那一起陪着庫拉利播,到佈大房間。麻哈.卡俠罷庫拉利播的來意後,就對他說:

          『庫拉利播啊!執念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對正當的謀生工作上的執念,要消滅它,需要有一段較長的時間。罷達里的雕刻虎鬭「披地」,是他的正當謀生工作,無論是從謀生立場或雕刻本身的立場,他自己都認為他很認眞地工作着。不僅是他自己而已,連一般人,都不會說他的這種行為是錯誤的。問題就在這個地方,難也難在這裡。可是庫拉利播啊!認真與執着之間,是有很大很大的距離的呀!例如跑路,盡力地跑和一定要跑贏的跑,其實是兩回事,前者是認真,後者是執着。盡力地工作與一定要怎麼樣地工作,也是一樣啦!盡力地工作,是發揮最大的生命力而不浪費時間;一定要怎麼樣地工作,是讓生命力凝固於某一點而失其通暢狀態,且在虛度光陰,這是一般人最易患的毛病。如果不能讓罷達里明白這一點,卽令他徹底明白,他一定要把虎鬭「披地」的像,雕刻得很逼眞這件事,是在發露很強烈的執念,而這是在凝固生命力,使生命力無法通暢,以致於消耗了很多生命力,但却補不上生命力,因此纔招致不幸,不然,他是不會將原來的工作態度,改變為眞正的認眞的。不能改原來的工作態度,則生命力依然只凝固而不通暢,不通暢則只出無進,當然其生命現象就顯現病態,卽人生就遭逢不幸啦!』

          麻哈.卡俠罷雖然曉得罷達里身上憑依着「披地」魂,然由於未到驅除該「卡大枯拉巴」(憑依靈)的時侯,所以他不願意說出來亂庫拉利播之心。麻哈.卡俠罷接着對庫拉利播說:

          『庫拉利播啊!這件事情,佈大會親自到罷達里那裡去處理的。.........』

          麻哈.卡俠罷說到這裡的時候,佈大進來了。那六位「烏巴匿呀.巴吉.開依慪」的學者.已返回西拉巴疏帝。佈大微笑着對庫拉利播說:

          『庫拉利播啊!卡俠罷(卽麻哈.卡俠罷)告訴你的,你聽清楚了嗎?認眞並非一定要怎麼樣啊!只明白這一點,一個人的人生就會平坦多啦!庫拉利播啊!這樣好了,後天下午,我到罷達里那裡一趟,以處理這件事情吧!到時候,你也過來聽聽。』

          庫拉利播很高興地向佈大道謝,閒談了一會兒,就離開傑大.貝那。庫拉利播離開後,佈大對麻哈.卡俠罷麻哈.咖架那說:

          『正確與不正確的判斷,是一件極困難的事情。在人生的旅途上,一個人明知錯誤、不對,而硬去做的事情,其實並不多。很多過錯,都是在一個人自以為很對的狀況下所發露的行為。熱心、關心等認眞的態度中,往往是一個人發露最多我執的時候,心裡一有所求、有所期望,那便是很強烈的我執了。眞正的中道,眞正維持中道狀態的心,那是無所罣礙的,而這種無所罣礙的心,最能使「思普拉阿臘」(天上界)的光,經過心而流露到「塌庫瓦里」(地上界)的人生諸現象中了。這種狀態,就是一個人的生命現象的通暢。』

          佈大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爾後對麻哈.咖架那說:

          『咖架那(卽麻哈.咖架那)啊!要罷達里由衷地承認其錯誤,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他是你的姪子,在未來的日子裡,有機會的話,多吿訴他實際人生的正確與不正確吧!不然,他恐怕在四十六歲那年,就會結束其肉體生命現象。年輕人,若非其「思普拉阿臘」的境界很高,是最容易走入歧途的。因為年輕人的生命力,留存於肉體身上的量,比一個人的任何期間大啊!咖架那啊!你曉得為甚麼留存於肉體的生命力愈多,一個人就愈容易踏入歧途嗎?』

          麻哈.咖架那思索一下後,回答佈大說:

          『佈大,是否留存於肉體的生命力愈多,一個人對肉體的執着就愈大呢?佈大,是否如此,請佈大教誨。』

          佈大看了麻哈.咖架那的心窩處一眼,爾後對麻哈.卡俠罷說:

          『椏那麻哈.卡俠罷的本名的略稱)啊!你吿訴咖架那吧!』

          麻哈.卡俠罷輕輕地閉下雙眼。而睜開眼睛後,對麻哈.咖架那說:

          『咖架那啊!虛心並非客氣,虛心是在接受人家的生命力,但客氣却在抗拒人家的生命力啦!咖架那啊!人的生命力,就是巴互臘莽(神、光的天使之意,卽被稱為「梵天」者,這裡指的是神。)的憐憫、 關心呀!咖架那啊!你剛纔要回答佈大的話,不是這樣嗎?

          「佈大,是否留存於肉體的生命力愈多,一個人消耗在肉體諸現象的生命力愈多呢?.........」

咖架那啊!你怎麼把它改為你說出來的內容了呢?你明明很清楚,答案應該是你先前想的纔對啊!你為甚麼要說出錯誤的答案出來呢?你為甚麼會想,這樣纔顯得出你為人虛心請益的謙虛呢?其實咖架那啊!這是虛榮呀!是對自己與別人的欺騙啦!現在你所欺騙的,是聽到你說此話的人―佈大和我啊!咖架那啊!這樣,你怎麼受得了呢?啊!你應該多愛惜自己呀!』

          麻哈.咖架那聽到麻哈.卡俠罷的話,很慚愧地把頭垂下去。佈大很慈祥地對他說:

          『咖架那啊!謙虛絕不是矯揉造作的行為啦!卡俠罷已對你說得很清楚了,這一點,你要好好地努力改過來啊!謙虛是虛心所發露的行為,那是毫無阻擋地讓對方的生命力,注入自己的生命現象中的狀態;但客氣,就是在抗拒對方的生命力,注入自己的生命現象中啦!剛纔你所想而沒說出來的,就是我問你的問題的正確答案。』

          麻哈.咖架那聆聽佈大慈祥的話語,細聲地嗚咽着。   

          隔一天下午,佈大帶着麻哈.卡俠罷麻哈.咖架那,來到西拉巴疏帝罷達里開的雕刻店「匹西髂」。庫拉利播吃過中午飯,就來到「丕西髂」了,他已吿訴了罷達里夫婦,下午佈大要來看他們夫妻之事。罷達里一聽佈大要駕臨,就開始不自在。幸好庫拉利播枯拉西厚把守住,不然他老早就跑出去了,這是身上憑依着「卡大枯拉巴」(憑依靈)的人,怕光(金剛界以上諸世界之光) 的現象。

          佈大等三人到達「丕西髂」後,罷達里的身體就開始微微地顫抖起來,並且畏縮在店舖角落的座位上。佈大等從傑大.貝那出發的時候,麻哈.卡俠罷的第一分身瀑拉給逸〔公元前一○六九年出生在坡拉嘎路(今的葡萄牙)〕,就把罷達里身上的「披地」的魂,封住在罷達里的「芽葩臘」(光子體之意)了,因此牠纔無法跑開,而畏縮在罷達里「芽葩臘」的後頸部位。       

          一坐下來,佈大就開口了。佈大對罷達里說:

          『罷達里啊!你現在覺得很難受嗎?心裡一直在發冷吧?而脖子後頭硬邦邦的,很難受吧?最近你無端地時常會吼嗎?尤其是月夜,時常觀賞着月亮,情不自禁地吼叫吧?並且很怕火是嗎?罷達里啊!你把「披地」雕刻得那麼逼眞、那麼像,你對「披地」的習性,應該有所了解吧?罷達里啊!你是否感覺到,近來你的擧動和「披地」頗相似呢?罷達里啊!你回答我的問話看看!』

          佈大的聲音,很大很洪亮,這是佈大在發露很強烈的言魂。佈大的這種聲音,就是當時的印臘人所說的「澎.托利阿」(獅子吼)。一個如來以上境界的人,生來「塌庫瓦里」期間,無論他是否已開悟,他越大聲說話,則其言魂越強烈,卽其話語中所含的光,愈強愈多。如果是大菩薩以下境界的人,則開悟後,其聲音越大言魂愈強烈,卽話中所含的光,愈強愈多;開悟前,則一比正常範圍的聲音大或小說話,其話語,就失去其為言魂的狀態,卽其語聲中,就已不含「思普拉阿臘」的光了。這種不成為言魂的話語,當時佈大把它稱為「扣拉罷」,「扣拉罷」就是脆弱的意思,佈大用它來表示沒有熱情,卽冷漠無情。

          罷達里聽了佈大的話,覺得胸膛陣陣地緊縮,呼吸逐漸困難。佈大擧起右掌,向他的心窩處加光。麻哈.卡俠罷走到他身傍,右掌輕拍了一下他的後頸,而又回到原來座位坐下。在佈大以強烈的太陽界的光,加進罷達里心中的時候,麻哈.卡俠罷就把憑依在罷達里後頸部位的「披地」的魂抓走,而交給那嘎.帕替偶(龍神,諸天善神的一種。)了。這個時候,罷達里覺得身心突然輕鬆起來。他抬頭觀看佈大,而對佈大說:

          『佈大,我只覺得好像做了一場夢,現在剛醒過來。佈大,我究竟那裡不對了呢?』

          佈大以很慈祥的眼光注視着他,而回答他說:

            『罷達里啊!你已被一隻「披地」的魂,憑依在你後頸部位一段時間了。因此,近來你對自己的行為,都不大清楚,這就是你覺得好像做一場夢的真相啦!罷達里啊!可是你曉得你所以變成這種狀態的原因嗎?』

          罷達里細聲地回答佈大說:

          『佈大,我不知道。我覺得到今天,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啊!是否雕刻「披地」,「披地」的魂就會來找我的麻煩呢?』

          佈大微笑着說:

          『不是的。雕刻「披地」,「披地」的魂,怎麼就會來找你的麻煩呢?罷達里啊!問題不在雕刻的行為,而是在雕刻的用意。』

          罷達里問佈大說:

          『佈大,我雕刻的用意,並沒有犯甚麼過錯啊!我要把虎鬬「披地」的狀態,雕刻得很逼眞、很像,於是,就拼命很認眞地去雕刻它了。這樣,那裡有錯呢?』

          佈大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而吿訴罷達里說:

          『罷達里啊!你現在所說的,並不是你的毛病癥結啊!你的毛病,你的毛病,你的錯誤,是在一定要把虎鬭「披地」的木頭像,雕刻得很逼眞,非比誰都好不可之點啦!罷達里啊!非怎麼樣不可,一定要怎麼樣,這是人生的一大苦因,這是和認眞完全無關的東西。你要先把這一點很清晰地搞清楚後,纔會明白你的錯誤癥結的。』 

          罷達里靜靜地聆聽着佈大的話。他想:『如果我沒有要一定雕刻得很像的念頭,我怎麼會認眞地去雕刻呢?非贏人家不可的想法,不也是一樣嗎?如果沒有非比人家雕刻得好不可的志願,我怎麼會拼命認眞地去從事雕刻?認眞就是這種態度啊!佈大怎麼說,這和認眞完全無關呢?怎麼會有這種道理?.........』

          他想到這裡,佈大就開口了。佈大對他說:

          『罷達里啊!當你用餐的時候,你是否都在用心每一口食物,非往你口中裝進不可呢?很認眞地在吃東西,是否會發露口口食物,都非往嘴裡裝不可的心念(想念)?是否需要有非把東西裝進口中不可的志願呢?是否不發露那種心念,是否沒有那種志願,一個人吃東西、用餐,就沒有認眞的態度可言了呢?所謂認眞用餐、吃東西,需要那種心念或志願嗎?沒有那種心念、志願,就不能認真地用餐、吃東西了是嗎?有這個道理嗎?罷達里啊!倘若有這個道理的話,你活到今天,就是在用餐、吃東西的時候,從來未曾認真過了,因為你到今天,吃東西的時候,都沒想過非把食物一定往嘴裡裝不可啊!那麼罷達里啊!如果有人說你活到今天,都沒有認眞地吃東西過,你承認嗎?不會吧?沒有如此想過,却認眞地吃過,那麼罷達里啊!一定要怎麼樣,非怎麼樣不可,和認眞如何拉上關係呢?』

          罷達里啞口無言,待在那裡。他感覺到佈大這段話,是排在他眼前的事實,他無法否認,無從辯駁。

          佈大接着說:

          『罷達里啊!當你雕刻虎鬭「披地」的木頭像的時候,你只要一刀一劃,一心一意地去雕刻得很逼眞、很像就好了。罷達里啊!這種狀態,你說不能雕刻嗎?不會吧?這樣,就能够雕刻得很好了。這就是純粹的認眞狀態呀!不必想一定要雕刻得很逼眞,亦不必想非雕刻得比別人好不可,這樣認眞地去努力,你就不致於再被「披地」的魂憑依上了。如果你不拿出勇氣,把這個大毛病去除掉的話,罷達里啊!雖然卡俠罷給你抓走了憑依在你身上的「披地」的魂,但你還會再被憑依的。「披地」的魂,並非自動地來找你麻煩的呀!那是你那一定要怎麼樣,非怎樣不可的強烈的執着心念,將牠招來的啊!』

          罷達里聆聽到這裡,就問佈大說:

          『佈大,可是我雕刻的是虎鬭「披地」的像,並非單是「披地」的像,但為甚麼只有「披地」的魂會憑依我,而虎不會呢?這究竟為甚麼?』

          佈大很慈祥地對他說:

          『罷達里啊!虎是屬於「歐遢」(神界,卽天上界由最低境界算起第三個世界。)的生物,而「披地」是屬於「沙罷」(幽界,卽天上界最低境界的世界。)的生物。其在天上界的境界愈低,則執着愈重啦!由於「披地」的執着比虎重,所以纔容易被人之執着心念招致。罷達里啊!其因就是如此。』

          經佈大解釋,罷達里明白了。現在他覺得身心舒暢無比,這個時候,他的心中湧上一股感謝之念,他感謝佈大專程來救他。佈大頻頻點頭,向他慈祥地微笑着。麻哈.咖架那感激佈大的大恩,眼淚簌簌地流落。他情不自禁地對佈大說:

          『佈大,多謝你!我們一家受佈大你的恩惠,實在太大了。我的母親(指從前佈大治好他母親的燒傷,詳細請參閱拙著求心安的正確八捷徑第三章。)、我,現在又是我的姪兒,啊!佈大,多謝你,多謝你!.........』

          他說着說着就哭起來。罷達里的太太枯拉西厚的雙眼,也濕濕的。

          佈大看了罷達里一眼後,對麻哈.卡俠罷說:

          『椏那啊!罷達里的岳父巴拉細,將來在貝薩里,和你會有一段緣份的。可是椏那啊!有的人,由於這一世的緣份深,來世當我們又一起來到「塌庫瓦里」的時候,反而會加深你我的感慨的呀!人生之難,就在此啦!』

          麻哈.卡俠罷的眼角,已滾出淚珠,他想:『啊!外科醫不也和雕刻家一樣地拿着刀嗎?同一個魂,一樣地拿刀,可是,來世的巴拉細和我的緣份,却沒有這一世深啊!並且來世的他,却因拿刀,而非展開七百年的「控岣裡」(地獄界)生活不可啊!啊!利慾薰心,實在太堪憐啦!』。他想到這裡,而注視佈大的眼睛時,看到佈大的雙眼,也閃爍着淚光。

          爾後,佈大對大家說:

          『諸位啊!一定要怎麼樣,非怎麼樣不可,這就是很強烈的執着的心念啦!一般人是很容易把這種執着心念,與認眞混淆的。我所說的正確八捷徑中的第四條「工作得很正確」(卽被稱為「正業」者)中,對工作的態度,就特別在教人家,把這種執着心念和眞正、純粹的認真搞清楚。現在我來吿訴你們,如何實踐認眞的具體方法吧!當你們眞的去實踐它的時候,你們就不會把執着當做認眞,而眞的能够認眞地工作了。這個具體方法,就是這樣:當你們要做任何事情的時候,就一心一意地盡你們所能,把該工作做好。而在工作當中,你們不必想該工作是甚麼,只留意在工作的你們的行為,就是你們自己的人生,就是你們的生命力流露的狀態。你們要愛惜你們自己的人生,使在工作當中的行為沒有浪費;你們要尊重自己的生命力,使它發露流暢的生命現象,發揮最大的生命力價值。要生命力流暢,以發揮最大的生命力價值,就是要使心中充滿着輕鬆、快樂、同情、憐憫的光明的心念。諸位啊!當你們在工作的時候,心中能充滿輕鬆、快樂、同情、憐憫的光明心念,而深深地覺悟你們的一擧一動,都是你們自己的寶貴人生,並不是別人的,因此絲毫不浪費它,不消耗它在消極的偸懶或無利於人我的狀態。如果你們眞的在任何工作當中,都能做到這樣,那麼你們不僅已做到認眞地在工作,且已「工作得很正確」了。請諸位,眞的去實踐這個有效的具體方法吧!』

          佈大說完了。日已西斜,佈大和麻哈.卡俠罷麻哈.咖架那,健步如飛地離開虎鬭「披地」的雕刻名店「丕西髂」,返回傑大.貝那。庫拉利播罷達里夫婦,若失落了甚麼,茫然佇立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