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苦、老的苦、病的苦

         當時印臘(古代印度的名稱)摳沙拉國(當時印臘西北方的大國)的首都,西拉巴疏帝(舍衛城)的西郊,住了一大羣貧民。他們並不是修樓臘.咖士斗(奴隸階級),而是枯夏托利呀.咖士斗(武士階級)的家屬。由於戰亂,年輕的男人都從軍去了,年老的為了避免戰亂之害,就躲到當時摳沙拉國最繁華、安定的西拉巴疏帝。這一羣以老人為多的貧民,沒有賴以生存的職業,白天,他們不是帶着小孩,就是三、四個結為一羣,到西拉巴疏帝的大街小巷,乞食糊生。年輕的婦女,大都淪落為修樓臘(奴隸),而長期地供她們的主人使喚了。

         當時西拉巴疏帝的人,都把這個貧民區叫做「阿咖拉播」。「阿咖拉播」是寄生蟲的意思。那裡的環境又很髒,若非不得已,很少有人,願意走到那裡。

         佈大(佛陀)五十七歲的秋天,暫居在西拉巴疏帝西南方不遠地方的傑大.貝那(祇園精舍)。佈大一個月當中,至少有兩次,到西拉巴疏帝的中場 (位在西拉巴疏帝中央,似天然公園,有七百多坪的面積。)說法,時間大部份都在上午。

         當時的印臘,使用的也是陰曆,每月十五日,又是月亮最圓的日子,四年就有一個潤年,和現在的農曆一樣。

         這是八月十五日的事情。清早佈大帶了五位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即被譯為「比丘」者。)和兩位必庫匿(佈大的出家女弟子,即被譯為「比丘尼」者。),從傑大.貝那出發,來到了西拉巴疏帝。今天佈大並沒有直接到中場去。他帶着弟子們往西郊的貧民區。佈大今天並非要向大眾說法,而是要給這一羣貧民醫病來的。

         必庫匿埋托勒呀(俗稱的彌勒菩薩,其實她在天上界的境界是如來而非菩薩,是瞇樓庫如來,而是女的,非男的。「瞇樓庫」就是慈悲的意思,這也是當時埋托勒呀印臘的別號,因此才有「慈氏菩薩」之稱。她和堪朗如來之所以會被稱為菩薩,是由於當今如來界包括大如來共四二三位如來中,只有她們二位是女的,一方面由於她們二位的客氣,一方面要她們二位看顧諸大菩薩、菩薩,所以她們二位就居住在大菩薩界頂端所致。堪朗如來,就是觀世音菩薩,「堪朗」就是光明的意思,當時她生在印臘的名字,就是堪朗。)與巴漏喇,是頭一次來這裡。佈大和必庫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阿沙季已來過四次。今天佈大,特地帶埋托勒呀巴漏喇來的目的,是希望必庫匿們,以後也常來這裡,給這貧民區的老太婆們,解決一些困難。今天佈大除麻哈.卡俠罷阿沙季外,還帶了麻哈.蒙嘎拉那(大目揵連,即俗稱的目蓮。)、麻哈.那阿禡摳士大匿呀等五位大弟子。這五位必庫和兩位必庫匿的「巴沙巴臘里」(偉大的力量,即俗稱的神通。),皆已發露。尤其是麻哈.卡俠罷埋托勒呀麻哈.蒙嘎拉那三位的「巴沙巴臘里」,都已很足够給人家醫傷治病了。

         當時印臘的悠給〔修鍊「悠尬」(瑜伽)的人〕,及季憋度(現在的西藏)的喇嘛教徒,也有靠超人能力,給人家醫傷治病的。可是他們所靠的力量,並非自己的「麻哈.葩匿呀」(偉大智慧;「麻哈」是偉大,「葩匿呀」是智慧。即被譯為「摩訶般若」者。)發露出來的「巴沙巴臘里」,而是靠另外一個世界的人的力量的。當時的悠給所靠的,都是「愾依夏」(仙界)的人;而喇嘛教徒所賴的,都是「控岣裡」(地獄界)的人的力量。因此,有時候病傷被醫治好了,却換來更慘的魔難。佈大常告誠弟子們說:

         『人可以依賴的,只有自己的「麻哈.葩匿呀」而已,而唯有「麻哈.葩匿呀」發露出來的,才是真正的「阿巴思卡」(拯救力量)。「麻哈.看體」(大世界,即宇宙之意。)中的唯一的「阿巴思卡」,就是「麻哈.葩匿呀」的「巴沙巴臘里」(副產品。「巴沙巴臘里」,本來就是副產品的意思,由於神通,就是「麻哈.葩匿呀」所具有的力量;當一個人的「麻哈.葩匿呀」愈發露,其神通也就愈大起來,因此神通等於是「麻哈.葩匿呀.葩拉瞇大」,即到達內在於自己的偉大智慧的途中,逐漸產生的副產品,所以佈大都把它稱為「巴沙巴臘里」即副產品,而佈大的弟子們,就把「巴沙巴臘里」這一句,當做偉大的力量、 神通使用。),「巴沙巴臘里」是無法靠「求」獲取的!』

         這個貧民區的房屋,算不上房屋,而是一排排的竹草棚。是比當時有錢人的巴爾溝旎(涼廊)更糟糕的。走到近傍,就可以聞到一種像垃圾,又像發黴的味道,聞起來很不好受。

         從馬路拐進貧民區,看到一排排竹草棚,而又聞到那種令人難受的味道,埋托勒呀巴漏喇,就連聲地嘆息。這是她們二位必庫匿,從來沒有看過的人生的悲慘景色。

         佈大帶着弟子們,到了第三排竹草棚,毫不躊躇地踏進棚裡。由於棚蓋得低,個子高的麻哈.卡俠罷麻哈.蒙嘎拉那摳士大匿呀,都稍彎着身進去。這所竹草棚裡住七個老人,四男三女。他們的年齡都在七十歲以上。是兩對夫妻,和其中一位太太的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這一位老太太和她的丈夫,都是上八十歲的人了。只看到他們那一雙雙無奈的眼光,便會令人流起眼淚的。成對的兩位老公公都病倒了,燒發得很高。他們的病,所依賴的只是水而已,藥對他們,已是很陌生的東西了。連三餐吃的,都愈來愈遠離了,他們那裡還認識甚麼藥呢?

         佈大和諸弟子,看到這種嚴厲的人生實態,眼睛都噙着淚水。埋托勒呀巴漏喇早已哭出聲了。

         老人們看到進來的是佈大,都面露笑容,曉得救星駕臨,高興得臉色都紅潤起來。佈大和七位弟子一進來,他們都盡量地擠在一起,以讓佈大的弟子們,都能進到棚裡。為了不佔面積,只有佈大和個子高大的麻哈.卡俠罷等三位必庫坐着,其他二位必庫和兩位必庫匿,都站在傍邊。

         佈大很慈祥地告訴這幾位老人說:

         『不必擔心了,沒有關係的。你們都不必站起來,也不必擠在一起,坐舒服一點吧!』

         埋托勒呀趕緊從阿沙季手中,接過包袱解開來,拿出今晨必庫匿們所做的麵餅出來。每一位老人,都分四塊給他們,而病倒的兩位老公公的份,就交給他們太太。一個麵餅,够他們一個人吃一餐的,雖然數量不多,但對他們來說,已太滿足太滿足了。他們都感激得哭着。若不是地方太狹,他們老早就對佈大和必庫、必庫匿們行起大禮的。連幾位必庫,看到這種情景,也哭出聲了。『啊!人間怎麼有這麼可憐的人呢?』,他們都在心裡這樣想着。

         佈大示意麻哈.卡俠罷,過去醫治那邊那位病倒的老人。麻哈.卡俠罷很恭敬地對佈大合掌後,就爬過躺在那邊那位老公公的身傍。佈大也移到躺在這邊的老公公身傍去。兩位老公公並肩睡着,佈大和麻哈.卡俠罷,面對面坐着。接着佈大和麻哈.卡俠罷,都將雙手分按在兩位老公公的前額和心窩處。

         埋托勒呀巴漏喇麻哈.蒙嘎拉那,都以心眼看到棚裡充滿了光。佈大和麻哈.卡俠罷發出來的光,混合在一起了。連坐在傍邊的五位老人,也都覺得,突然間身心皆變得很輕鬆。約十分鐘後,佈大和麻哈.卡俠罷,都收回了雙手。大家看到佈大的臉上、手上都貼滿金箔;而麻哈.卡俠罷的臉上、手上也着滿金粉。這是光物質化的現象,幾位老人看到這稀有現象,都虔誠地合掌着。

         病倒的兩位老人,睜開了眼睛,看到佈大和必庫、必庫匿們,感覺到自己的病苦已消散,曉得是佈大來搭救的,就趕快坐起來向佈大行禮。

         佈大很慈祥地微笑着說:

         『你們兩位不必客氣,剛才是我和卡俠罷,給你們二位加了光而已。如果想吃東西,不必對我們客氣,就先吃些麵餅吧!』

         兩位老人,感激得流下眼淚,但他們却不敢在佈大面前吃東西。佈大曉得他們的心意,也就不再催促他們了。

         佈大輕聲地告訴他們說:

         『諸位啊!生老病死是人生的最大痛苦。人要活在這「塌庫瓦里」(地上界),就是一件不簡單的事情。加上人又會年老衰微,又會病,而終於必死,這是生為人,就必須擔當的事情啦!人並沒有甚麼命運的,富貴貧賤,都是自己從「思普拉阿臘」(天上界)要來「塌庫瓦里」的時候,自己選定的。沒有人強迫你,更沒有人支配你,而是你為了修正自己的「咖爾碼」(偏去的個性,即被譯為「業」者。),自己選定的。這一點,也許現在你們無法了解,可是當你們又回到「思普拉阿臘」去的時候,你們就會曉得,我所說的話是不虛的。你們現在,雖然是窮苦加上病苦,可是這兩樣痛苦,並非別人給你們加上的,並非環境迫你們變成這樣的。貧窮是你們自己,從「思普拉阿臘」選來的。因為當時你們自己覺得,這樣對修正你們自己的「咖爾碼」最為合適,你們才自己選這樣的。而病,是你們不曉得貧窮是自己所選的此生要走的路,才連最寶貴的心,也讓它貧窮下去,所招來的結果啊!』

         佈大說到這裡,眼睛紅紅濕濕的,眼角已滾下了淚珠。他嘆息了一聲,繼續他的話說:

         『諸位啊!無論環境多窮苦,一個人也不可以把自己的心,讓它窮苦下去的。心的窮苦,是怎麼樣的狀態呢?那就是心狹小到沒有一點兒餘地啦!像你們住在這竹草棚,七個人睡起來,已够擠的了,那不就沒有餘地了嗎?而如果其中的幾位,睡態不好,睡得變斜,或者來一個大翻身,那麼,不就碰到別人,吵到別人的安眠了嗎?天氣冷的時候還好,天氣一燠熱,你們就會更覺得棚裡太狹、太低了,是嗎?像這樣,一個人的心太狹窄的話,人家說你動聽的話,或者人家的態度令你滿意的時候,你還不會覺得怎麼樣,可是人家的話,一讓你覺得不動聽,或者人家的行為一令你不滿意,你的心不就馬上動亂起來了嗎?甚至你就會發動傷人家的心身的行為了。這不正像房屋太狹窄時,生活在其中的人的狀態一樣嗎?心的窮苦就是如此啊!自己的心一窮,像房屋太狹窄一樣,就會時時都令人感到痛苦的。』

         佈大說到這裡就停下來。

         外面不曉得甚麼時候起,下起毛毛雨。對生活在這種簡陋環境的窮人來說,風雨給他們的威脅是很大的。佈大看到外面的雨絲,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生的苦,老的苦,病的苦,.........人生的痛苦,甚麼時候才能打下休止符呢?而人的一切痛苦,都是自己製造出來的啊!雖然是這樣,雖然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可是處身痛苦的眾生中,眼看着為了痛苦而呻吟的人們,佈大憐憫人們的心,就愈為加深了。

         佈大很慈祥地對這些老人們說:

         『現在外面下起雨來了,雖然是毛毛雨,但對你們來說,却會令你們的心,產生出一絲煩惱、擔心的。這是事實,人生本來就是真實的體驗啊!我不想安慰你們,不僅不安慰你們,而且我要更有力地告訴你們,無論環境加上你們的壓力多大,你們要更加鼓起勇氣來面對事實,要勇敢地把它承担起來。不要輸給環境,更不要逃避環境加到你們身上的壓力,要很勇敢地將環境的壓力,挑在你們的雙肩!請你們牢牢地記住我的話,肩可塌,身可亡,可是唯有心不可傷,不可亂!不要使風雨,吹打在你們心中。要讓你們的心,變成風雨中的明燈,以你們毫不傷亂的心光,照亮你們坎坷的人生旅程!人的心是不生不滅的,是永遠存在的,任何痛苦,都毀不了它。不要讓你們的心,輸給你們的肉體,肉體會痛,肉體會傷,然,心是永遠澄潔光亮的。請你們不要糟蹋自己,不要讓自己的心,因環境而傷亂。那是弱者!那太不值得!你們的心的王國的主宰,永遠是你們自己!要好好地認識這一點。請你們拿出勇氣,請你們好好地努力,別讓自己的心,因環境而紛亂損傷,那實在太不值得太不值得了!諸位老人,我並不是在教你們忍受環境的壓力,我是在指明你們,無論環境的壓力多大,都不要使自己的心傷亂。當你們真的做到這樣的時候,你們坎坷的人生旅途,也就會慢慢地平坦,而終於會變成一條康莊大道的。諸位老人啊!請你們相信你們都有這種力量,都能做到這一點。不必依賴甚麼,更不必依賴他人。「麻哈.看體」中,可依賴的,唯有自己而已!』

         佈大注視那兩位剛病癒的老人說:

         『你們不要以為我和卡俠罷的「巴沙巴臘里」有多大,「巴沙巴臘里」雖然可以一時性地解除你們的痛苦,可是你們自己的心,不僅能够長時間地讓你們自己從痛苦中解脱,並且能够使你們不發生痛苦。請你們牢牢地記住我的話,你們自己的那不能欺騙自己的心,只有它能够防人生之痛苦於未然。這種力量,是任何「巴沙巴臘里」,都望塵莫及的。』

         七位老人,聆聽佈大這慈悲話語,串串淚珠,頻掛臉頰。心中不僅充滿了無限感激,而從來沒有湧過的一股熟睡着的勇氣,也清醒過來。他們活到此耄耋之年,曾幾何時,有人這樣深切有力地鼓勵他們過?沒有,沒有!確實沒有!連自己的父母也沒有過。他們都情不自禁地哭出聲了。

         在傍的必庫和必庫匿們,也都鳴咽着。

         巴漏喇哭得最厲害了。她不僅感激佈大的大慈悲而哭,而且看到未出家前的丈夫麻哈.卡俠罷的光明燦爛的後光,哭得更厲害了。她想:『椏那(麻哈.卡俠罷的本名的略稱)啊!每當你來到「塌庫瓦里」的時候,你都是這樣活着的。你的人生,正像佈大一樣,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活着。你和佈大,都是為了沈陷於痛苦中的眾生而活着的啊!椏那啊!雖然我曾為你而寂寞過,可是當我想到你,看到你,都活在苦難的眾生中的時候,我總是為你欣慰、驕傲的。.........』

         佈大回過頭來,輕聲地對巴漏喇說:

         『巴漏喇啊!當一個人,能够活在沈陷於痛苦中的眾生裡的時候,真正的他,已活在「思普拉.卡臘里」(金剛界,即菩薩界與如來界的合稱。)的最頂端了。椏那的可貴處,就在這裡啊!巴漏喇啊!當我們又一起來到「塌庫瓦里」的時候,妳依舊會看到椏那,仍然活在沈陷於痛苦中的眾生裡面的。而那個時候,妳會更感到緣生的可貴啦!』

         埋托勒呀也輕抱着巴漏喇的肩膀,對她說:

         『巴漏喇啊!當我們又來到「塌庫瓦里」的時候,妳和我,都需要好好地照顧一位很偉大的人啊!並且,巴漏喇啊!妳和我都必須盡我們的力量,去幫助那位偉大的人的呀!』

         埋托勒呀抬頭看了佈大和麻哈.卡俠罷一眼,也和着巴漏喇鳴咽起來。

         雨下得更大了。佈大和七位弟子,七位可憐的老人,都靜靜地聽著雨聲。

         麻哈.卡俠罷閉起眼睛,聆聽着佈大的心聲:

         『椏那啊!讓你心中的慈悲的法燈,照亮你的前途吧!而與巴漏喇携着手,和弟子們,向人們的心中,點上慈悲的法燈吧!椏那啊!這是我對你來世的祝福啊!』

         麻哈.卡俠罷的眼角,急速地又流下了眼淚,他也以心聲回答佈大:

         『佈大,請你放心,我會的,一定會的!佈大,敬請你接受我的保證吧!』

         佈大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微笑。他輕聲地對麻哈.卡俠罷說:

         『椏那啊!我剛才所說的就是「夏巴拉利.控體」(活得很正確,即被稱為「正命」者。)了。你會把它歸納於「求心安的第五條正確捷徑」中的。椏那啊!你將來也要做到這樣才行啊!』

            麻哈.卡俠罷也輕聲地回答佈大說:

         『佈大,我相信我會的,我相信我不會輸給環境!』

         佈大笑着說:

         『椏那啊!我也相信你做得到的。其實,一個能贏自己的人,任何環境,都奈何他不得的了。』

         雨停了。

         佈大帶着弟子們,輕輕地離開了那竹草棚,而走向第六排竹草棚去。

思不體(須菩提)的自尊

         秋天的彌嘎拉迓(鹿野苑),風沙特別大,由於彌嘎拉迓本身就是一個很廣濶的荒野,風沙一起,就顯得更加荒涼。視線遠處的地平線,其間褐鹿羚羊,互相追逐奔跑,顯出了一幅落寞景色。

         這是佈大(佛陀)六十八歲的事情。昨天清晨,自葩拉納喜(波羅奈,當時印臘六大國之一的咖西國的首都。)來了三位貝夏(商人),他們到彌嘎拉迓拜見佈大的目的,是想請教佈大經商上的問題。他們都居住在葩拉納喜的三角街(商店街),都在做鹽生意。他們三位,都是曾經託瀑爾那.突拉椏.芽匿撲投臘(富樓那彌多羅尼子),記過帳的貝夏,因此都和芽匿撲投臘認識。昨晨他們一來開依巴.貝那(佈大的團體,在彌嘎拉迓的住所;「開依巴」是完善,「貝那」是宿舍、廣濶的講堂之意。),佈大就叫芽匿撲投臘招待他們。

         他們三位都是將近五十歲的人,其中年歲最低,個子最高,而臉呈方形的,叫做思不體(須菩提)。思不體今年四十六歲,他的父親,在他七歲的時候就「奴爾貝臘」(逝世、死亡的意思,與寂靜境界的「尼爾罷阿拿」,同被譯為「湼槃」者。)了。爾後,就由母親遐髂和大他六歲的姐姐摳利臘,帶他長大的。思不體從小就很野,最不喜歡人家干涉他的行為。有時候野得太過份了,姐姐、母親說他,他都會一氣而幾天不和她們說話,做為對她們的報復。

         思不體是獨子,二十歲那年,經「媒姑」(做媒的女人)介紹,娶了葩拉納喜三角街的麻哈.貝夏(大賈)庫拉巴.數罷的第三個女兒枯喜為妻。庫拉巴.數罷就是在五年前,樂捐興建這所開依巴.貝那給佈大.尚玍(佈大的團體,「尚玍」即被譯為「僧伽」後,又被略為「僧」,當做佈大的出家弟子用者;其實「尚玍」,就是團體,社會的意思。)的人,他已在去年夏天「奴爾貝臘」了。思不體結婚了二十多年,都沒有子女;因此,就從枯喜的姐姐椏咖薩,要來她的第四個兒子老么夏看塔為養子。夏看塔今年已經十三歲,他是六歲的時候,到思不體家的。他很乖,有時候看到父親思不體,無端地謾罵母親枯喜,都會安慰母親,不要煩惱。枯喜也是一位很賢慧的太太,除了理家務外,還幫助丈夫思不體經營事業。這方面的能力,她從小就跟她父親庫拉巴.數罷學到了。

         在思不體三十四歲那年,為了事業上的關係,就和同在三角街的貝夏沙齁臘連營了鹽的生意。因此,就有了和少他八歲的沙齁臘的第三位太太尚卡接觸的機會,而在不知不覺間,思不體尚卡就墮入情網了。思不體起先還控制得住自己,可是對尚卡的再三挑逗,自制之牆,就倒塌下來了。

         幸好,在那個時候,三角街的另一位貝夏夏仆漏漏,也和思不體沙齁臘,連營了鹽生意。因此,思不體一方面更為忙碌,一方面不能只往沙齁臘的家跑,還須和夏仆漏漏連繫,這樣,就較沒機會,和沙齁臘的那位姨太太尚卡接觸了。

         兩年來,三角街的連營方式很流行,以致於思不體沙齁臘夏仆漏漏的連營,逐漸感到吃力。雖然鹽生意好做,但由於利潤少,只靠薄利多銷,所以不能老待在三角街的店舖中,等人家來買,這樣便無法站得住,必須自動地到更偏僻的鄉下去推銷才行。因此,思不體一個月當中,常有半個月左右在跑鄉下,而四、五個月,還要到離開葩拉納喜約二十「悠架那」(被譯為「由旬」者,即約一天的步行行程的距離。)的阿拉哈城附近的鄉村去推銷一次。思不體雖然有將近五十名的店員,可是由於思不體不放心,無法信任人家,因此,他寧願自己辛苦些,都自己在場指揮着下屬們。

         最近思不體,向沙齁臘夏仆漏漏提議,改行做絲綢,但他們二位,却對沒有經驗的事業不敢做。於是三個人商討的結果,要到彌嘎拉迓請教佈大,做最後決定。他們昨晨來到彌嘎拉迓的開依巴.貝那後,雖然見到佈大了,也把他們的來意向佈大說明過。可是不曉得甚麼原因,佈大只叫他們三位,住兩夜後才回葩拉納喜去,有話慢慢地商量。所以思不體們,就整天和芽匿撲投臘,談東說西。有時候,有一位叫做甘.達巴的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即被譯為「比丘」者。),也來加入他們的閒談。這樣地已待一天多了,都沒有再見佈大的機會,連幾位大必庫,也都沒出來和他們打招呼。

         因此,思不體就耐不住了。他有了一種被人冷落的感覺,雖然芽匿撲投臘很誠意,但他還是無法平息一直在心中打轉的不滿心念。並且他又想:『這個開依巴.貝那是我岳父建贈給佈大.尚玍的,怎麼我岳父一死,佈大就忘恩起來了?據說佈大是慈悲的化身,怎麼這樣不懂人情、禮貌呢?.........』

         到了晚餐後,芽匿撲投臘才來告訴他們三位貝夏,說佈大在他的房間,等他們三位去,已給他們三位,想出一個辦法了。思不體一聽到這樣,又懷疑起佈大。他想:『以佈大的境界,怎麼連我們這點芝麻小事,也要想兩天之久,才能想出辦法來呢?如果讓我一個人靜靜地想,也許還不需要花兩天時間啦!是否我們來請教佈大,根本就不對了呢?』

         思不體沙齁臘夏仆漏漏,隨着芽匿撲投臘走進佈大房間,看到佈大和三位必庫,以及一位「坡拉阿臘」(高級警官;一般的警察,當時的印臘語稱為「坡利罷」。)坐在那裡。那位「坡拉阿臘」,已是六十歲左右的人了,思不體等三位,都沒見過他。其中有一位是他們認識的,那就是這兩天,和他們談過四次話的甘.達巴。其他兩位必庫,他們都不認識。

         佈大看芽匿撲投臘思不體等三位葩拉納喜的貝夏進來,就含笑迎接他們,而示意他們坐在他前面。思不體剛好坐在佈大的正前方。

         佈大依然含笑着對三位貝夏說:

         『來,我先給你們三位介紹一下,既然有緣聚在一堂,還是相認識一下比較妥當吧!這一位「坡拉阿臘」,就是貝薩里(當時印臘六大國之一的巴吉國的首都)著名的「愾洋塌臘」(治安人員)阿匿陸大(阿㝹樓馱),他是想跟隨我,專程來這裡徵求我的意見的。這兩位就是我們的大必庫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和麻哈.咖架那(摩訶迦旃延),你們聽說過嗎?而坐在最傍邊的這一位,你們已經認識吧?他未出家前,也是和你們一樣,是麻哈.貝夏,他已經跟隨我二十年了。』

         思不體等三位貝夏,都聽到過麻哈.卡俠罷。他們曉得佈大.尚玍的麻哈.卡俠罷,是當時的印臘(古代印度的名稱)「巴沙巴臘里」(偉大的力量,即神通。)繼佈大的第二位人物。而他的逸事很多,都是關於他的「巴沙巴臘里」的。思不體看到麻哈.卡俠罷也在場,就有點兒緊張起來。

         佈大接着給阿匿陸大介紹說:

         『「坡拉阿臘」啊!這三位是葩拉納喜三角街的貝夏,思不體沙齁臘夏仆漏漏,他們三位,是在經營鹽生意的。』

         阿匿陸大,很客氣地和思不體等三位貝夏打招呼。

         佈大說:

         『思不體啊!你們三位的事情,我想不必談了。反正鹽生意,利潤又少,其他生意的銷路,又沒有鹽那麼大,你們經營起來也不會感到滿意的。並且行行都有競爭,像思不體,你只靠一個人的力量,那裡有辦法經營比鹽銷路短的東西呢?思不體啊!你說是嗎?』

         思不體一聽到佈大這麼說,心裡就慌張起來了。可是細想一下,佈大所說的也有點兒道理。當今印臘銷路最大的是鹽了,其他商品,那裡有比鹽銷路大的呢?可是我的店舖,明明有將近五十名店員,佈大怎麼說我只一個人在做呢?於是他就帶着反駁的口吻對佈大說:

         『佈大,我不是靠我一個人的力量而已啊!我有將近五十名屬下,在幫我銷售啊!』

         佈大笑着說:

         『思不體啊!雖然你有將近五十名的部下,在幫你做事情,可是他們像你的修樓臘(奴隸)般地,只在幫你搬運鹽而已,那裡是幫忙你在銷售鹽呢?不都是你領着他們在做嗎?他們只是在聽你的差遣而已啊!從銷售到收錢,不都是你一個人在搞嗎?』

         思不體一想:『是啊!佈大說得對極了,雖然我請了那麼多人,可是他們也沒替我銷售鹽和收錢啦!啊!過去我實在太浪費了,怎麼請那麼多人來增加開支呢?他們所作的事情,都是修樓臘就能做的。幸好佈大提醒我這一點,不然我實在太傻了,無端地花費那麼多經費。唉!太傻了!』

         佈大笑着說:

         『思不體啊!你的開支實在太大了。修樓臘能做的事情,你不雇用修樓臘,而雇用一般人,薪水起碼要多花費五倍啦!是嗎?思不體啊!』

         思不體回佈大說:『佈大,多謝你給我提醒這一點。我回去後,就將他們解雇,以節省我的開支。這樣,我的收入,就會增加很多了。』

         佈大仍然微笑着說:

         『思不體啊!既然你不想經營鹽生意了,你就把你的部下,統統解雇吧!』

         思不體想:『不對啊!統統解雇掉,我不是只變成一個人了嗎?只有我一個人,又怎麼能够經營事業呢?那也就不成一個店舖了。』

         佈大說:  

         『思不體啊!你還要經營甚麼呢?沒有比鹽銷路大的生意啦!絲綢生意是很難做的。你想,現在的一般尚玍(社會),有幾個人在穿絲綢呢?在穿絲綢的,只有王族和一些麻哈.貝夏的家屬們而已啦!你經營銷路最好的鹽慣了,突然間要改為銷路這麼短的絲綢,怎麼有可能呢?而你對絲綢的貿易又外行,他們二位也外行,且要打通王族,又不是那麼簡單的呀!剛才我聽這位「坡拉阿臘」阿匿陸大說,巴吉國王肯因.遢臘罷的王族們,只向兩家貝薩里的麻哈.貝夏採購絲綢啊!並且一年只採購兩次,這樣你怎麼能够維持下去?思不體啊!你聽我這樣說,還會覺得絲綢生意好做嗎?』

         思不體沙齁臘夏仆漏漏聽到佈大這麼說,皆心灰意冷。他們三位都很明白,佈大所說的,句句實話。他們所以想做絲綢生意,其着眼處,只在利潤很高這一點而已,却没有想過銷路的問題。既然銷路短,不管其利潤多高,也沒甚麼好做的了。

         佈大又說:

         『你們三位聽了我的話,覺得怎麼樣啊?你們是否覺得,你們三位的問題,沒有甚麼好談的呢?』

         思不體想:「是啊!這樣說起來,我們的問題,還有甚麼可談的呢?』,於是,他就對佈大說:

         『佈大,是的,聽你如此分析,我們的問題,就沒有再談的必要了。可是佈大,那麼我們今後要怎麼辦呢?請你指明我們一條可走的路吧!』

         佈大笑着說:

         『思不體啊!你先自己想一想看!自己都還沒動腦筋,怎麼就要麻煩人家了呢?那你不是變成修樓臘了嗎?修樓臘是只供給人家體力,而不供腦力、心力的。可是你的體力,對你周遭的貢獻,又會比修樓臘多嗎?思不體啊!你想到這一點沒有啊!』

         素來好強好勝的思不體,聽到佈大這麼一說,就愣住了。佈大的話,像萬枝利箭,向他的心窩射進。他感到像要窒息的感覺,呼吸好像被閉住。這刺激對思不體來說,實在太大太大。他從來沒有如此地被人家奚落過,也沒有人敢對他說這樣的話。他覺得,他的自尊,已被佈大蹂躪得破破碎碎了。

         佈大說:

           『思不體啊!你現在覺得,你的自尊被我蹂躪得七分八裂了嗎?思不體啊!你難得有這種機會是嗎?你好好地利用這個機會想一想啊!仔仔細細地想一想啊!很清晰地很清晰地想一想啊!思不體啊!你自以為的自尊,究竟是甚麼東西呢?它是否你所需要的呢?或者是對你最沒用的東西?你自以為的自尊,是否真的是你的自尊?或者你另有真正的自尊呢?思不體啊!一個人真正的自尊心,究竟是甚麼呀?』

         思不體自己在心裡想的,都被佈大指出,而又接連地被佈大,一句緊跟着一句追問,於是他的腦海裡,只是一片紛亂。自己對自己這個人,對自己一向最為珍惜的自尊,越覺得模糊不清了。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他的自視甚高,任何他所經歷的事情,他都自己常以為非他莫屬。可是現在,他却對自己究竟是甚麼,感到模糊了。他對佈大說:

         『佈大,我,我.........這些我都無法了解,我都不清楚.........』

         佈大含着微笑說:

            『思不體啊!向來你所依賴的你,其實並不是你自己啊!因為不是你自己,我對你一句緊跟着一句地問下去的時候,你就沒辦法將舵把住了!這證明你一向以為是你自己,以為是你的能力的東西,並非是真正的你自己呀!如果是真正的你自己,而又對它有絕對的把握,怎麼會被別人蹂躪得到呢?怎麼一被別人蹂躪,就無法依賴它呢?而這個時候,你不是依然覺得有你的存在嗎?不是還有一個你,在凝視着成為一片模糊的,從前你以為是自己的嗎?思不體啊!趕快從夢中醒來吧!不要再活在夢裡了!人生是真實的啊!是寶貴的啊!是若流星般,刹那就消逝的啊!』

         思不體覺得自己心中一片坦然,現在的這種感受,是他有生以來,從沒有過的經驗。他從眼角,簌簌地流下眼淚。他的心,從來沒有如此平靜過、安祥過。一向倘若有人傷到他的自尊,或者沒有照他的意思去做,他就會痛罵他一頓,並且自己在心裡,也會氣上四、五天。他從來,也沒有像今天晚上這樣地損傷自尊過,更沒有人接連地敢問他這麼多他所無法答覆的問題。可是今夜的他,雖然起先還感到自尊被蹂躪得破碎不堪,可是後來,却只覺得佈大所問的,他自己甚麼都不曉得,自己越來越顯得渺小,而隨着渺小程度的加深,心裡就越安祥了。

         佈大依然微笑着說:

           『思不體啊!你一向是很自大的,又自以為自己是一位了不起的正人君子。思不體啊!是嗎?可是你從沒想到,是你事業上的同伴,又是你好友的沙齁臘,為了你而多傷心過嗎?沙齁臘曉得,你這個人是最愛面子的,自視又頗高,且又不喜歡人家說你,因此他為了不使你難堪,才沒有揭穿你和他的第三位太太尚卡的私情啦!思不體啊!你到現在還以為沙齁臘,還不曉得你和尚卡的戀情吧?沙齁臘現在不就在你旁邊嗎?你可以向他證實我的話呀!』

         佈大這些話,對思不體來說,正如青天霹靂。他做夢也沒想到,他和尚卡的戀情,沙齁臘老早一清二楚了。現在的思不體,變成羞恥的化身,無地自容,全身都在微微地顫抖着。他實在太難堪,太難受了:『啊!沙齁臘是怕傷我的自尊,而自己忍受着姨太太和朋友發生戀情的痛苦。啊!我實在是畜生不如啊!我怎麼對得起沙齁臘呢?怎麼對得起他呢?他對我的友誼多深啊!而我,那裡是人?!和朋友的姨太太發生戀情,還時常大搖大擺地去那朋友家裡,啊!我,我.........啊!甚麼自尊,自尊這個東西,不是老早被我自己糟蹋掉了嗎?被自己糟蹋掉的自尊,還時時刻刻希望人家來保存,不許人家傷到它,那不是笑話嗎?太笑話了!啊!我思不體啊!活到今天,究竟是怎樣活來的啊!.........』

         佈大很嚴肅地對思不體說:

         『思不體啊!現在你自己想到了吧!你到今天都活在夢中啊!思不體啊!你自己不尊重自己,而要人家尊重你;人家沒尊重你,你就胡亂謾罵人家,而自己又令自己煩惱,傷亂自己的心幾天。思不體啊!當你在謾罵人家的時候,你想過人家也有自尊嗎?人家說你一句,你就以為自尊被傷,而受不了,而就那麼厲害地回罵人家,但人家却都受得住,讓你隨便地罵,連你母親也害怕你,不敢說你。思不體啊!你怎麼沒替人家想過呢?並且你罵了人家後,還自己在心裡惱怒四、五天,使自己難受,這個時候,你也是正在糟蹋自己啊!你怎麼不會想到這一點呢?使自己的心亂,使自己難受,這不是糟蹋自己,是甚麼呢?這也在不尊重自己了呀!不尊重他人,又不尊重自己,而却在維護自己的甚麼自尊,思不體啊!那你自己平時在維護的自尊,究竟是甚麼呢?思不體啊!你現在仔細地想一想吧!』

         佈大說到這裡就沈默了。閉起眼睛,以給思不體思考的時間。

         思不體來回思考,只覺得自己活到今天,實在太枉然了,傷了太多人的心了,而自己的心,也未曾獲得片刻的安寧過。他想:『難道這就是人生嗎?不是的!自從剛才聆聽佈大的話,我的心不是就獲得安祥了嗎?安祥的心境,這不才是真正的人生嗎?那麼能够保持安祥的心境的狀態的我,是否才是真正的我呢?.........』

         他想到這裡,佈大又開口了:

         『思不體啊!是的,那才是真正的你顯露出來的狀態啦!真正的自尊,就是尊重自己的心啊!尊重自己的心,使它甚麼時候都不傷亂啦!並且只做到這樣,還不够的,一方面要使自己的心不傷亂,另一方面,又不傷亂他人的心,這才是自己真正的自尊心顯露的狀態啊!自尊心就是自動地,自自然地,沒有絲毫的他人的管束,又沒有自己的約束下,能够做出不傷亂自己和他人的心的狀態之謂啦!思不體啊!這才是真正的自尊心啊!而你一向在自以為的自尊心,是虛偽的你,是你應該努力丟棄的我執呀!思不體啊!你明白了嗎?』

         「坡拉阿臘」阿匿陸大,在心裡慶幸今晚有機會,聆聽到佈大如此珍貴的教誨。啊!一個人時時在珍惜的自尊、面子,其實,是他的最無用的我執啊!它一天不去,人就無法尋回真正的自己了。

         甘.達巴也在回憶未出家前,自己在西拉巴疏帝(舍衛城)的胡作非為,而感慨無量。他想:『當時我也最愛面子,最氣人家傷到我的自尊了。有一次在路上走,一位老太婆,無意中把口水吐到我的左脚背,我不是大大地教訓了她一頓嗎?現在想起來,實在太慚愧,太慚愧了!.........』

         沙齁臘夏仆漏漏的心裡,也充滿了愧疚。沙齁臘想:『當時我沒揭穿思不體尚卡的戀情,真的是為了怕傷到思不體的自尊心嗎?不是的!我是怕失去一位經商連營的同伴啊!我還是為了我自己啊!剛才被佈大這麼一說,我實在太慚愧啦!』

         麻哈.卡俠罷靜靜地看着他們幾位的心念,覺得眾生實在太可憐了。啊!「塌庫瓦里」(地上界)中,究竟有幾人,徹悟到真正的自尊呢?一般人所尊重的自尊,只是面子而已啊!面子就是執着啊!就是執於虛偽的自己啊!不然,怎麼會有剛才佈大所指明的矛盾的事實發生呢?啊!盲目的人生,太堪令人憐憫了!

         佈大睜開了眼睛,很慈祥地對三位貝夏說:

         『你們三位,還是繼續你們的家業吧!鹽是人人所必需的。雖然薄利一點,可是還過得去呀!』

         接着就對思不體說:

         『思不體啊!努力尊重別人吧!不要以為你的下屬都沒有能力,都靠不住的了。那都是虛偽的你在作祟呀!那就是你一向在尊重的自尊啊!學習相信別人吧!尊重別人吧!這樣才是真的在尊重自己了。這樣,真正的自尊心才會顯露的啊!思不體啊!一個人的真正的自尊心,是別人無法傷它的,連巴互臘莽 (梵天,神)也不能傷它的。思不體啊!能够傷害一個人的真正自尊心的,唯有自己自身而已啦!請你好好地記住,我今天晚上告訴你的話,這是一個人,求心安的第五條正確捷徑,這就叫做「夏巴拉利.控體」(活得很正確,即被稱為「正命」者。)了。思不體啊!再過十七個月,我們就有常在一起的緣份了。請你好好地珍惜這段緣份吧!』

         一年後,思不體的母親遐髂「奴爾貝臘」(死亡)了。母親遐髂「奴爾貝臘」後不到半個月,太太枯喜也「奴爾貝臘」。她們都患霍亂而「奴爾貝臘」的。於是思不體,就將養子夏看塔,還給太太枯喜的姐姐椏咖薩,又將自己的鹽生意,捐給同業沙齁臘去經營,自己就在十七個月前佈大所預言的日子,到彌嘎拉迓去跟隨佈大,加入了佈大.尚玍。

鬢必沙臘王宮的冤獄

         夏天的印臘(古代印度的名稱)很熱,尤其是南方。二千五百多年前的印臘的版圖,並不像現在的印度那麼大。當時的印臘的版圖,是經度,同現在的牛勒里(新德里)到咖爾髂大(加爾加答);緯度,由北方的安巴拉,到中部的咖爾髂大的稍成矩形範圍。因此臘佳孤利哈(王舍城),已算是當時印臘的南方了,且是東南方。當時印臘的南方有兩個大國,靠東的是麻嘎拉國,靠西的是咖西國。臘佳孤利哈,就是麻嘎拉國的首都。

         臘佳孤利哈是一個政治都城,當然也有很多貝夏(工商者),可是並不像拿爛臘般,屬於純粹的商城。臘佳孤利哈的人口並不多,當時只有三十多萬人。因為當時在位五十四年之久的鬢必沙臘王,很仁慈,對侵略性的戰爭,最不感興趣,所以麻嘎拉國是一個當時戰亂最少的國家。這個國家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由鬢必沙臘王正式下令,其管轄下的人民,要對出家人或修行者,盡量佈施或供養。因此這個國家,很多出家人或修行者,都很喜歡來待住。且由於臘佳孤利哈的西南方,有一個名叫烏爾貝臘.些那旎烏爾貝臘森林,「些那旎」就是森林、林的意思。)的森林,樹木大部份都是丕葩拉樹(被稱為菩提樹者)。丕葩拉樹的葉子大而密,能蔽雨遮日;又很多盤根,修行者在盤根之間坐下,能避免和別人相碰,又能防蛇的快速侵襲,所以烏爾貝臘.些那旎是當時印臘的森林中,最多出家人和修行者的地方。

         鬢必沙臘王有四位王后,但只有第二位王后巴佳髂,和第三位王后旬拉臘,各生一位王子。佈大(佛陀)六十一歲那年,鬢必沙臘王已五十七歲了,他是二十八歲就當國王的。第二位王后巴佳髂所生的王子,名叫做愾依沙咖臘,當時十一歲,而第三位王后旬拉臘所生的王子葩枯利髂,當年十九歲。當時在鬢必沙臘王宮,發生的大案件,就是由這兩位王子為着火點的。內容就是爭奪王位,這是王宮裡常有的悲劇。

         事情的發生是這樣的。

         鬢必沙臘王的第四位王后祥枯拉.葩大底,生了兩位公主,大公主丕薩當年九歲,二公主芽咖臘當年七歲。在那年七月初旬的有一天下午,王子愾依沙咖臘陪着芽咖臘,在王宮左邊大庭苑的池塘傍,拿着小竹竿玩養在池塘中的魚。當時的印臘人,對魚都很希罕,因為巴拉蒙(婆羅門)教徒把槓玍.沙罷(恒河)神聖化了,每年的五月八日,很多巴拉蒙教徒,就跑到槓玍.沙罷沐浴,以使自己的肉體神聖;甚至有的人,就拚命地喝槓玍.沙罷的水,希望連內臟都神聖化。加以當時的佳以那教(不殺生、不吃葷的宗教),又頗有勢力,所以在不知不覺之間,影響一般人,以為抓魚是一種罪惡了。即巴拉蒙教對河流的神聖化,和佳以那教的不殺生、不吃葷,這兩教的形式,合成當時印臘一般人的抓魚為罪惡的觀念。因此,當時的印臘人,很少看到魚,吃到魚。

         鬢必沙臘王宮所養的魚,是從當時的蝦穆(即現在的泰國)輸進的。有白的和黑的兩種,有一點像鯉魚,可是沒有那麼大、那麼粗,最大的,長約二十公分。那池塘裡共養了十四隻魚,三隻白的,其他都是黑的。當芽咖臘愾依沙咖臘,拿着小竹竿在玩魚的時候,第三位王后旬拉臘,也帶着他所生的王子葩枯利髂來到池邊。旬拉臘自從愾依沙咖臘出生後,就一直在擔心,將來王位的繼承問題了。她常想,雖然他所生的王子歲數較多,可是當她看到國王很喜歡愾依沙咖臘,而又常聽國王對客人說,愾依沙咖臘是他的心肝寶貝的時候,就憂慮起將來的王位,是否會屬於愾依沙咖臘了。並且那年五月間,國王又對她說了一大堆,葩枯利髂做事很馬虎,有頭無尾等不滿的話。因此,她就更加擔心,自己所生的王子的前途了。於是,旬拉臘就萌起要害死王子愾依沙咖臘的念頭,而靜待着機會的來臨。

         那一天下午,旬拉臘一聽侍女禡灑報告她說,愾依沙咖臘正和芽咖臘在池塘邊玩魚,就自喜機會來臨,趕緊帶着王子葩枯利髂,到了池塘。

         旬拉臘一到池塘傍邊,就對葩枯利髂說:

         『葩枯利髂啊!你怎麼不幫妹妹芽咖臘趕魚呢?你們站在這邊用竹竿一趕,魚不都跑到那邊去了嗎?你帶着妹妹到那邊去把魚趕到這邊來啊!這樣,我和愾依沙咖臘在這邊就可以玩魚了。然後我和愾依沙咖臘,又把魚趕過去,你們在那邊,不是也可以玩魚了嗎?這樣一去一來,多好玩呀!』

         兩位王子和公主芽咖臘,聽旬拉臘這麼說,都覺得這樣一定很好玩,於是葩枯利髂,就牽着芽咖臘的手,走過池塘那邊。

         那池塘很大且深,像整顆菱肉的形狀。這邊到那邊的距離,約有三十公尺,因為上面沒有橋,從這邊到那邊,須繞過去才行。當葩枯利髂芽咖臘繞着池邊走去,未繞到能够看到旬拉臘愾依沙咖臘的時候,旬拉臘雙手一用力,就把背向自己,站在池邊的愾依沙咖臘,推進池塘裡了。由於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愾依沙咖臘連驚叫的時間都沒有,就掉進池塘而沉下去了。這個時候,旬拉臘就趕快轉身,背向池塘,裝着一副在觀賞庭苑景色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自己的王子葩枯利髂,大聲地說:

         『母后!母后!愾依沙咖臘掉進池塘裡去了!』

         於是,旬拉臘才趕緊轉過身來看池塘,看到愾依沙咖臘有氣無力地,在離開剛才掉進去的地方五、六公尺的左前方,只看到雙手腕浮在水面,要掙扎到水面來。她一看到這樣,就大聲地對葩枯利髂說:

         『你好好地看顧芽咖臘,不要使她不小心也掉進去了,母后來搭救愾依沙咖臘。』

         旬拉臘這樣說後,就趕緊裝着要到池塘裡救愾依沙咖臘。當她的前脚快到池塘邊緣的時候,就假裝跌倒的模樣,脚向池塘,仰倒在池塘傍邊的地面上,而一跌倒就大聲地呻吟起來。

         葩枯利髂芽咖臘,看旬拉臘為了搭救愾依沙咖臘,自己却反而跌了一跤,無法爬起來,痛得大聲呻吟着,就慌張起來。於是,葩枯利髂就趕快牽着芽咖臘的手,以芽咖臘的最快速度,繞到旬拉臘身傍。

         旬拉臘曉得自己的王子和芽咖臘來了,就閉起眼睛,裝着暈過去的模樣。葩枯利髂芽咖臘一看到那樣,就更慌張了。葩枯利髂芽咖臘說:

         『妳暫且留在這裡,看護母后,我去叫侍衛們來搭救母后和愾依沙咖臘。』

         他這麼一說,就立即向宮殿跑去。

         池塘到宮殿,至少也有五十公尺,等三位侍衛和葩枯利髂來到的時候,愾依沙咖臘已經斷氣了。

         旬拉臘曉得侍衛的枯夏托利呀(武士)們來了,就清醒過來,而拚命叫那三位枯夏托利呀,趕快進去池塘搭救愾依沙咖臘。三位枯夏托利呀,一同下水去把愾依沙咖臘的屍體撈起來。

         旬拉臘就這樣,天衣無縫地害死了王子愾依沙咖臘

         可是旬拉臘的造孽,並非這樣就休止。

         鬢必沙臘王知道愾依沙咖臘掉進池塘裡死了,非常悲痛,就把責任推到芽咖臘身上。他大罵芽咖臘說,都是她常愛看魚,才叫愾依沙咖臘陪她去池塘,使愾依沙咖臘掉進池塘而死,這樣,一直不停地大發雷霆。

         那個時候,國王的第四位王后葩大底,聽到這消息,也來到大殿。

         國王一看到葩大底,就立即遷怒到她身上,說都是她平時太溺愛芽咖臘,才會令他的心肝寶貝愾依沙咖臘遭遇不幸。

         國王愈說愈氣憤,大聲說:

         『葩大底!妳母女要負此事的全部責任!妳自己說,你們該受甚麼處罰?』

         鬢必沙臘王雖然仁慈,可是傷亡愛子,痛心到了極點,因此,良知早已埋沒了。

         這個時候,旬拉臘說話了。她說:

         『國王,你常說葩枯利髂,做事馬虎,有頭無尾,不會處理事情。這件事,也不是甚麼國家大事,是我們家裡事,國王啊!你就讓葩枯利髂處理看看怎麼樣?』

         國王聽到旬拉臘的提議,心裡一想,既然愾依沙咖臘已死,將來王位非葩枯利髂繼承不可了,且他今年已十九歲,也該讓他磨鍊磨鍊才行。他這樣決定後就說:

         『好吧!葩枯利髂,讓你處理吧!你說說看,怎麼處罰你四母后和芽咖臘?』

         葩枯利髂聽到父王這麼說,就想:『我必須處理得很妥當,讓父王知道,我有能力當國王才行。』於是就對國王說:

         『父王,芽咖臘還小,雖然她常愛看魚,可是不能因為這樣,就把愾依沙咖臘掉進池塘的責任,推到她身上去。如果說她有罪的話,只是貪玩這一點罷了。貪玩,這是四母后管教不嚴所致。所以,要處罰的話,該處罰四母后。』

         國王聽他說得很有道理,內心就高興起來。國王一欣賞起葩枯利髂,就恨起葩大底的管教不嚴,沒盡母責。於是,就問葩枯利髂說:

         『葩枯利髂啊!那麼你要如何處罰你四母后呢?』

         葩枯利髂回答父王說:

         『處罰四母后,關禁四十天土牢。』

         祥枯拉.葩大底,就這樣地被關進土牢中。

         佈大知道了這冤獄,就帶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麻哈.咖架那(摩訶迦旃延)、 麻哈.蒙嘎拉那(大目揵連,即俗稱目蓮者。)和臘夫臘(佈大的兒子羅睺羅)四位弟子,匆匆地從貝爾.貝那(竹林精舍)趕去。到達臘佳孤利哈鬢必沙臘王宮,已是葩大底妃,被關進土牢十七天的黄昏。

         鬢必沙臘王看到佈大帶着四位弟子駕臨,心中充滿了喜悅,趕緊親自出大殿門前,迎迓佈大和四位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被譯為「比丘」者。)

         鬢必沙臘王很興奮地說:

         『佈大!難得又承蒙你駕臨,我實在太興奮了。今天是甚麼光給你駕來的,也沒有先賜知一聲,讓我好帶侍衛們到郊外去迎接,實在太失禮了,請佈大海涵啊!』

         佈大很嚴肅地說:

         『國王啊!我不是駕甚麼光來的,我是帶四位高徒來抓妖啊!』

         鬢必沙臘王一聽到佈大的話,又看到佈大與四位必庫的嚴肅表情,心裡就開始緊張起來。而趕緊問佈大說:

         『佈大,請你明白地告訴我,究竟是甚麼事情這麼嚴重呢?』

         佈大依然很嚴肅地說:

         『鬢必沙臘王啊!請你招集你的王后們和太子、公主們到大殿來吧!還有一位侍奉你第三位王后的侍女禡灑也叫她一起來,好讓我給他們抓妖。』

         國王一聽到佈大的話,以為佈大剛才所點到的人,一定都有妖魔在身,心裡大大地緊張,就趕快叫人去請他們到大殿來。一方面又很恭敬地請佈大等五位,進入大殿寶座。並曉得佈大和四位弟子,一定肚子餓,就叫人趕快去準備晚餐,自己陪着佈大等用餐招待。

         在國王招待佈大和四位必庫用餐的時候,第一、二、三位王后和太子、公主們,及侍女禡灑都陸續地到齊。大家都向佈大行禮,而坐在餐桌傍邊。

         佈大等用過餐後,佈大就問國王說:

         『國王啊!怎麼還沒看到王后祥枯拉.葩大底出來呢?是不是病倒了?』

         國王一聽到佈大問起葩大底,一皺眉,心想,這怎麼回答佈大呢?可是不回答又不行啊!於是就對佈大說:

         佈大,事情是這樣的。十八天前,因為葩大底管教小女兒芽咖臘不嚴,以致於令我心愛的太子愾依沙咖臘,掉進池塘裡死了,因此,為了處罰她,從那天起,我就把她關在土牢。決定關她四十天,以防以後再發生同樣悲劇。』

         佈大笑着說:

         『國王啊!芽咖臘是你的公主啊!你也該管教管教她才對的了。怎麼你都沒有管教她呢?』

         國王聽到佈大這麼說,心裡想:『是啊!雖然我忙於國事,但芽咖臘還是我的女兒啊!我仍然是她的父親啊!我怎麼可以完全不負管教女兒的責任呢?』。一想到這裡,心中就起了一絲內疚,而想到被關在土牢的葩大底妃了。

         佈大又說:

         『國王啊!你把管教女兒的責任,都推到王后葩大底的身上去了,這樣是否正確呢?你怎麼變成這樣胡塗了!胡塗得不僅推卸管教兒女的責任,且又把自己的王后關進土牢裡呢?國王啊!你還不算老啊!怎麼未老就先胡塗起來了呢?雖然這是你們家裡事,可是你全家的人,也是麻嘎拉國的國民啊!也該依國法處置才對啊!國王啊!你是否覺得這樣呢?』

         鬢必沙臘王想:『是啊!我的家屬也是我的國民啊!既然是國民,就應該依國法處置才對的,怎麼可以隨便把葩大底關進土牢呢?』

         佈大又說:

         『國王啊!你判決王后葩大底關進土牢四十天,依你的國法,是甚麼罪才合乎這種處罰呢?你說給我聽聽。』

         國王很恭敬地回答佈大說:

         『關禁土牢四十天,是偷竊人家的財物四百「愾依臘」(貨幣的單位,一「愾依臘」約為現在的新臺幣三十二元。)之罪行的處罰方法。』

         佈大說:

         『國王啊!既然如此,王后葩大底却没有偷竊人家的財物啊!你怎麼處罰她,等於判決偷竊人家四百「愾依臘」的財物之罪呢?國王啊!你實在太胡塗了!』

         鬢必沙臘王,接連地被佈大說他胡塗,心中就埋怨起王子葩枯利髂。他想:『若不是葩枯利髂胡裏胡塗地說出這種處置,我也不會這樣做的了。』。於是,就向葩枯利髂瞪了一眼。

         佈大看在眼裡,就對國王說:

         『國王啊!這是怎麼一回事啊?你怎麼在對王子葩枯利髂瞪眼呢?難道這件事,是葩枯利髂給你出的主意嗎?』

         國王一聽到佈大這樣問他,就順水推舟地把責任推到王子葩枯利髂的身上。他回答佈大說:

         『不瞞佈大,這是葩枯利髂的決定。』

         佈大聽到此話,就裝出很驚訝的樣子,對國王說:

         『甚麼?是葩枯利髂的決定?國王啊!這是真的嗎?』

         國王回答佈大說:

         『佈大,是真的。我想讓他處理看看,以試鍊他的處理事情的能力。』

         佈大說:

         『國王啊!你聽說過一個為人之子,不依國法,而私自決定關禁自己的母親四十天的嗎?』

         葩枯利髂聽到佈大這麼說,心裡就慌張起來。他想:『糟了!這次,我又增添父王的麻煩了。難怪父王時常說我做事馬虎,有頭無尾,我怎麼鬧出如此糟糕的結果出來呢?糟了!糟了!』。葩枯利髂連臉色也變白了。他偷偷地看了母后旬拉臘一眼。

         旬拉臘,自從佈大提起這件事情後,心裡就一直不安着。她想:『今天恐怕要糟了,不曉得佈大是否明白了一切真相。如果明白了,我怎麼辦呢?』。可是她一方面,又自己鼓勵着自己:『沒關係,無論佈大是否曉得一切真相,我的安排是天衣無縫的。只要我不承認,一點兒證據都沒有,我還在怕甚麼?』

         佈大又開口了。他向站在旬拉臘背後的侍女禡灑說:

         『禡灑啊!那一天是妳告訴王后旬拉臘愾依沙咖臘芽咖臘到池塘去玩魚的吧?』

         侍女禡灑,臉一紅,就垂下頭去,而不敢回佈大的話。

         國王一看到這樣,心中就起了一絲疑念:『甚麼?是禡灑去通報旬拉臘的,那麼其中是否有甚麼蹊蹺的隱情?』,於是,國王就以命令口吻,對禡灑說:

         『禡灑!我命令妳照實說出來!若有半點虛言,我要重重地處罰妳!』

         禡灑看國王發怒,生命要緊,已顧不了許多,就回答國王說:

         『回答國王,一個多月前王后旬拉臘,就要我留意愾依沙咖臘的行動了。而在發生事情的四天前,王后又叫我陪她去池塘看魚。在池塘旁邊,王后叫我走過池塘那邊,把魚趕過來,好讓她欣賞,我就依言做了。在那裡玩了一會,我就又陪王后回到宮裡。當天晚上,王后叮嚀我,如果曉得王子愾依沙咖臘到池塘去,就立即通報她。因此發生事情的那天下午,我 一曉得王子愾依沙咖臘和公主芽咖臘到池塘去玩魚,就趕緊通報王后旬拉臘了。國王,我所說的,若有半句虚言,願意受國王的嚴厲處罰。』

         王子葩枯利髂聽到侍女禡灑說出此話,臉色發白。他想:『那天母后不也是要我和芽咖臘走過池塘那邊去趕魚嗎?那麼,愾依沙咖臘是否是母后給他推進池塘裡去的呢?如果真的這樣,那實在太可怕,太可怕了!』

         鬢必沙臘王聽侍女禡灑如此說,已斷定愾依沙咖臘是王后旬拉臘害死的,一怒,就對旬拉臘說:

         『好毒辣的句拉臘啊!愾依沙咖臘明明是妳推進池塘的,妳却裝模作樣地跌倒昏厥,以拖延時間來害死他。又讓葩枯利髂做出這種胡塗事,妳好狠心啊!.........』

         旬拉臘沒料到侍女禡灑會全盤托出,但她依然自在地向國王說:

         『國王啊!你怎麼聽到禡灑這樣說,就說我害死王子愾依沙咖臘呢?我只是曉得芽咖臘很喜歡玩魚,因此,才叫禡灑陪我去池塘,看看魚有甚麼好玩,而覺得魚游來游去,沒辦法看得很清楚,才想到讓禡灑到池塘那邊去把魚趕過來啊!這樣的話,一方面能看到魚,一方面又能趕魚,讓牠們游來游去,這樣讓孩子們去玩,不是更好玩嗎?這有甚麼不對呢?而當天,我就想用我發覺到的玩魚方法,讓愾依沙咖臘芽咖臘也能玩得更痛快,才那樣做的呀!怎麼好心沒有好報,却被國王你說我害死愾依沙咖臘呢?唉!.........』

         旬拉臘說得頭頭是道,處處理由,國王雖然感覺到她在狡辯,可是沒有證據,就無話可說了。

         佈大開口了,他笑着說:

         『國王啊!王后旬拉臘說的不是很有道理嗎?你覺得怎麼樣呢?』

         國王聽到佈大這麼說,更胡塗了。難道愾依沙咖臘不是旬拉臘害死的嗎?他自己只在心裡納悶,却又不曉得怎麼回答佈大。

         佈大又說了:

         『國王啊!怎麼了?你究竟覺得怎麼樣呢?』

         國王回佈大說:

         『佈大,我不知道.........』

         佈大說:

         『國王啊!我不是告訴你,我和四位必庫,是來捉妖的嗎?你怎麼忘記了?』

         國王想,這和捉妖又有甚麼關係呢?於是對佈大說:

         『佈大,這和捉妖,究竟有甚麼關係呢?請佈大明示。』

         佈大說:

         『國王啊!人還沒到齊,怎麼抓妖呢?』

         國王聽到佈大的話,明白佈大是在催促他,先把王后葩大底放出來,就趕緊叫侍衛去放出王后,而請她到大殿來。

         國王看到王后葩大底,被關十七天,臉色憔悴多了,心裡一酸,叫一聲:『葩大底啊!.........』就流出了眼淚。

         王后葩大底,看到佈大和四位必庫在場,就跪下去給佈大行大禮。佈大很慈祥地牽起她,示意她坐在傍邊,葩大底又感激,又興奮地坐下。

         佈大看人都到齊了,於是就對大家說:

         『諸位啊!我說一個故事給你們聽。這雖然是故事,然,是真有其事的故事,一切都是真實的,這一點請你們先很清晰地認識。從現在算起兩千三百多年前,在我們印臘西方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叫做非雅(在現在的非洲)的國家。那裡有一位國王名叫阿巴拉,他所統治的國家,是非雅四個國家當中,最大的一個,國名叫做胚沙罷阿巴拉王娶了兩位王后,這兩位王后是胞姐妹,姐姐叫夫印,妹妹叫盤遢罷,姐姐大妹妹七歲。姐姐夫印嫁給阿巴拉王七年,只生一位公主西卡。因此,夫印就提議阿巴拉王娶她的妹妹盤遢罷,看是否能够得一位太子。阿巴拉王愛子心切,採納夫印的提議,就娶盤遢罷為妃。第二年,盤遢罷就給國王生了一位太子。國王很高興獲得太子,就把他命名為闢薩了,「闢薩」是國寶的意思。但十一年後,王后夫印也生了一位王子愾依椏姆簸,於是麻煩就發生了。』

         佈大說到這裡,看了鬢必沙臘王一眼,然後又接着說:

         『在愾依椏姆簸四歲秋天,王后夫印患了痢疾病倒了。由於愾依椏姆簸還小,而王妃盤遢罷又和王后夫印是親姐妹,因此王妃盤遢罷,就自告奮勇地將愾依椏姆簸帶到她身邊去照顧。國王阿巴拉也很高興王妃盤遢罷這樣做,以為到底還是親姐妹才會有如此度量。因為他曉得,從來為了爭奪王位,王后們若各有了王子,其間就會有很大的摩擦存在。可是阿巴拉王萬萬沒想到,當天晚上太子愾依椏姆簸,就會被王妃盤遢罷壓死在床上了。外表上看來,是盤遢罷妃的睡態不好,把愾依椏姆簸的脖子當做枕頭壓死的。國王阿巴拉和王后夫印,知道了這消息,也只傷心而已,都沒有怪起王妃盤遢罷。因為盤遢罷的睡態,從小就很不好,姐姐夫印,對這一點是最清楚的了。』

         佈大說到這裡,嘆了一聲後,接着說:

         『其實,那天晚上,王妃盤遢罷根本沒有入眠,她故意把王子愾依椏姆簸的脖子當做枕頭睡,又在愾依椏姆簸的嘴中塞進手帕,使他不能出聲,這樣活活地使愾依椏姆簸窒息而死的。就是由於將手帕塞進愾依椏姆簸口中,王妃盤遢罷自以為天衣無縫的罪行,才留下了一個大漏洞。』

         佈大閉起眼睛,顯得很傷心難過。這個時候,坐在佈大傍邊的兩位大必庫麻哈.卡俠罷麻哈.蒙嘎拉那,突然覺得大殿增強了很多光,而心眼看到偉大的巴互臘莽(光的天使,被譯為「梵天」者。)阿蒙,已站在佈大的上方。

         佈大睜開了眼睛,接着說:

         『當時在非雅,有一位很偉大的麻哈.拉簸(大指導靈的意思;「麻哈」是偉大、大,「拉簸」是指導靈、悟到神理的人天導師。),他的名字叫做阿蒙。「阿蒙」是「多壽」的意思,正如同我們印臘的話「阿彌」(多壽)。阿蒙知道了此事後,在事情發生的翌晨,自動地去找阿巴拉王。阿蒙當時,就待在阿巴拉王宮所在地的非拉利。他一到王宮,就請阿巴拉王,趕快把太子愾依椏姆簸抱出來,給他看還有沒有救。因為當時的非雅,大家都曉得阿蒙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很多絕症,都經他的手而起死回生。並且他教給人家的做人道理,都是句句合情合理,盡合乎「麻哈.看體」(大世界,即宇宙之意。)的「塌爾碼」(法,即宇宙神理、法則之意。),充滿悲天憫人的大慈悲,所以當時的非雅,舉國都很尊崇他。由於這個原因,阿巴拉王一聽到阿蒙說,太子愾依椏姆簸或許有救,就即刻親自到王后夫印房間,從還抱着愾依椏姆簸的屍體,痛哭欲絕的王后夫印手中,抱過來愾依椏姆簸,半走半跑地回到大殿。阿蒙阿巴拉王抱着愾依椏姆簸,叫阿巴拉王看清楚他搭救太子愾依椏姆簸的動作。然後,一手捏開愾依椏姆簸的嘴巴,一手將手指伸入愾依椏姆簸口中,從牙縫挾出一小塊布片出來。

         阿巴拉王,一看到那小塊被咬得碎碎的深紅色絲綢布片,臉色一變,心想:「這不是王妃盤遢罷最喜愛的手帕碎片嗎?」他一想到這裡,就氣憤起來,因他已明白,太子愾依椏姆簸是被王妃害死的了。

         阿蒙細聲地對阿巴拉王說:

         「國王啊!你猜得不錯。其實我所以匆匆地趕來,並不是要搭救愾依椏姆簸,他已斷氣大半天了,怎麼能够復生呢?我是怕你很快地就把他燒化,才急急地趕來,要拿出此證據給你看的。你的王妃,怕愾依椏姆簸出聲,將手帕塞進他口中,爾後睡在他的脖子,拼命地用力把他壓至室息而死。而看他已斷氣後,才把塞進他口中的紅色絲綢手帕拉出來。但由於作惡心虛,却没留意到她的手帕,已被愾依椏姆簸咬碎一小片,就匆匆地把它塞進自己懷中。這條手帕,現在還在她的懷裡哩!國王啊!叫人去請兩位王后出來吧!我順便也把王后夫印的病醫治醫治。」

         阿巴拉王,立即叫人去請兩位王后出來。王妃盤遢罷,還很體貼地扶着姐姐夫印,一起來到大殿。

         國王阿巴拉早已忍不住氣了。一等到兩位王后坐定,就走到王妃盤遢罷前面,一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手伸入她的懷中,把那條紅色的絲綢手帕抽出來,然後又回到王位。

         王妃盤遢罷進入大殿,看到偉大的阿蒙坐在國王身傍,就起了一陣心悸,現在又被國王取去那條手帕,已怕得面無人色了。

         國王拿出剛才阿蒙從太子愾依椏姆簸口中取出的一小塊布片,和手帕破碎的地方一對,證實阿蒙所言不虛,便冷冷地對王妃盤遢罷說:

         「盤遢罷啊!妳做的好事,不必我再替妳說出來吧?你是為了你的太子闢薩,而把愾依椏姆簸害死的吧?妳的心好狠毒啊!妳是妳姐姐夫印介紹妳進宮做王妃的呀!妳沒忘記此事吧?而愾依椏姆簸,又是叫妳姨母的人啊!是嗎?我又那麼疼闢薩,妳怎麼曉得,我將來會把王位讓給愾依椏姆簸呢?連我都沒想到這一點,妳怎麼想到了?這等於妳在幫助闢薩篡我的王位啊!篡王位,我們的國法該怎麼處決,妳也很明白吧?」

         王后夫印也明白一切真相了。她是一位很仁慈的人,雖然覺得妹妹太不應該,可是事到如今,又不忍心妹妹盤遢罷受國法的制裁而死,所以就懇求國王看她的面子,網開一面,給王妃盤遢罷有悔改自新的機會。

         阿蒙看到如此情景,連聲嘆息,而說:

         「國王啊!這樣吧!反正王妃盤遢罷,也無法再待在王宮裡了,我收留她做弟子,幫忙我給人家醫病治傷,救人贖罪吧。國王啊!你看怎麼樣?」

         國王阿巴拉,聽到王后夫印的求情與阿蒙的提議,覺得也唯有如此做,才是最妥當的了。於是就照阿蒙的意思去做。

         當天王妃盤遢罷就拜阿蒙為師,跟隨阿蒙離開王宮。後來深受阿蒙的教誨,努力培養自己的慈悲心,跟隨阿蒙救了很多痛苦的人。』

         佈大一口氣說到這裡,才停下來。他注視着王妃旬拉臘,而很慈祥地說:

         『旬拉臘啊!妳聽了我這故事,心裡覺得怎麼樣?很難受嗎?是否覺得胸間有一股東西要滾上來呢?那就是妳的不能欺騙自己的心啊!旬拉臘啊!那就是妳真正的自己啦!』

         旬拉臘一聽到佈大講到盤遢罷這個名字起,胸間就有一股莫名的東西,在滾上來。而每聽到盤遢罷這個名字,就覺得這一股莫名的東西,滾上來的力量就越加大。她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怎麼我一聽到盤遢罷這個名字,胸間就有這種感受呢?現在聽佈大一說,才曉得那是真正的自己。那麼我真正的自己,為甚麼聽到盤遢罷這個名字,那種感受,就會強烈起來呢?是否我和盤遢罷這個名字有關?.........』

         佈大依然帶着很慈祥的口吻,對王妃旬拉臘說:

         『王妃旬拉臘啊!妳不但和盤遢罷這個名字有關而已啊!兩千三百多年前,非雅胚沙罷國,阿巴拉王的王妃盤遢罷,就是這一世,印臘麻嘎拉國,鬢必沙臘王的第三王后旬拉臘妳啊!王妃旬拉臘啊!王妃盤遢罷,就是妳的過去世啊!』

         旬拉臘聽到佈大這麼一說,一直在胸間急欲滾上的那股莫名的東西,就毫無阻擋地滾上來了。這個時候,旬拉臘也就情不自禁地嚎哭起來。並且邊哭邊叫着:『阿蒙阿蒙阿蒙!.........』

         這個時候,麻哈.蒙嘎拉那麻哈.卡俠罷的心眼,看到偉大的巴互臘莽阿蒙,已站在旬拉臘面前,在向旬拉臘加光。他們兩位大必庫都曉得,剛才佈大所說的非雅的麻哈.拉簸,就是這位偉大的巴互臘莽阿蒙,前世生到「塌庫瓦里」(地上界)時的名字了(人在天上界所使用的名字,是他最近一次生到地上界時的名字,除此而外,大菩薩以上境界的人,其在天上界,還有一個永遠固定不變的名字,如這裡的阿蒙,他就是全宇宙第二尊大的大如來巴沙里。)。

         阿蒙旬拉臘加一會兒的光後,又站到佈大的上方去,而旬拉臘也停止了嚎哭。

         旬拉臘很恭敬地對佈大行了一個大禮,而繼續跪着央求佈大說:

         『佈大,我知錯了!我太錯太錯了。王子愾依沙咖臘是我害死的,是我計劃害死他的。我,我,.........我為甚麼又犯了與前世同樣的罪行呢?怎麼這樣呢?怎麼這樣呢?......佈大,我懇求你救救我!救救我!佈大!佈大!.........』

         王妃旬拉臘的雙頰,掛滿了淚珠。佈大和四位弟子的眼睛也都濕濕的。麻哈.卡俠罷想:『啊!「咖爾碼」(被譯為「業」者,即在轉生輪迴中,所偏去的個性。)的力量,實在太可怕了!前世所犯的過錯,怎麼又重犯了呢?而犯得一模一樣!人是為了修正這「咖爾碼」,而從「思普拉阿臘」(天上界)生到「塌庫瓦里」來的呀!啊!人實在太可憐了!』麻哈.卡俠罷想到這裡,眼淚簌簌地流出。

         看到這種情景,大家都寂然無聲。

         佈大摸着旬拉臘的頭說:

         『王妃旬拉臘啊!阿蒙就是我們的話「阿彌」啦!妳這一世也應該好好地實踐,在前世阿彌阿蒙印臘語意)教誨你的做人道理才行啊!這樣,妳才對得起麻哈.拉簸阿彌啊!旬拉臘啊!妳要好好地「那默.阿彌.拉簸」(「那默」是遵照.........去實踐的意思,即被譯為「南無」者;「阿彌」是多壽的意思,這裡指的是當時生在非雅阿蒙;「拉簸」是指導靈、悟到宇宙神理的人天導師之意,這裡是「麻哈.拉簸」即大指導靈、偉大的人天導師的略稱,這是被譯為「陀佛」者。「那默.阿彌.拉簸」這一句,就是被譯為「南無阿彌陀佛」者,它的意思就是,「遵照偉大的人天導師阿蒙所教誨的去實踐」。)才行啊!這一世,妳不必再出家(離開家庭生活的意思)了,我替妳求大家原諒妳吧!』

         於是佈大就環視了國王、王后們、以及王子、公主們後,對鬢必沙臘王說:

         『國王啊!你能原諒王妃旬拉臘的罪行嗎?我求你原諒她。國王啊!你前世不是原諒她了嗎?你的前世,就是阿巴拉王呀!而你的第四位王后祥枯拉.葩大底,就是當時的王后夫印啦!』

         鬢必沙臘王十九年前,當他三十八歲的時候,就正式歸依佈大了。因此,被佈大這麼一說,看了跪在佈大前面的旬拉臘,又看坐在身傍的葩大底,心中湧起無限的感慨:『啊!「 咖爾碼」實在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於是,他就回答佈大說:

         『佈大,我相信葩大底也會寬恕旬拉臘的,至於巴佳髂.........』

         國王說到這裡,注視了第二位王后巴佳髂巴佳髂的眼光一和國王的接觸,就又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而頻頻向國王點頭,表明她也原諒旬拉臘的心意。

         佈大看到這情景,眼睛紅紅,右頰露出一線淚光。

         佈大輕聲地說:

         『旬拉臘啊!大家都原諒妳了,妳起來坐着吧!』

         然後佈大對王子葩枯利髂說:

         『王子葩枯利髂啊!你無端地讓母后坐十七天的土牢,這該當何罪呢?』

         葩枯利髂心裡大大地慌張。他想『糟了!我的此罪太大了。我怎麼辦呢?』。於是,立即瞟了國王一眼。

         國王說:

         『葩枯利髂啊!你說啊!你該當何罪呢?』

         葩枯利髂沒想到,父王會和着佈大來挾攻自己,因此就更急起來。

         佈大笑着說:

         『葩枯利髂啊!國王是一國之主啊!國事的最後決定,都操在國王的手啊!當你做起國王的時候,你不能做最後的決定,要誰去做呢?你這一次的過錯,不是聽你的母后旬拉臘的提議而引起的嗎?可是結果犯錯的却是你啊!葩枯利髂啊!你要好好地記住,而努力去實踐我現在要告訴你的話。一個人,無論他要做甚麼事情,在決定去做的時候,都要把那不能欺騙自己的心顯露出來才行的。怎麼樣才是把自己那不能欺騙自己的心,顯露出來呢?那就是要讓自己的心,充滿慈悲啊!就是要注意到你要做的事情,不要害到別人啊!葩枯利髂啊!當你要處罰你母后葩大底的時候,你想到「勿枉勿縱」這句話了嗎?所謂「勿枉勿縱」,就是慈悲啊!不冤枉好人,又不縱容壞人,這就是從善止惡啊!一個人做任何事情,都要使他所做的事情,都在從善止惡才行的。葩枯利髂啊!你對母后葩大底的處理,不是屬於止惡的內容的嗎?你是要止母后葩大底的惡,才決定把她關進土牢的吧嗎?可是止惡有尺度啊!而國民的標準尺度就是國法啦!如果你把它當做家事處理,那麼家法的標準,就是道德人倫呀!葩枯利髂啊!你所曉得的道德人倫中,有沒有兒子把母親關禁土牢這一回事呢?没有吧!這樣不就成為逆倫了嗎?逆倫就太違背道德了,是嗎?於國法,要偷竊四百「愾依臘」,才關禁土牢四十天,但你母后葩大底,却没有偷竊人家的財物啊!那麼你做了這件處決的工作,就一並乖離國法、道德、人倫了。做一件國法、道德、人倫皆所不容的工作,是一個人所該做、當做的事情嗎?葩枯利髂啊!你實在太胡塗,太胡塗啦!』

         佈大說到這裡,就對鬢必沙臘王說:

         『國王啊!你容許你的國家,有做出國法、道德、人倫皆所不容的事情的人存在嗎?』

         國王一聽到佈大問這樣的話,臉色一變,全身都冒出汗來。他回佈大說:

         『佈大,我懇求你原諒我管教不嚴的罪過吧!今後我一定會好好地管教葩枯利髂,讓他成為一個有用之人的。佈大,請你給我有這樣做的機會!』

         佈大很嚴肅地說:

         『國王啊!國王的工作不只是治國啊!你是人民的國王,是兒女的父親,又是妻子的丈夫啊!一個人只要生來「塌庫瓦里」,他的一切人事關係的維繫,都是他的工作啦!國王啊!請你牢牢地記住我這句話,而努力去實踐吧!』

         然後向葩枯利髂說:

         『葩枯利髂啊!你是太子呀!你的弟弟愾依沙咖臘已經死了,將來的王位,不是你要繼承的嗎?太子的工作,就是要好好地充實將來做為人民之國王的實力才對啊!你怎麼老是那麼胡塗呢?充滿着慈悲去做你的工作吧!去處理你該處理的事情吧!讓你所做的每一件工作,都是從善止惡的事情吧!都合乎國法、道德、人倫的標準吧!這樣你那不能欺騙自己的真正的你的心,就會慢慢地顯露出來的。那個時候,你就會體驗到,真正的慈悲,其標準是比國法、道德、人倫更精密,更善百千倍的啦!葩枯利髂啊!你要好好地記住我今天告訴你的話,而勇敢地去努力實踐才行啊!』

         佈大說完了。

         葩枯利髂大聲地哭起來。他悲傷,悲傷活到今天,為甚麼沒有人像佈大一樣地關心他,指明他應該走的路。他由衷地感激佈大,從老遠的貝爾.貝那趕來救他,平他家的冤獄:『啊!佈大實在太慈悲,太慈悲了!.........』,他深深地感激着。

         鬢必沙臘王宮的妖氣,被佈大一掃而空。由於佈大的這一場捉妖,「鬢必沙臘王宮的冤獄」,就在當時的印臘轟動起來。

         當佈大說完了話,而閉起眼睛的時候,偉大的巴互臘莽阿蒙就回「思普拉阿臘」去了。麻哈.卡俠罷麻哈.蒙嘎拉那,都又一次深深地體會到阿蒙的慈悲,以及緣生的可貴。

         過了一會兒,佈大睜開眼睛,向麻哈.卡俠罷說:

         『椏那麻哈.卡俠罷的本名的略稱)啊!「咖爾碼」的修正,是很不容易的。當我們又一起來到「塌庫瓦里」的時候,你會對此事,興起很大感慨的。椏那啊!那個時候,你會將今天晚上,我所處理的這鬢必沙臘王宮的冤獄的真相,公諸於世的。啊!椏那啊!那個時候的「塌庫瓦里」,又像現在的印臘一樣,當時在非雅,麻哈.拉簸阿蒙所說的「塌爾碼」(宇宙神理、法則,即被譯為「法」者。)傳到我們印臘後變成了巴拉蒙(婆羅門),而化石化了。並且邪教又紛紛而起.........。椏那啊!這就是「慷.卡拉利帝」(衰微不起,即所謂「末法」。)啊!當五個五百年後,我們再來「塌庫瓦里」的時候,我所說的「麻哈.看體」(大世界,即宇宙之意。)的「塌爾碼」,也已「慷.卡拉利帝」了!』

         接着佈大又對麻哈.蒙嘎拉那說:

         『摳利打麻哈.蒙嘎拉那的本名)啊!那個時候,你要多努力啊! .........』

         佈大沉默了一陣子,又對麻哈.卡俠罷說:

         『椏那啊!我今天晚上所說的,你就把它納入「求心安的第四條正確捷徑」中吧。因為它也是屬於「夏巴拉利.盆利簍」(工作得很正確,即被稱為「正業」者。)了。』

         麻哈.卡俠罷的雙眼,充滿了淚水。啊!何等浩瀚、無窮的師恩呀!

孵蛋的鷄

         在咖西國(當時印臘西南方的大國)的槓玍.沙罷(恒河)西岸,有一個城市,叫做葩拉納喜(波羅奈)。葩拉納喜東北郊外的彌嘎拉迓(被譯為鹿野苑者,其實,「彌嘎」是「 鹿」,「拉迓」是「荒野」的意思。因此,意譯應該是「鹿荒野」才正確。),是佈大(佛陀)出家後住得最久的地方。那裡生長着很多鹿及羚羊。當時的彌嘎拉迓的鹿,都很凶,尤其是公的,有時發起獸性,連大人都害怕牠,當母鹿懷孕的時候,公鹿就更凶了。

         佈大,六十四歲起到七十六歲的十二年當中,共住在彌嘎拉迓有七年之久。彌嘎拉迓原來並沒有人居住,因此才被稱為「拉迓」(荒野)。而在佈大六十三歲的夏天,葩拉納喜的麻哈.貝夏(大賈)庫拉巴.數罷,樂捐了一所貝那(宿舍、廣濶的講堂,即修寓之意。)後,佈大才常住在那裡。這一所貝那,雖然佈大給它命名為「開依巴.貝那」,但由於大家都叫那個地方為彌嘎拉迓慣了,因此,很少人,把它稱為開依巴.貝那了。「開依巴.貝那」是「完善修寓」的意思。那裡的風光明媚,天氣又好,是當時的印臘(古代印度的名稱),下雨最少的地方。

         葩拉納喜咖西國的首都,國王思麻很喜愛修飾,因此葩拉納喜是當時的印臘,最漂亮、最乾淨的城市。人口約有六十萬人,商業街佔全城的四分之三,算很繁華。當時不殺生、不吃葷的佳以那教的總部,就在葩拉納喜

         將近黄昏了,葩拉納喜靠西的三角街彌沙薩(三個角落的意思),開始熱鬧起來。瀑爾那.突拉椏.芽匿撲投臘(富樓那彌多羅尼子)帶着十九歲的弟弟枯拉利骼,剛從他的辦公處出來。剛才弟弟枯拉利骼來告訴他,母親的咳血又開始,咳出了很多血後,暈過去了。她一開始咳血,就很希望長子的芽匿撲投臘,趕快回去給她照顧。芽匿撲投臘今年已二十九歲,未婚,他是專門在給貝夏(工商者)記帳的。因為很多貝夏不識字,又不會加減等算術,所以當時印臘的商業城市,很多這種給人家記帳的人,其職業就像現在的會計師一樣,可是地位却没有那麼高,只有像代書的地位而已。

         芽匿撲投臘的母親撲拉罷,已患肺病多年了。有時候好好的,只咳嗽而已,並不咳血。可是一到秋末冬初,就開始咳血了;厲害的時候,一咳起來,就有半小「愾依濟」(用整塊木頭做成的水桶,小的高約四十公分,直徑約三十公分。)多的血出來。因此一年裡,有三個多月都躺在床上,需要有人給她照顧。今年特別嚴重,尤其是最近幾天,常常咳血後,就暈過去了。剛才枯拉利骼就是看到母親又暈過去,才趕緊跑來告訴哥哥芽匿撲投臘,快回去照顧母親的,不然,他也很不希望麻煩忙碌的哥哥。

         芽匿撲投臘為了工作上的方便,六年前就開始在葩拉納喜最繁華的商業區三角街,租了一間房子,專門給三角街的貝夏記帳。他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裡,本來是想晚上都回到家裡睡的,後來由於忙碌,就乾脆住在三角街的房子了。

         他的家在葩拉納喜北區,從三角街,要步行四十分鐘才能到。他匆匆忙忙地和弟弟離開三角街的辦公處,想抄近路回去看母親。當他們兄弟倆,經過離三角街不遠的小方場的時候,突然看到兩位佈大.尚玍(佈大的團體)的必庫 (佈大的出家男弟子,即被譯為「比丘」者。),正向他們揮手,示意他們兄弟倆過去。

         芽匿撲投臘看到了,不好意思當做沒看見,因此就牽着弟弟的手,一同到那兩位必庫所站的樹下。

         個子高大,歲數較多的必庫,笑着對芽匿撲投臘說:

         『瀑爾那.突拉椏.芽匿撲投臘啊!沒甚麼可急的,慢慢地走回去就可以了。令堂不會出事的,我倆陪你們兄弟去看令堂吧。』

         芽匿撲投臘愣住了。他想:『這兩位必庫,怎麼曉得我們要急着回去看母親呢?又怎麼曉得我母親病得很厲害?既然他們有這種力量,或許煩請他們去看看母親,對母親的病會有幫助的。』。他在心裡這樣決定後,就很恭敬地對兩位必庫行禮,而對剛才說話的必庫說:

         『請問尊駕,如何稱呼?』

         那位個子高大的必庫笑着說:

         『我是佈大.尚玍的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這位是我的師弟甘.達巴。』

         芽匿撲投臘一聽到是麻哈.卡俠罷,一顆心就放下來了。因為他曾聽人家說過,佈大.尚玍的麻哈.卡俠罷,是「巴沙巴臘里」(偉大的力量,即神通。)第一;並且他的說法,釋理最明,很多巴拉蒙(婆羅門)教師都不敢和他爭辯。聽說抱着要去辯倒他的巴拉蒙教師,一到他的面前,根本就沒有開口的餘地。原因是巴拉蒙教師存於心中,要和他辯的資料,一到麻哈.卡俠罷面前,還沒開口,就被他一一將其不正確、不對的地方說出來了,根本沒給對方辯論的餘地。如果存心去找他麻煩的巴拉蒙教師,那就更慘了。因為麻哈.卡俠罷的「巴沙巴臘里」,能够中止對方的心念(想念)。據說有一次,一位西拉巴疏帝(舍衛城)的巴拉蒙教師,帶了一羣弟子圍住麻哈.卡俠罷,預謀好了,一定要把他辯倒。可是那位巴拉蒙教師,一到了麻哈.卡俠罷的前面,腦筋裡頭就變成空空的,甚麼事情都無法想,只站在那裡發呆。那位巴拉蒙教師的弟子們,看到他們的師父那種模樣,以為師父得了甚麼急症,就趕快把他帶走。但一離開麻哈.卡俠罷約二十步,那位教師的腦筋,就又回復正常了。於是就又回頭去找麻哈.卡俠罷。結果走到麻哈.卡俠罷的面前,想和他爭辯的時候,突然間,腦筋又變成空空洞洞,甚麼都無法想了。因此爾後,不僅那位教師,很多巴拉蒙教師,就都很怕看到麻哈.卡俠罷了。

         芽匿撲投臘邊走邊想這些事情,在心裡嚮往着麻哈.卡俠罷的境界,很快地就回到家。

         芽匿撲投臘踏進家門,又愣住了。他母親撲拉罷,好好地坐在床緣,正和一位六十來歲的必庫說話,而旁邊還站着一位七十歲左右的必庫。芽匿撲投臘雖然沒看過佈大,可是他直覺地知道了坐着的這一位,就是偉大的佈大。麻哈.卡俠罷甘.達巴,很恭敬地對佈大合掌後,麻哈.卡俠罷就站到佈大的背後,而甘.達巴也站到那位老必庫的旁邊去。

         芽匿撲投臘,趕緊給佈大行了一個大禮。他的母親撲拉罷對他說:

         『芽匿撲投臘啊!母親的病,已經完全好了,是剛才佈大駕臨,給我醫治的。我已請求佈大收留你為弟子了,你不是早就很想出家嗎?我曉得你所以到今天不結婚,也為了要出家啊!孩子,是吧?』

         芽匿撲投臘太高興了,高興母親十年來的病已痊癒;高興母親允許他出家;更高興母親終於有緣見到佈大了。他立即問撲拉罷說:

         『母親!不知佈大是否肯收留我?』

         佈大說:

         『芽匿撲投臘啊!我已經答應你母親,要收留你了。你是否真的想跟隨我呢?出家並不比在家輕鬆啊!』

         芽匿撲投臘感激得流出眼淚,又向佈大行了一次大禮,以表明他急欲跟隨佈大的心意。

         佈大說:

         『芽匿撲投臘啊!你起來,我先給你介紹一下。』

         佈大指着站在他身旁的年老必庫說:

         『這位是我們的大必庫,霞利.撲投臘(舍利弗)。他們兩位,你已經認識了吧?站在我背後這位,就是你很嚮往的大必庫麻哈.卡俠罷啦!而這位較年輕的,就是甘.達巴甘.達巴未出家前,是西拉巴疏帝的一位很有名的麻哈.貝夏。你是和貝夏有緣的了,以後大必庫們忙的話,有甚麼事情不懂,就請教甘.達巴吧!』

         芽匿撲投臘聽到佈大慈祥的話,心裡充滿感激,抬頭看三位前輩,而向他們合掌行禮。

         他的母親撲拉罷,早已滿頰淚痕了。一直不敢開口的弟弟枯拉利髂,很想和哥哥一起跟隨佈大,可是一想到孤零的母親,就不敢開口了。枯拉利髂是一位孝子,七年後他母親撲拉罷過世,他就自己跑到彌嘎拉迓去跟隨佈大了。他因為常幫忙哥哥芽匿撲投臘記貝夏們的帳,所以芽匿撲投臘留下來的工作,就決定由他繼續去做。

         佈大和三位弟子,那天晚上,就住在芽匿撲投臘家裡,受他們母子的供養。

         晚餐後,佈大對芽匿撲投臘說:

         『芽匿撲投臘啊!這幾年來,你對你自己的工作滿意嗎?』

         芽匿撲投臘回答佈大說:

         『佈大,不瞞你說,我對我的工作,常懷着很不耐煩的態度應付着。雖然工作很多,不怕沒有錢賺,可是整天都和那些貝夏的帳接觸,實在太枯燥無味了。並且記帳這種工作,內容很煩雜,同一樣東西的價格,有時候在短時間裡,又有數種。一遇到母親的病態惡化,我心一亂,雖然工作數天,還理不清一條帳來,實在太頭痛了。』

         佈大笑着說:

         『芽匿撲投臘啊!鷄在睡覺的時候,是站着還是蹲着呢?』

         芽匿撲投臘突然被佈大問起這樣問題,自己在心裡納悶,為甚麼佈大問起鷄來了呢?他回答佈大說:

         『佈大,我看到的鷄,都站着睡覺啊!』

         佈大、霞利.撲投臘麻哈.卡俠罷都在笑着。佈大又說:

         『那麼鷄不睡覺的時候呢?』

         芽匿撲投臘又想:『怎麼又問不睡覺的時候呢?』,而回答佈大說:

         『佈大,鷄不睡覺的時候,不是跑、走,就是靜靜地站着啊!』

         佈大說:

         『芽匿撲投臘啊!那麼要叫鷄長時間蹲着不動,對鷄來說,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了?』

         芽匿撲投臘回佈大說:

         『是的,那恐怕很難很難。』

         佈大接着又問:

         『芽匿撲投臘啊!你想你的工作,對你來說,會比鷄長時間地蹲着困難嗎?』

         『不會的,佈大。我的工作比鷄長時間地蹲着,容易多了。』

         芽匿撲投臘很堅決地,這樣回答佈大。

         佈大笑着說:

         『芽匿撲投臘啊!那你有甚麼可煩的呢?你不是承認要鷄蹲長時間,比你的工作困難得多嗎?可是你想想看,芽匿撲投臘啊!母鷄在孵蛋的時候,在那一段期間裡,牠都常蹲着。雖然要鷄蹲下長時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可是芽匿撲投臘啊!母鷄在孵蛋的時候,却蹲得很久啊!他怎麼能蹲那麼久呢?沒有人強迫牠吧?』

         芽匿撲投臘想:『是啊!平時不蹲的鷄,為甚麼一到孵蛋的時候,就會蹲得那麼久呢?這一點我為甚麼都沒有想到?這究竟是為甚麼?如果要說理由,只能說是鷄的本能啦!是否這樣呢?......』

         佈大說:

         『芽匿撲投臘啊!孵蛋的時候,鷄能蹲那麼久,若說是本能,那麼一個人會工作,在工作,不也是本能使然嗎?沒有這種本能,人怎麼能够工作呢?』

         芽匿撲投臘想:『是啊!人也是有能够工作的本能啦!雖然人人的工作內容不一定一樣,可是這都要先有能够工作的本能後,才談得上的啊!那麼同樣的本能,鷄不常做的工作,一做都能那麼耐心地做長時間,而我習慣於做的工作,怎麼會不順手呢?』

         佈大說:

         『是啊!鷄不習慣的工作,都能很順利地去做長時間,而你做得很習慣的工作,怎麼會反而不順手呢?芽匿撲投臘啊!你曉得這是為甚麼嗎?這原因很簡單,鷄是在盡其責任與義務啊!而你所缺少的就是責任與義務的覺悟了。芽匿撲投臘啊!你不要以為你在記帳,是為了別人啊!也不要以為是為了賺幾個錢啦!你要好好地覺悟,要很清晰地認識,你在工作,是在盡做人的責任與義務才行啊!芽匿撲投臘啊!你會討厭吃三餐飯嗎?你會討厭睡眠嗎?不會吧?為甚麼呢?吃東西和睡眠,都是你要活在「塌庫瓦里」(地上界之意)所必須的啦!工作也一樣,一個人要活在「塌庫瓦里」,就必須工作。不做職業性的工作,也要做家務,家務也是工作啦!必須做,就是責任與義務了。芽匿撲投臘啊!你要很清晰地認識這一點才行啊!當你在記帳的時候,如果你能够覺悟到,記帳這個事情,並不是有人在強迫你做,而是你應該做的,這是你生來「塌庫瓦里」該盡的責任與義務的話,對記帳這個事情,你就不會不順手了,你就不會心煩了。而像有得吃、有得睡、能够吃、能够睡,一個人就必須感謝一樣,你有工作、能工作,就必須感謝才對的。充滿着感謝之心去工作,你的心怎麼會因工作而亂起來呢?芽匿撲投臘啊!你說是嗎?』

         芽匿撲投臘,從來沒有聽過人家說過這麼有道理的話。他想,如果早些明白這個道理,他這些年來,就不必老使自己在痛苦了。幸好有緣跟隨佈大了,他要利用三天時間,高高興興地去處理他的工作,爾後去彌嘎拉迓,加入佈大.尚玍。

         佈大對麻哈.卡俠罷說:

         『椏那麻哈.卡俠罷的本名的略稱)啊!責任與義務,就是一個人生到「塌庫瓦里」來的一切啦!人生從出世那一瞬間,到斷氣那一剎那,都在盡責任與義務的。而這責任與義務,就是一個人從「思普拉阿臘」(天上界)帶到「塌庫瓦里」來的。』

         麻哈.卡俠罷被佈大這麼一說,突然間覺得芽匿撲投臘的家,變成了光明燦爛的「思普拉.卡臘里」(金剛界,即天上界中的菩薩界與如來界的合稱。)了。在這一瞬間裡,他也變成在「思普拉阿臘」時候的麻哈.卡俠罷了。

         佈大又對麻哈.卡俠罷說:

         『椏那啊!現在你已經完全回復了,回復到從「思普拉阿臘」要來時候的境界了。恭禧你!這是很難得的。一個人無論他在「思普拉阿臘」的境界多高,來到「塌庫瓦里」後,在穿着肉體衣服期間裡,要回復到他在「思普拉阿臘」的境界,那是很難很難的,可說是絕無僅有的啦!椏那啊!你是少我五歲的,所以今年五十九歲了吧?你已跟隨我二十五年了。將來,我們一起再到「塌庫瓦里」來的時候,我會安排,讓你在五年之內,回復你在「思普拉阿臘」的境界的。這算是我酬勞你這一世的辛勞了。椏那啊!我因為有你而欣慰,這也是我對你來世的信任啦!椏那!請你記住我一句話:「一個人唯有完全活在責任與義務的時候,他才真的能够達到「尼爾罷阿拿」(寂靜的境界,就是一個人完全無執的境界;即被譯為「湼槃」者。)的。」』

         佈大沉默了,而麻哈.卡俠罷却放聲大哭起來。坐在麻哈.卡俠罷兩傍的霞利.撲投臘甘.達巴,也都在流着眼淚。芽匿撲投臘看到如此情景,亦情不自禁地哭出聲。

         過了一會兒,佈大睜開了眼睛,對芽匿撲投臘說:

         『芽匿撲投臘啊!你今年才二十九歲,要好好地努力啊!光陰不再,人生難得,且最須尊重的是可貴的緣生啊!我剛才對你說的,就是一個人求心安的第四條正確捷徑,「夏巴拉利.盆利簍」(工作得很正確,即被稱為「正業」者)了。』

         芽匿撲投臘想;『今天是我這一生最難得的日子了。啊!這就是可貴的緣生呀!而人生應該是充滿着可貴的緣生才對的啦!能够處處都感覺出緣生的可貴,那麼一個人,不就能够活在責任與義務中了嗎?』

         『芽匿撲投臘啊!你在想的,是很對的,請別忘了它。』

         霞利.撲投臘麻哈.卡俠罷的微笑,陪襯着佈大洪亮的聲音。夜漸漸地深了,芽匿撲投臘的家,却充滿着生的歡喜。

忘記感謝的貝夏(工商者)

         這是佈大(佛陀)四十四歲夏天的事情。在麻嘎拉國(當時印臘東南方的大國)的商城拿爛臘西方不遠處的貝爾.貝那(竹林精舍)的講堂,由霞利.撲投臘(舍利弗)和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兩位大弟子,邀請了七十一位,當時在拿爛臘很有名氣的貝夏(工商界人士)聚集在一起。

         那天天氣很燠熱,沒有風,又沒有雨。又是午後不久,大部份的富商,都拿着一把當時很流行的,用叫做「開依呀拉構」的布料,繃在成問號形的竹片圓圈的扇子。扇子的扇面,直徑約四十公分,扇起來很涼爽。

         貝爾.貝那,當時在佈大.尚玍(佈大的團體)中,大家都說其特色為「三多」,就是有三樣東西特別多的意思。頭一樣是竹多。因為整個貝爾.貝那,都被很密的竹林包圍着,尤其是從拿爛臘來,要進入貝爾.貝那的小徑,約有兩百公尺,兩傍都是竹林,很密很密的竹林。當時的印臘(古代印度的名稱)的竹,不像臺灣的竹,看起來都是直直的;那裡的竹,節的地方特別大,而節與節間,即只有節的三分之二粗而已,因此整枝竹的外表,呈波浪形。可是靠近地面部份,節就反而細,而一進地中,就變成梯形。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和必庫匿(佈大的出家女弟子)們使用的鉢,就是用竹的地中部份造成的。由於地中部份成梯形,所以切斷兩節的節上面靠節處,倒過來就變成一個鉢了。鉢的口,直徑約二十公分,高度約十三、四公分。

         第二樣多的,就是蚊子。那裡的蚊子很多,有現在臺灣的普通蒼蠅那麼大,飛時發出的聲音也很大。因此,倘若同時有兩隻蚊子在身旁飛,就令人覺得很吵了。為了防止蚊子咬,必庫們都去採擷叫做「葩夏」的植物,它是一種驅蟲菊,是草本的,最高的約有一公尺。整棵採來後,晒乾了,把它用雙掌揉搓成粉;使用時,就把它灑在已燒成木炭狀態的尚有火氣的小柴塊上,這樣它就會熏起來。蚊子很怕那種味道,因此就不敢到旁邊來。如果不怕「葩夏」生汁之味道的必庫,就採來後,生生地把它揉搓一下,然後,把着在手掌的「葩夏」的生汁,向脖子、手脚露出衣服外面的部份塗擦,這樣,則六、七小時中,蚊子都不敢來侵襲。這種生搓的汁,味道很不好聞,所以必庫匿們都不敢領教,只有必庫們在利用而已。由於這樣,必庫們所穿的衣服「咖薩」(被譯為「袈裟」者),無論怎麼洗,都還留有這種「葩夏」的味道。

         第三樣多的就是蛇。當時的印臘,蛇實在太多了。而且貝爾.貝那的蛇的特色,就是都是草綠色的。大的有兩公尺長,通常以一公尺左右的為多。晚上必庫們在睡覺的時候,都常受到蛇的侵襲。白天,蛇都捆在竹的節與節之間休息,所以若看到一枝竹,其外表的波浪形變成直線的話,那枝竹的節與節間,就有蛇捆在那裡。為了防止蛇到房屋,每天傍晚,就在房屋四周,灑一種叫做「帕咖臘」的像石灰的粉末,而灑在地面的寬度,一定要有兩步寬以上才有功效。這樣,蛇就無法進到房屋裡。由於必庫們時常在野外,所以為了治療蛇的咬傷,都在腰帶繫着一個小竹管,裡面裝着從蚯蚓擠出來的液體,它對蛇的咬傷有奇效。但這也是唯有必庫們在繫帶而已,必庫匿們都不敢抓蚯蚓,更不敢擠蚯蚓體內的液體。尤其是未加入佈大.尚玍(佈大的團體,「尚玍」就是團體、社會的意思,是被譯為「僧伽」而簡稱為「僧」後,當做和尚用者。)前,信過佳以那教的必庫匿們,由於不殺生、不吃葷的習慣未除,便更加不敢殺蚯蚓了。所以有時候,佈大就對她們說:

         『生命的可貴,在其發揮最大的生命力;而最大的生命力,就是讓生命產生最大的價值。從外表看來,好像殺死蚯蚓很殘忍,可是那是由於妳們不曉得「麻哈.看體」(大世界,即宇宙之意。)中的「沙姆.沙臘」(轉生輪迴)的「塌爾碼」(法,即宇宙神理、法則)的緣故。妳們想想,一隻鷄犧牲了牠的寶貴生命,以供養人吃,妳們的心怎麼狹小得不能充滿感謝,而來受用鷄肉的價值呢?殺生的罪惡性,只在其無此必要而殺呀!把眾生的生命殺着玩,那就罪大惡極啦!請妳們不要把這兩回事混在一起。』

         貝爾.貝那的講堂,四周的牆壁很低,約一公尺高而已。可是屋簷伸出四周很多,使整個講堂的周圍,形成「巴爾溝旎」(涼廊)。因此有風的話,很涼爽,下雨時,雨滴又不會灑到講堂裡面。佈大的坐位墊高約半公尺,是用泥土做的,成正五角形,其中一角,正向着聽眾。佈大的這個坐位,在講堂北邊的正中央處,因此,佈大說法時,是面向南方。這個講堂是大講堂,貝爾.貝那還有兩個小講堂。大講堂可容納八百人席地而坐,兩個小講堂的大小一樣,可容納兩百多人席地而坐。白天佈大大部份時間,都在貝爾.貝那東北邊的小講堂裡,跟弟子們說法、談心。大講堂在整個貝爾.貝那的中央位置,而另外一個小講堂,在大講堂的西北處。佈大起居的地方,就在東北側的小講堂裡面的一個房間。

         下午二時過後,七十一位拿爛臘的富商們都到齊了。佈大看到嘎爛臘坐在前排靠近左端處,就向他打招呼。嘎爛臘的歲數大佈大很多,當時他已快六十歲了,但身體還很健壯。當天神醫給罷也參加。給罷是住在臘佳孤利哈(王舍城)西南方的烏爾貝臘,這次他因到拿爛臘來給絲綢商庫拉盃臘的父親醫氣喘病,半個月來,就一直住在庫拉盃臘家裡,因而今天有了和庫拉盃臘一起來貝爾.貝那親近佈大的機緣。他早些時候,就和佈大相識,而佈大也很器重他。給罷就坐在嘎爛臘右旁。

         佈大開始說法:

         『諸位!今天我們又有機緣,大家聚在一堂了。今天的天氣這麼悶熱,你們隨意地使用你們的扇子吧。近來處處戰亂,聽說前幾天巴吉國(當時印臘六大國之一,位於東北方。) 的肯因.遢臘罷王,在連繫嘎呀(在烏爾貝臘北方不遠處的小國,是麻嘎拉國的一個附屬國。)的國王菩拉.沙夏,派兵駐守阿怒撲利.些那旎阿怒撲利森林)西緣,以防麻拉國(當時印臘的六大國之一,在巴吉國西方。)的侵略了。也許諸位也聽到這個消息。在戰亂下,人心是最會紛亂的,尤其是像諸位在經商的人,最受其影響了。幸好,我們這裡的物價還沒甚麼變動,但很多修樓臘(奴隸),却被雇去從軍了。拿爛臘是這一帶最繁華的商城,而你們又是執這商城牛耳的人,素來幸賴諸位的努力,才有今天的繁華可言。像你們手中拿着的扇子的布料「開依呀拉構」,雖然比「沙利」(女人用的布料,質較軟。)粗些,可是却很耐洗。這也幸虧你們製造出來,大家才能享受到它。』

         聽到佈大提起「開依呀拉構」,幾位富商,在無意中,都在凝視自己手中的扇子。若非佈大提起,他們時常扇扇子,却没注意到它。

         佈大接着說:

         『很多東西,我們整天都在使用着,受用着,但從來都沒有去留意它,當然就談不到感謝它了。其實,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所接觸的很多東西,都不是我們自己製造出來,生產出來的。可是却由它們而自己在受其利益。像諸位在經商,你們所經營的貨品,靠自己製造、生產的可以說很少了。你們用錢買它們進來,然後又將它們賣出去,這些貨品,可說像客人一樣,只來到你們家裡住一段時間而已,爾後就又和你們離開。無論是親戚,或朋友,來家住幾天,要離去的時候,人與人之間,總是多多少少,會存有一絲離情別意的。可是你們經商的貨品,進進出出,你們為甚麼都不會和它們之間,生出離情別意呢?其原因,就是你們沒有真正地留意、關心它們啦!而又為甚麼你們會不留意它們,不關心它們呢?其理由就是,你們所關心的是買進、賣出的貨品的價格而不是貨品本身呀!如果說你們留意、關心貨品的話,你們所留意的,關心的,只是它們的銷路而已啦!如果客人來了,待在你們家裡的時候,你們都不留意他們,不關心他們,而只關心他們,離開你們家後的去處的話,這不是很好笑嗎?諸位是否會覺得這樣?那麼諸位為甚麼會有如此不合乎情理的實況呢?這就是和你們在關心貨品的進出價格,同一毛病的癥結啦!無論你們在留意、關心貨品進出的價格也好,貨品的銷路也好,或者其他有關貨品的事情也好,你們對貨品的留意、關心,其根頭,其實是在於藉貨品而進來你們手中的金錢,如此而已啊!我相信在座諸位,關於這一點,沒有人會否認吧?』

         在座的富商們,聽到佈大這麼一問,都很不好意思地苦笑着。

         佈大說:

         『既然,進到你們手中的錢,是要依賴貨品,那麼請諸位想一想,你們如果生出對貨品的感謝之念,是否可以說是應該的呢?或者是不應該的?』

         富商們都在頻頻點頭,表示那是應該的。有的在心裡慚愧,為甚麼到今天都沒有想到這一點,連這麼淺鮮的事情,還要煩佈大教誨才覺得出來,那實在太慚愧,太慚愧了。

         佈大說:

         『你們有的在心裡慚愧,有的在自責為甚麼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無法自己覺得。但諸位,是否明白其因呢?我也時常告訴聽眾,我所說的話,沒有一句不是切切實實的人生事實,除了切切實實對人生有用的東西以外,多高深的理論,多堂皇的辯語,對一個人又有甚麼用呢?如果教給一個人的東西,不比他的衣食住更有用的話,又何必煩人家來受你的教呢?這樣不等於浪費人家的生命了嗎?因此,我所談的都是人生的實際事情啦!都是要使一個人的衣食住,更合乎其衣食住的意義與價值的呀!諸位想一想,一個人活在這個「塌庫瓦里(地上界)間,有比天天能够安安心心地吃,安安心心地睡,安安心心地穿,即安安心心地起居,更幸福的事情嗎?你們辛辛苦苦地經商,不也為了這些嗎?可是你們怎麼忘記這些,而只注意到進到你們手中的錢的金額呢?諸位想過這一點嗎?』

         聽到這裡,在座的貝夏們,有的在嘆息。是的,佈大說得太有道理了,一個人活在「塌庫瓦里」間,那裡會有比能够安安心心地吃、穿、睡,更幸福的呢?一個人的幸福,豈非要以這些做基礎呢?不能安安心心地吃、穿、睡,人怎麼有幸福可言呢?我們辛辛苦苦地經商賺錢,不也都是為了這些嗎?

         佈大繼續他的話:

         『諸位啊!你們所以能够經商,就是有供你們經商的貨品啊!沒有貨品,你們怎麼能够經商呢?有了貨品,你們才能經商,而你們努力經商,才能够賺錢,其順序,就是這樣的。沒有貨品,不管你們有多大的經商本事,不等於英雄無用武之地了嗎?那麼,你們是否需要感謝,供你們經商的貨品呢?並且當你們真的感謝起貨品的話,你們是否也會推想到,製造、生產這些貨品的人們呢?那麼,你們是否也該把你們對貨品的感謝,擴展到製造者、生產者去?同時,是否也該感謝供給製造者、生產者,製造、生產該貨品的原料的各種資源?絲是蠶吐的,鹽是海生的,竹又是土生的啊!而陽光、水、空氣等等,不也都在你們應該感謝的範圍了?並且由於有貨品,你們得以經商了,却為謀利,你們也需要付出相當心力和體力的啦!有時,甚至會產生很多苦惱,因而或許你們會埋怨,會不滿,會氣憤,可是你們別忘記,你們是為了謀利而在出心力、體力的呀!而謀利,又應該是為了安安心心地吃,安安心心地穿,安安心心地睡而在努力的啊!既然是為了這樣,怎麼可以因經商謀利,而更損毀你們的安安心心地吃、穿、睡,而來使自己變為更不安心於吃、穿、睡的狀態呢?那不就失去你們經商的目的了嗎?所以請諸位要注意到這一點,而時時讓你們的心,能够繼續不斷地一天比一天安祥起來才行的。要做到這樣,其實也沒甚麼困難,只要你們執着金錢之前,即在關心錢之前,先努力感謝你們的貨品,感謝你們的貨品變成貨品以前的一切;同時徹底地認清,辛苦經商的目的,在於使自己能够更加安安心心地衣食住,絕對不可以因經商,而使自己在衣食住的時候,因自己的心只執着於金錢,而更變成不安心,那就失去辛苦經商的意義啦!』

         佈大說到這裡,停下來。看到坐在第二排右側的沙巴拉後說:

         『沙巴拉啊!你今年幾歲了?』

         沙巴拉向佈大一合掌,很恭敬地回答佈大說:

         『向佈大回話,我今年已三十一歲了。』

         佈大含笑着說:

         『最近你父親有消息嗎?』

         『沒有!......』

         沙巴拉聽到佈大問起他的父親,就皺起眉頭,好像很難過似的。

         佈大說:

         『沙巴拉啊!你不必難過,你父親很好,再過兩個月,他就會平安地返抵家門的。你放心,這一次你父親麻咖拉愾依利夏(古代希臘的名稱)去,一帆風順,只是和人家洽商事業上的事情,比較花時間而已。』

         沙巴拉一聽佈大這麼說,一顆心就放下來了,面露喜色,對佈大說:

            『佈大,多謝你的指教,太謝謝你啦!』

         隨着又對佈大合掌。佈大向他頷首微笑,而對大家說:

         『經商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沙巴拉的父親,這一次跟一位愾依利夏人,到愾依利夏去治商貿易了。由於是頭一次遠行,又是去那麼遠的陌生地方,所以,自從兩個月前離開家後,全家人就開始擔心起來了。如果諸位了解我剛才所說的話,你們就曉得,為甚麼擔心是錯誤的啦!沙巴拉的父親麻咖拉,是為經商而去的。而經商的目的,是要使全家人更能够安心地衣食住啦!怎麼可以因麻咖拉的經商遠行,家人就不安心於其衣食住呢?這不是和經商的目的衝突了嗎?像這樣,不僅經商而已,一個人對自己的謀生工作,不僅要對供給他謀生的工具,以及該工具的背景、根源等感謝,同時在做謀生工作當中,時時都要記住,謀生工作本身,就是為了使自己能够獲得更加安安心心地吃、穿、睡等日常生活而存在的,不可以做謀生工作,而使自己的心更不安於吃、穿、睡。同時全家人,也要配合做謀生工作的人,不要由於該謀生工作,而使自己的心,更不安於衣食住才是正確的呀!』

         佈大說到這裡,環視諸貝夏,和坐在他們後面的弟子們後,很嚴肅地說:

         『諸位貝夏及必庫們!人生最重要的就是「麻西窪臘」(知足)。然而,要一個人能够「麻西窪臘」,並非簡單的事情。也就是說,一個人要真正地去做到「麻西窪臘」,那是一件幾乎不可能之事。為甚麼呢?因為人的「枯拉罷」(慾望)是無限的,不知休止的。所以憑空地要一個人做到「麻西窪臘」,那實在太難太難啦!因此,很多人,都把「麻西窪臘」和「些巴髂」(忍耐)混在一起了。這是很大的錯誤!請你們記住,「麻西窪臘」和「些巴髂」是完全沒有關係的。一個人充滿着「枯拉罷」,而要裝着「麻西窪臘」的模樣,那麼在他心中,一定會產生「坡嗽跛」(黑暗)的心念出來的。而人的真正的自己就是心,心中充滿着「坡嗽跛」的心念,就是等於真正的自己已經變質;這個時候,無論他的肉體行為多端正,也不是真正的自己的表現,即已和真正的自己沒有關係了。這就是我時常在教人家不要「些巴髂」的原因。一個人無論是忍耐痛苦或忍耐慾望的發洩,由於忍耐本身,都在使自己的心中產生「坡嗽跛」的心念,而人的真正的自己就是不能欺騙自己的那顆心。這顆真正的自己的心,已充滿了「坡嗽跛」的心念,即等於真正的自己,已經變質,已經腐化。這個時候,無論他的肉體行為多漂亮,多端正,也都等於虛偽的裝模作樣了。這對一個人的真正的自己的這顆不能欺騙自己之心,又有甚麼用呢?又有甚麼利益可言呢?諸位啊!你們不覺得這樣嗎?』

         在座的貝夏以及必庫們,都頻頻點頭認為就是如此。

         佈大接着說:

         『所以,一個人要真的想做到「麻西窪臘」,就必須使自己的心,先充滿感謝的心念。甚麼感謝的心念呢?就是我剛才所說的內容啦!每一個家庭都有其謀生工作,因此,不僅在從事謀生工作的人,要充滿感謝的心念,連家庭中的其他份子,也都要對該謀生工作,充滿感謝之心念才對的。不然家庭中的各份子,怎麼能够安安心心地吃,安安心心地穿,安安心心地睡呢?諸位啊!請你們記住,唯有感謝,才能知足,知足而後,你們才不會被五官迷惑,這樣,你們才能解脫肉體的執着的。解脫對肉體的執着了,那麼,你們那顆不能欺騙自己的心,這你們的真正的自己,就變成你們的主人翁了。這個時候,就是你們的「麻哈.葩匿呀」(偉大的智慧,即被譯為「摩訶般若」者。)發露的時候了。』

         佈大最後說:

         『諸位!我今天所講的,就是「夏巴拉利.盆利簍」(工作得很正確,即被稱為「正業」者。),這是一個人求心安幸福的第四條正確捷徑呀!』

         貝夏們,滿臉喜色。其中有很多位,由於整天埋沒於錢財利欲之中,已感到那種生活的乏味與痛苦了,今天難得聆聽佈大的教誨,才明白了自己的痛苦的癥結所在;而佈大也很清晰地教他們,如何去解脫他們的痛苦了。

         這就是「塌爾碼.阿咖拉咖夕」(求神理所得的歡樂,即法悅。)。雖然太陽西斜了,已近傍晚時刻,可是由於佈大發出來的偉大的光,全場顯得更熱,貝夏們的臉,都紅紅的,但他們的扇子都早停下來了,因為他們的心中,都已充滿法悅的甘露。

孤利樓拉.庫大(靈鷲山)的月夜

         太陽快下山,孤利樓拉.庫大(被譯為「靈鷲山」者;其實「孤利」是「禿」,「樓拉 」是「鵬」,「庫大」是「峯」,因此,意譯為「禿鵬峯」才正確。此峯在當時印臘麻嘎拉國。)山頂的燠熱,逐漸消褪。向西望去,仿佛在地平線上浮出臘佳孤利哈(王舍城)的王宮影子。雲是紫灰色的,令人覺得出雲中的水份很濃。

         孤利樓拉.庫大是一座岩山,愈到山頂,愈顯出岩山的面目。山頂有一片平地,只有從岩石的列縫,長出些香草,隨風而飄蕩。這片平地,是佈大(佛陀)說法的場地。每當佈大從拿爛臘(當時印臘東南方大國麻嘎拉國的第一商城)到臘佳孤利哈,或從臘佳孤利哈拿爛臘,經過孤利樓拉.庫大山麓的時候,總是會到山頂來,欣賞雲月,並且對弟子們說法教誨。由於孤利樓拉.庫大是一座岩山,山面白天很燙,所以都在黃昏前上山,到達山頂的平地,剛好太陽西下時刻,此時岩石的熱,才逐漸消褪。

         這塊平地,足够五十多人席地而坐。有時候和佈大同行的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即被譯為「比丘」者。)多出六十位了,必庫們,有的就坐在當時被稱為「下台」的地方。這「下台」是「下方之平台」的意思,剛好在山頂平地的西端,比山頂的平地約低一公尺半,可以容納二十幾人席地而坐。這下台的周圍,長了很多香草,地面比山頂的平地粗糙。坐在下台,雖看不到佈大,但却聽得到佈大的聲音。

         這山頂,剛好是由拿爛臘臘佳孤利哈孤利樓拉.庫大所形成的等腰三角形的頂點。向西稍微偏南是臘佳孤利哈,向北偏西些就是拿爛臘。佈大.尚玍(佈大的團體)經過此山的時候,時常在山頂露宿,而都是傍晚上山,清晨下山。佈大在這山頂說法,是在他六十九歲以前之事,七十歲後,弟子們就不願意他老人家走這段山路,因為岩石路,上下皆吃力。

         佈大.尚玍在拿爛臘的富商嘎拉.咖思帕家住了五天後,就離開拿爛臘,向臘佳孤利哈出發。走了五天路,今天下午到達了西帕西帕孤利樓拉.庫大山麓的一個小地方,只住幾戶農家,是修樓臘(奴隸)階級的佃農。他們曾是離開這裏不遠的巴拉蒙(婆羅門)階級的村莊,梯爾大的豪農麻哈.看丕臘的長工。麻哈.看丕臘就是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的父親。麻哈.卡俠罷是個獨子。他是父親麻哈.看丕臘,胃出血而與世長辭,等母親夏嘎拉利呀也過世了,將所有的財產,分給一千多名修樓臘階級的長工們,爾後才和太太巴漏喇一同出家的。由於麻哈.看丕臘的仁慈,及麻哈.卡俠罷的善舉,在麻哈.卡俠罷三十四歲秋天跟隨佈大後,到八十一歲四月過世,這一段漫長的日子裏,每逢他路經梯爾大附近的時候,從前的長工們,都終生不渝地愛戴着他。

         這一夜,月色很美,是現在農曆十四日的月亮。佈大每次到達孤利樓拉.庫大山頂平地後,就會面向西,坐在那平地東角,稍微高起的成五角形的地方,冥想「沙媽呀」 [ 不牽連,即光子體隨意地能够離開肉體的狀態之意,就是被譯為「三摩耶」者。這和被譯為「三摩地」者不同,「三摩地」的當時的印臘語是「沙媽季」,它是悠尬(瑜伽)的「基阿那」(被譯為「禪那」者,即冥想、禪定、打坐之意。)中,阻斷五官感覺的狀態之謂,和「沙媽呀」完全不同。 ] 。這一次也不例外,這是佈大要開始說法的前奏。必庫們也開始冥想,以調和自己的心,想藉此來多攝取佈大的「卡突利.普臘」(言魂,即聲音中所含之光。)。

         過了約半個小時,佈大睜開了眼睛,開始說法。坐在前排正中央的麻哈.卡俠罷,及旁邊的阿沙季摳士大匿呀麻哈.咖架那(摩訶迦旃延)等諸大弟子的心眼,都很清楚地看到佈大的五位分身,都駕臨到佈大的背後,而天上很多如來、菩薩、阿拉漢(阿羅漢)也都來了,他們也來聆聽佈大的說法。

         佈大開口了:

         『「庫拉.蠻塌拉!阿波士罷,阿波士罷!」(這是佈大在和天上諸如來打招呼的話,其意就是:「深藏境涯的人們!光的發露,光的發露!」)』

         然後舉起右掌,顯露「日咱.庫拉簸」(大如來印,這是佈大向天上界與地上界人一起說法時,顯露其天上界來歷的姿勢。「日咱」是大如來,「庫拉簸」是印證的意思。),向弟子們加光。接着佈大就開始說法:

         『諸位!今晚的月色很光亮,天氣又涼爽,難得有這麼好的天氣,更難得有這麼好的機緣,又在孤利樓拉.庫大山頂,和大家說「法」談「心」。明亮的月色,凉爽的風,一覽無盡的山頂景色,這三者能够凑在一起,實在是很難得的。人生也是一樣,豐滿光明的心,通暢舒適的心念,無罣無礙的五官感受,這三者能够時常凑合於一個人的話,人間的苦惱,生老病死,也就像過耳東風了。而人為甚麼沒辦法做到這樣呢?這理由很簡單,不曉得真正的自己呀!自己整天以為是自己的,究竟是甚麼呢?必庫們!你們自己仔細地想一想。人們以為自己的,究竟是甚麼呢?肉體嗎?父母、親戚、朋友嗎?房屋、財產嗎?名望、地位嗎?太陽、月亮嗎?槓玍(恒河的略稱)、孤利樓拉.庫大嗎?「麻哈.看體」(大世界,即宇宙之意)嗎?或者是能够感受外界的自己的五官呢?抑或能够想東想西的心念?究竟甚麼是人們自以為是自己的自己呢?而人們真的很清晰地曉得整天自己在「我、我;我的、我的。」這些「我」,究竟是甚麼嗎?我相信,雖然人們整天地在「我」,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够很具體地舉出「我」是甚麼的。這不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嗎?整天在「我」而不知道「我 」,這不是很可笑嗎?』

         『在感情的暴風雨中,在知識的火焰裡,在本能的洪流中,一個人執着於「我」,而又忘記了真正的「我」。啊!人們實在太可憐、太可憐啦!』

         佈大的眼睛濕濕的,淚水映着月光而發亮。四周靜極,沒有半點音響。

         佈大接着說:

         『諸位!請你們好好地將真正的自己,顯露在你們日常生活的每一時刻吧。真正的自己,就是「麻哈.葩匿呀」(偉大的智慧,即被譯為「摩訶般若」者。),人是為了「麻哈.葩匿呀.葩拉瞇大」(到達內在於自己的偉大智慧,即被譯為「摩訶般若婆羅蜜多」者。),而才從「思普拉阿臘」(天上界)來到這「塌庫瓦里」(地上界)的。這是人生的目的,是人的肉體生命的意義。人的肉體的生命,是要實踐這個目的而存在的;並不是為了變成五官的奴隸而存在的。這一點請大家要徹底地、很清晰地弄明白。五官僅是肉體的一部份而已,它只是供給肉體生命,在這「塌庫瓦里」間,能够維持其肉體生命的機構,如此而已。是一個人藉以維持其尚玍(團體、社會之意)生活的工具而已。因此,人應該好好地讓五官,這人的肉體生命維持尚玍生活的工具,盡量地工作,盡量地讓它發露完成其維持尚玍生活的能力,這樣才是五官存在的目的。千萬不要讓五官執迷於外界的一切現象,而來奴役肉體生命主人翁的心,使心天天聽從五官的命令,興風作浪,遍地火焰,隨刻風波,使人主僕顛倒,終於成為五官所在的肉體之麾下小卒,而使生命的存在,埋沒於肉體之下,終於以為自己就是肉體,而忘却肉體是生命的肉體,並非沒有生命,肉體就可以單獨存在的。』

         『必庫們啊!生命就是「麻哈.葩匿呀」所發露的現象,是「麻哈.葩匿呀」的內涵。「麻哈.葩匿呀」就是一個人的生命的源頭啦!必庫們啊!你們要牢牢地記住這段話。「麻哈.葩匿呀」並非空洞、幽玄的東西,它就是你們肉體生命的生命。沒有「麻哈.葩匿呀」,一個人的肉體就等於屍體了。你們的心會跳,你們會吸空氣,你們會想東西,這諸般,人所以會活的基本肉體生命的機能,就是「麻哈.葩匿呀」的力量。必庫們!你們要明白,你們的肉體,是生命的現象,絕不可以把它顛倒為生命是肉體的現象。當你們把生命當做肉體的現象的時候,你們的五官就沒有生命了,就停頓了。「停頓」並不是不作用的意思,而是老執着在那裡的意思。這是人的執着的原因。』

         月亮升得很高了,四周更加寂靜無聲。心眼開的必庫們,都看到整個孤利樓拉.庫大山頂,都充滿着「思普拉.卡臘里」(金剛界,即天上界中,菩薩界以上的世界之合稱。)的光,天上的諸菩薩們也奏起「咖拉波士琶」(菩薩界的讚頌歌)。

         佈大閉下眼睛,吟唱出一段「塌拉匿」(如來界以上的世界,在天上界的原音,像一個國家的標準國語的東西。被譯為「陀羅尼」者之真正意義。)

         『麻哈.卡達臘.思帕阿!麻哈.卡達臘.思帕阿!孔坡樓里.阿罷阿,巴大.麻遢臘里,咖佈臘.葩拉.巴思帕阿!些枯呀,些枯呀,阿姆.撲利底愾依。嘎薩,嘎薩,嘎薩,普臘!普臘!是帕!是帕阿!是帕阿!』(「大放光明的世界!大放光明的世界!瑞氣飄蕩,去淨苦難,光明已到!滅吧,滅吧,罪惡。來,來,來,心啊!心啊!在光中!光流!光流!」之意)。

         佈大睜開了眼睛,微笑頷首。佈大的臉、手都是金箔,身傍飄散着金粉,這是佈大從三十九歲起,就常發生的現象。每當佈大正式說法的時候,他的全身都會生出金箔,牢牢地貼在皮膚上;而四周,甚至整個會場,都會飄落很多很多的金粉,這是如來界以上的光的物質化現象。幾位大弟子在說法時,有時候也會有這種現象發生。因此當時的印臘(古代印度的名稱)人,就把佈大和幾位大弟子的肉體,稱做「思帕阿.咖臘臘」(金身)了。

         坐在前面的幾位大弟子的臉上、手上也都貼滿了金箔,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佈大接着說:

         『肉體生命的可貴,可貴在肉體中有生命存在。生命是肉體所以能够成為肉體的原動力,五官之所以有五官機能的動力根源。必庫們啊!你們要牢牢地記住,你們的肉體,你們的肉體先鋒的五官,是為了讓你們的生命,能够和你們周遭的一切,維繫尚玍的「丕阿遐」(調和)而存在的啊!唯有這樣,存藏於你們心中的「麻哈.葩匿呀」才能顯露出來的。而維繫尚玍的「丕阿遐」當中,最具威力的五官,就是聲帶(當時的印臘人所說的五官是五關,是人和外界接觸、連繫的五個關口之意。五關就是眼睛、耳朵、聲帶、皮膚和鼻子;其中的皮膚,包括舌頭的皮膚,即觸覺中包括味覺。)啦!「禍從口出」,很多人間的災禍、不幸,都因話語而起的,這一點,相信諸位都體會得到了?』

         這是事實,人間的很多苦惱,都由話而引起的,弟子們聽到佈大在問,大家頻頻頷首答是。

         佈大接着說:

         『因此,必庫們啊!請你們多珍重你們的聲帶,多讓你們說出來的話語,具有維繫尚玍「丕阿遐」的最高價值。千萬不要讓它,不僅不維繫尚玍的「丕阿遐」,反而使它破壞、損毀尚玍的「丕阿遐」。如果你們讓你們的話語,成為毀滅尚玍之「丕阿遐」的話,必庫們啊!你們要明白,這個時候,你們的生命,就停頓下來了。生命的停頓,並不意味着死亡;生命的停頓,就是「麻哈.葩匿呀」的埋沒、深藏。「麻哈.葩匿呀」埋沒、深藏,你們那不能欺騙自己的心,就不發生作用了。如此一來,你們的心念,你們的行為,就時時在違背、乖離「麻哈、看體」中的「塌爾碼」(宇宙神理、法則)的「開依臘卡」(本質、普遍性)了。這樣,你們的一切遭遇,就只有不幸了,而你們心中的心念,也就只有煩惱而已。』

         佈大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環視弟子們。當他的視線觸到坐在中央位置的咖拉罷的時候,臉上露出微笑說:

         『咖拉罷啊!你怎麼了?你的右脚是否傷了?你來這裡給我看看。』

         咖拉罷慢慢地站起來,爾後稍跛着右脚,走到佈大前面,行了大禮。他的右脚背,腫得很厲害。佈大站起來,走下他的坐位,到咖拉罷前面坐下,用右手輕按在咖拉罷的右脚背上,而放出很強的光。約過五分鐘,當佈大把手拿開的時候,咖拉罷的右脚背,已回復正常狀態。佈大又步回原來的位置坐下,微笑着對咖拉罷說:

         『咖拉罷啊!你回到你的坐位去吧!已經完好如初了。剛才,你上山的時候,走路不小心才會踩到那條蛇,而被牠咬傷的。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呢?你看我輕輕地給你一加光,不是就好了嗎?你為甚麼對我生疏起來了呢?我是很樂意解決你們困難的呀!你要多學習、實踐,我剛才對你們說的話啦!你就是不將心裡的痛苦說出來,才多痛苦一段時間的呀!這又何必呢?把心裡的痛苦,自自然然地吐出來吧!一個人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困難,真正無能為力的時候,應該老老實實地說出來,而求救於有能力的人才對啊!不要以為這樣做,難為情,更不要以為這樣做,會傷到自己的尊嚴,沒有那回事的。讓人家因為你而有實踐善行的機會,這也是慈悲啊!當然這和亂找人家的麻煩,或亂麻煩人家,或自己懒惰,而希望人家替他解決困難,是不同的。自己真的沒有那種力量,而人家有,並且人家又很樂意做那樣事情,在如此條件下,你還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而不以話語為橋梁來接受人的善行的話,那麼,這是在證明你的心太狹小了。這並不算客氣,而應該歸入懦弱範圍才對的呀!是你沒有勇氣說出來啊!咖拉罷啊!多讓你的話語,成為你和你周遭的人之間,產生「丕阿遐」的橋梁吧!你要記住這一點,而好好地去實踐「夏巴拉利.卡拉巴士頗」(說得很正確,即被稱為「正語」者。)吧!這樣,你的生命,就會時常化為「卡突利.普臘」,而形成尚玍的橋梁了。有這種橋梁的地方,你與你周遭的一切之間,就會存有「丕阿遐」的。爾後,你的「麻哈.葩匿呀」的「開依臘卡」,才會時時發露,因而你就會愈感出生命的力量,而終於使生命和你成為一體的。這樣,你對肉體的執着,就會淡化起來。當你只有「麻哈.葩匿呀」在發露的時候,你的肉體生命,就能使肉體,完完全全變成生命現象,以打消使肉體的生命現象停頓的五官之迷惑啦!』

         於是,佈大又對弟子們說:

         『必庫們!咖拉罷的痛苦,是由於將聲帶停止其生命所致。他的痛苦,本來可以由聲帶這個關口而流逝的,可是他沒有這樣做,却將自己的生命卡住在聲帶這個關口了。於是,他就變成肉體的他。一變成肉體的他,痛苦的肉體,就變成真正的自己,而他的「麻哈.葩匿呀」隨着就埋沒下去。因此,他的心念,也就變成肉體的部屬,而唯有感受到肉體的痛苦了。必庫們啊!這種狀態,就是一般所說的「些巴髂」(忍耐)啦!「些巴髂」是勉強的狀態,是一種生命的病態。必庫們啊!肉體的痛苦是真實的,一個人不可以否定肉體的痛苦,肉體的痛苦,也不是靠否定,就能消散的呀!人的生命,顯現於肉體,而肉體的感受却依賴着五官。肉體病了、傷了,其痛苦直接影響到一個人的生命狀態,因為人的生命是顯示在肉體呀!必庫們啊!請你們記住,人的肉體顯現着人的生命,沒有肉體,就沒有「塌庫瓦里」的人的生命。人只要注意到,真正的自己就是生命,而不是肉體,就可以了,千萬別否定自己的肉體!只要一個人能够徹底地明白,真正的自己,是自己的「麻哈.葩匿呀」所發露出來的生命,而不是含有五官的這個肉體;能以生命為本,肉體為末,明白因本之存在,才有末之存在,不要把本末顛倒,甚至只認末而不認本就可以了。同時要記住,當肉體有痛苦的時候,你們不要忍耐那痛苦,以致於使肉體的痛苦,埋沒「麻哈.葩匿呀」,而使心念隸屬於肉體。這樣的話,你們的生命就停頓,「麻哈.葩匿呀」的「開依臘卡」就消失,那麼剩下的,就唯有「坡嗽跛」(黑暗)的心念了。於是罪惡抬頭,人生就更為暗淡!』

         佈大說到這裡,仰望天空的明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坐在前排的幾位大弟子,也跟着仰望天空,看那皎潔的明月,以及羅列在天空的諸如來、菩薩與阿拉漢。

         佈大慢慢地又開口了:

         『必庫們!明月瞬息在變換位置,人心也一樣。可是人心也應該像明月一樣地無論怎麼變換位置,又依舊光輝長空才對的。烏雲上的明月,依然是明月,依然光輝燦爛!而人的心,怎麼一被肉體之痛苦的烏雲遮蓋,就盡起「坡嗽跛」的心念呢?必庫們啊!這究竟是甚麼原因啊!原因很簡單,就是生命停頓了,「麻哈.葩匿呀」埋沒了啊!必庫們啊!當你們的肉體有痛苦的時候,就趕緊將你們的痛苦,經過五官讓它流逝吧!其中聲帶是最要緊的啦!把你們的痛苦,說出來吧!而謙虛地去請求有能力解決你們痛苦的人,助你們消滅該痛苦吧!很多人生的不幸,都由於將痛苦壓在自己的心底,使它變成關住自己「麻哈.葩匿呀」的蓋子,令自己獨自挨受痛苦,其結果,就埋怨起人家、環境,使自己更成為肉體、五官的奴隸。這是何等地愚蠢啊!必庫們!請你們要很清晰地弄清楚,將痛苦說出來,並非訴苦呀!訴苦這個東西,是「坡嗽跛」的心念所發露出來的話語啦!屬於「夏巴拉利.卡拉巴士頗」之將肉體感受到的痛苦說出來的話語,是「謙虛地求助」呀!並且,這是要在自己無此能力,人家有此能力,且樂意協助的條件下,才可以說出來的。肉體的痛苦,五官感受到的痛苦,這些外界為因的痛苦,都能够藉此「夏巴拉利.卡拉巴士頗」,獲得解決,或減輕的呀!必庫們啊!請你們不要忍耐痛苦,忍耐是無法消滅痛苦的,那只是延續痛苦,增加痛苦而已。一個人所需要的,並不是忍耐,而是「霞遢投」(通暢、流暢,即不讓它停頓之意。)了。讓自己的五官,無時無刻,都維持自己生命源頭的「麻哈.葩匿呀」發露出來的生命狀態,而使肉體充滿着生命,隸屬於生命;不因五官的感受,而使肉體無法「霞遢投」自己的生命。而其具體方法,就是說出剛才所說的「謙虛地求助」的話語!必庫們啊!請你們多說出這種話語,以去淨積在你們心中的,由肉體感受而起的痛苦的心念吧!「夏巴拉利.卡拉巴士頗」,就是求心安的第三條正確捷徑了。』

         佈大說到這裡,光芒大放。佈大滿身的金箔,更加閃爍發亮。天上的如來、菩薩、阿拉漢,又回到「思普拉阿臘」去了。佈大的五位分身,只留下兩位,站在佈大的後方。留給必庫們的,是心中的光,及高掛天空的月亮。        

         孤利樓拉.庫大一片靜寂。佈大和必庫們,皆閉下眼睛,投進心的世界。

弱者摳臘岣的等待

         從貝薩里(當時印臘六大國之一的巴吉國的首都)要到麻嘎拉國(當時印臘的東南方大國)的首都臘佳孤利哈(王舍城)途中,有一個很熱鬧的商城拿爛臘。當時拿爛臘的人口,約有五十萬人。大部份都是貝夏(工商)階級的人住着,有很多商舖。

         這是佈大(佛陀)六十一歲秋天的事情。佈大從貝薩里帶着七百多名弟子,要到臘佳孤利哈去見麻嘎拉國的鬢必沙臘王。鬢必沙臘王從去年,就很希望佈大到他那裡去說法,而佈大也常感念着他的盛情。可是佈大由於忙於到處說法,一年來都未曾去過臘佳孤利哈,因此也就無法讓鬢必沙臘王遂願了。

         拿爛臘有一位很有錢的長者嘎爛臘,他是在二十年前樂捐貝爾.貝那(竹林精舍)給佈大的人,已在四年前,以八十歲高齡去世了。他的第二個兒子嘎拉.咖思帕在繼承父業。由於長子丕咖薩在十一歲的時候,因患鼠疫夭逝,所以爾後,嘎爛臘都把一切經商本事,傳給了嘎拉.咖思帕

         嘎拉.咖思帕娶兩位太太,第二位太太只生一個男孩,名叫做摳臘岣摳臘岣自幼很討厭生意的事情,一有空,就一個人跑到後園的林中,靜靜地想東想西。雖然他的異母哥哥庫拉罷很關心他,也很希望他能一起經商,可是摳臘岣,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不僅不管經商之事,且未娶妻,因此常令他的母親夏利傷腦筋。他的父親嘎拉.咖思帕,由於忙碌經商,且知道他從小就喜歡孤獨,將來如果他喜歡,也很希望他去跟隨佈大,免得令他獨自寂寞地整天在東思西想,浪費人生。

         七天前,嘎拉.咖思帕聽到經商的同伴說,佈大已從貝薩里出發,要到臘佳孤利哈去見鬢必沙臘王。因此,他這幾天都不敢外出,整天待在家裡等着佈大.尚玍(佈大的團體)從拿爛臘經過,好讓他繼承父志,有再供養佈大的機會。他本身雖然也在實踐佈大.疏多臘(佈大所說的宇宙神理、法則),但由於忙碌,且整天所接觸的都是錢財,很難去掉我執。因此也就把希望寄託在兒子摳臘岣身上,讓摳臘岣有機會跟隨佈大,聆聽佈大的教誨。

         這一天早晨,嘎拉.咖思帕天未亮就起床。吃過早餐後,帶着摳臘岣拿爛臘東北郊外的三棵大樹下,去等候佈大.尚玍。他昨天聽到,佈大已帶着弟子們到達夏胚呀夏胚呀距離拿爛臘很近,走路的話,不到一個小時就可以到達拿爛臘。並且三棵大樹這個地方,是從夏胚呀進入拿爛臘必經之地,因此,他就和摳臘岣在那裡等着。

         摳臘岣在心裡想:『小時候我看過佈大兩次,那是我十一、二歲的事情,現在我已經是大人了,不曉得佈大是否還認得我?如果我加入佈大.尚玍,我要從那一方面開始學習呢?據說佈大不談空洞深奥的理論,只教人好好地去做一個好人,那麼不知佈大要我如何去做一個好人呢?會不會叫我趕快結婚,爾後幫忙父親經商?這樣的話,我是否會聽從佈大的話,而真的去那樣做?......... 』

         摳臘岣這樣拼命地轉着念頭。

         天剛大亮,真的佈大.尚玍來了。走在最前面的就是佈大,緊跟在左右後方的有六位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即被譯為「比丘」者。),身體都很強壯。

         嘎拉.咖思帕一看到佈大,就拉着摳臘岣的手往前迎去。爾後在離開佈大約十步遠的地方停下來,和摳臘岣一起跪在地上,雙手前伸,叩頭行當時印臘 (古代印度的名稱)的大禮,這是唯有對師尊行禮時,才用的姿勢。佈大面露微笑,叫他們父子倆快起來。

         佈大笑着說:

         『摳臘岣啊!剛才你又想東想西了。你為甚麼那麼會操心呢?』

         摳臘岣一陣臉紅,趕緊把頭垂下去。

         佈大說:

         『摳臘岣啊!不必害羞了,你爺爺和我是好朋友啊!那裡有人對自己的爺爺的朋友,不撒嬌而害羞的?我們走吧!先不談這些,跟你父親到你們家裡去休息一下。』

         於是,嘎拉.咖思帕就領着佈大.尚玍,到他家裡。

         嘎拉.咖思帕的生意,愈來愈興旺,比起他父親嘎爛臘的時候,更為發達。因為麻嘎拉國的鬢必沙臘王很仁慈,又很樂於施捨,所以麻嘎拉國,戰亂少而經商容易,修行者也特別多。

         佈大帶着弟子們在嘎拉.咖思帕家的後園休息。嘎拉.咖思帕叫傭人們準備很豐盛的食物,供養佈大和諸必庫。

         佈大一到達後,摳臘岣就躲在房間裡,不敢到後園去看佈大。

         佈大笑着說:

         『嘎拉.咖思帕啊!你是否在想讓你的摳臘岣跟隨我呢?』

         嘎拉.咖思帕很恭敬地回答佈大說:

         「是的,佈大,我正有這個意思,但不曉得摳臘岣的意思怎麼樣?我還沒有正式問他過。』

         佈大說:『那你就去帶摳臘岣來這裡問問看啊!』

         嘎拉.咖思帕一聽到佈大這麼說,就趕緊去帶摳臘岣來到後園看佈大。

         摳臘岣依然目光不敢直視佈大。

         佈大說:

         『摳臘岣啊!你也曾聽你的爺爺、父親說過吧?我是很不贊成人家出家的。因為人應該好好地做一個人啊!我身邊的必庫們,大都是沒有家庭累贅,我才收他們的,有的是在跟隨我前就已出家的沙樓孟(被譯為「沙門」者,其實「沙樓孟」是佈大的弟子以外的出家修行者之稱。)了。不然,就要其家長或家庭,真的允許,我才收的呀!摳臘岣啊!你的爺爺、父親都是我的烏巴沙髂(佈大的在家男弟子,即被譯為「優婆塞」者。)了。現在你父親嘎拉.咖思帕,倒有意讓你出家跟隨我,你的意思怎麼樣?你不必拘束,很坦白地告訴我,你的由衷的話吧!』

         佈大這樣說後,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着摳臘岣

         摳臘岣想:『糟了!當着佈大和父親面前,旁邊又有這麼多的必庫在聽,我怎麼說呢?關於出家,我實在還沒有認真地想過,待在家裡,我的結婚又不如願,經商我又不感興趣,我到底要怎麼回答佈大的問題呢?.........』

         嘎拉.咖思帕說:

         『摳臘岣啊!你怎麼搞的,佈大在問你話啊!你不是很嚮往佈大.尚玍嗎?又不想結婚,也對生意不感興趣,那你究竟想幹甚麼呀!』

         佈大說:

         『嘎拉.咖思帕啊!摳臘岣正在想啦!讓他想好再說吧!』

         摳臘岣聽了父親和佈大的話,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感受,覺得佈大比起自己的父親,和自己的距離短得多了。他想:『為甚麼突然間,我會覺得佈大和我很親近呢?而父親就顯得陌生了。奇怪,為甚麼有這種現象?這究竟是為甚麼呀?.........』

         佈大說:

         『摳臘岣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就是這麼微妙的。這就是我常說的「緣」啦!可是緣這個東西,並不會憑空地讓一般人感覺出來的。你曉得為甚麼剛才你一聽到我的話和你父親的話後,就突然間,有那種感覺出來嗎?』

         佈大說到這裡,露出滿臉的微笑。而隨着佈大的微笑,摳臘岣的心情也輕鬆起來了。

         摳臘岣說:

         『佈大,我不明白其中道理,可是因為我有這種感受,我相信其中就一定有道理存在的。請佈大教誨。』

         『摳臘岣啊!這就是「卡突利.普臘」(言魂,話聲含有的光。)啊!「卡突利.普臘」就是一個人的話語中所含的光的力量了。剛才你一來,我問你話後,你就在心裡拼命地想了。可是,其實你所想的,都是回答我問你那句話的答語呀!但你却只在心裡想而已,不敢說出。只在心裡想,而沒有說出來,當然不能成為「卡突利.普臘」了。不成為「卡突利.普臘」,人家怎麼會明白你的意思呢?因此,你父親,因為你不將你的心念,發露做話語,就在心裡焦急起來。這樣你不是製造亂父親之心的原因了嗎?由於你讓你父親急,才令你父親說出催促你的話語。而你一被父親催促,心裡就有不高興的心念出來了。然,我却對你的父親說,讓你好好地想,這一句話,一方面滿足你的心裡狀態,另一方面,又在打消你的不高興感受的原因。因此,你就突然間,感到和我的距離,比和父親的短多了。摳臘岣啊!原因就是這樣了,你明白了嗎?』

         摳臘岣一聽佈大的如此教誨,心中覺得非常舒暢,而自己的疑雲也一掃而空,面露笑容告訴佈大說:

         『佈大,我明白了。我很願意做為佈大.尚玍的一員,不知佈大是否允許我這樣做?」

         佈大微笑着說:

         『摳臘岣啊!我當然很歡迎你啦!不過你要想到一件事情,然後再做決定。』

         佈大說這一句話後,就沈默了,把眼睛也閉起來。摳臘岣心裡一緊張,又一度亂轉心念起來。

         坐在佈大右前方的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和阿沙季,却滿面春風地微笑着。摳臘岣看到佈大閉下雙眼沈默下去,而前面的幾位必庫,却無端地微笑起來,就興起了重重疑雲。連坐在他旁邊的嘎拉.咖思帕,也有點兒不自在起來。

         過了一會兒,佈大睜開眼睛,向麻哈.卡俠罷說:

         『椏那麻哈.卡俠罷的本名的略稱)啊!你看怎麼辦?』

         麻哈.卡俠罷很恭敬地向佈大一合掌後,回佈大說:

         『佈大,是否可以等摳臘岣結婚後,過了一陣子,才讓他出家呢?這樣或許會兩全其美。』

         佈大含笑着說:

         『她不是和你同鄉嗎?椏那啊!既然有緣,還是兩全其美吧!』

         摳臘岣和他的父親嘎拉.咖思帕,都顯出一幅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的樣子,頻眨着眼睛,聽着佈大和麻哈.卡俠罷的對話。

         佈大向嘎拉.咖思帕說:

         『嘎拉.咖思帕啊!梯爾大 [ 在臘佳孤利哈拿爛臘間,由巴拉蒙.咖士斗(婆羅門階級)的人士設立的小城,麻哈.卡俠罷的家鄉。] 有一位巴拉蒙階級的富農枯西阿,你聽說過嗎?』

         嘎拉.咖思帕趕緊回佈大說:

         『佈大,不僅聽說過,我們家從父親嘎爛臘在世的時候,就和枯西阿的全家,時常來往了。不過佈大,你問我這個是甚麼意思呢?』

         佈大說:

         『嘎拉.咖思帕啊!你也該給摳臘岣娶一位媳婦啦!』

         嘎拉.咖思帕說:

         『佈大,我老早就有這個意思了,可是摳臘岣總是主張他不結婚,因此,我也就不再向他提此事了。』

         摳臘岣一聽到佈大,突然提到他的婚事,臉一紅,就趕緊把頭垂下去。

         佈大向摳臘岣說:

         『摳臘岣啊!我剛才說要你想的事情,就是娶媳婦啊!照你父親所說的,那麼摳臘岣啊!你是否認識枯西阿的第二位女兒開依薩呢?』

         一聽到開依薩這個名字,摳臘岣的臉就愈發紅了。其實,摳臘岣之所以到今天不結婚,就是從小就在心裡,存有少他一歲的梯爾大枯西阿的女兒開依薩的影子所致。可是他總不敢說出來,而在心裡又期望着有人來向他父親,提起和開依薩的婚事,這樣地已等待三、四年了。他和開依薩一年裡,總是有幾次碰面的機會,那就是在拿爛臘舉行巴拉蒙教的祭拜儀式的時候。那時,開依薩全家,都會來拿爛臘玩幾天,有時候也會住在摳臘岣家裡。

         其實,開依薩也在心裡喜歡着摳臘岣。她姊姊巴薩只大她一歲,可是已嫁到西拉巴疏帝(舍衛城)四年了。其間,她父母也常給她提起婚事,但她也總是說不想嫁人,要侍奉父母。由於她的父親枯西阿,只生兩個女兒,沒有兒子,因此也沒有很積極地要她趕快嫁人。所以開依薩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仍然待字閨中。

         嘎拉.咖思帕現在明白了。他一看到摳臘岣聽到開依薩這個名字,就臉上發紅得又垂下頭去,才明白摳臘岣所以說不結婚的原因,並且他也曉得開依薩猶待字閨中。現在嘎拉.咖思帕知道了剛才佈大和麻哈.卡俠罷對話中所指的她,就是開依薩了。那麼這是緣份了,於是他就對摳臘岣說:

         『孩子!你怎麼不早說出來呢?你從小就喜歡孤孤獨獨地自己一個人想東想西,而又對經商完全沒興趣,因此你說不結婚,父親就以為你是想出家才不結婚的了。啊!我也太胡塗了,怎麼沒想到開依薩一來我們家,你就有說有笑呢?唉!.........』

         嘎拉.咖思帕自己在責備自己的胡塗,而連聲地嘆息。

         佈大看到這情景,只是面露微笑,頻頻頷首。

         麻哈.卡俠罷摳臘岣說:

         『摳臘岣啊!那就這樣決定吧!反正你現在也沒有真的想出家,剛才只是你突然間覺得和佈大的距離縮短了而已。這種狀態是無法維持長時間的,等到你跟隨佈大後,在佈大.尚玍裡,天天思念着開依薩,也不是辦法呀!這只增加你的痛苦而已,那裡能够發露「麻哈.葩匿呀」(偉大的智慧,即被譯為「摩訶般若」者。)呢?所以,你就請你父親趕快託一位「媒姑」(當時的印臘,做媒的都是女人,而大家都稱她為「枯拉沙罷」,即「媒姑」的意思。),去梯爾大給你做媒吧!而結婚後,還真的想出家的話,有機會,再出家不遲啊!怎麼樣?摳臘岣啊!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摳臘岣聽到麻哈.卡俠罷的話很有道理,且正合其意。可是一想到剛才已請求佈大收留他,就又難為情起來,變成騎虎難下、進退維谷之勢。因此,就繼續地垂着頭,不敢出聲。

         佈大變成嚴厲的口吻對摳臘岣說:  

         『摳臘岣啊!你為了這個毛病,而不僅害了自己,連開依薩也被你拖累到今天,你實在太胡塗了!你看,你父親又為了你一大早就到三棵大樹下,帶着你去接我們,難道你心中,都不覺得你周遭的人們的慈悲心發露出來的,對你的關心嗎?而其原因,都是你沒有勇氣,將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說出來,只有這樣啊!摳臘岣啊!你要好好地努力,把這個大缺點改善過來!嘴巴不只是為了吃東西而存在的,吃東西雖然要緊,但說話比吃東西,更顯出人的嘴巴的價值啊!如果嘴巴只會吃東西,而不說話,那人和動物有甚麼不同呢?你想過這一點沒有?話語的目的,在於表達自己內心所想的心念、意思;只有心念,却不把它表達出來,而只等人家對你做出你自己在心裡轉的心念的意思,那實在太不合乎情理了。摳臘岣啊!你知道你為甚麼會這樣嗎?那就是因為你太懦弱啊!太沒有勇氣啊!人生一缺少勇氣,那就無法使自己活在尚玍(社會)中,當然也就會孤獨起來啦!你的孤獨,你的胡思亂想,都是懦弱的結果啊!而你知道你為甚麼會變成這樣懦弱嗎?摳臘岣!你回答我的這個問題看看。』

         摳臘岣向來做夢也沒想到,人人皆稱慈祥的佈大,會如此地嚴厲,他的話句句都刺進摳臘岣的心。因此摳臘岣,汗流浹背,不知所措。然而佈大的話,却一句一句地刻印在摳臘岣的心底,使他將每一句話都聽得很清晰。

         佈大仍然以很嚴厲的口氣,對摳臘岣說:

         『摳臘岣啊!你抬起頭來,回答我的話呀!』

         摳臘岣終於抬起頭來看佈大,而毫無力氣地對佈大說:

         『佈大,我,我不知道原因。』

         佈大的語氣緩和了:

         『摳臘岣啊!一個人所以會懦弱,是因為他不關心他的周遭所致。不關心人家,而只希望人家關心他,這是人生最自私的表現。摳臘岣啊!懦弱就是以自私為因啦!甚麼叫做自私呢?自私就是只曉得個別的自己啊!那麼甚麼是個別的自己呢?個別的自己,就是以肉體來分別人我的那個肉體的自己了。摳臘岣啊!你的病因,就在於把這個肉體的你當做你自己這一點啊!』

         摳臘岣似懂非懂,但拼命地在聆聽佈大的話。

         佈大繼續地說:

         『摳臘岣啊!你越不說話,你就越變成肉體的你了。你看一個人在睡覺的時候,看起來不只像一個肉體嗎?有時候在睡覺的人,不是也會翻身嗎?也會有動作嗎?可是看起來,還是像一個肉體啊!有時候也會夢囈啦!但還是不像一個人吧?所以一個人只在動,只會說沒意義的話,仍然像一個肉體的。摳臘岣啊!你覺得這樣嗎?你要變成一個真正有用的人,就必須將你心中所想的,盡量地使它變成話語表達出來才有可能的了。並且不要表達成如同夢囈的話,那並不算做話語。真正的話語,是表達自己內心的意思出來後,讓人家能够平平靜靜、通通順順地進入他的耳朵才行的。如果你真的時常這樣做,你就變成一個正常的人了。那個時候,你是人而不是肉體了,你已變成人而不只是肉體了。這樣,你就會慢慢地脫離肉體個我的感覺,而和你周遭與你接觸的一切的分別,也就會愈來愈少的。這樣地努力下去,你就會離開懦弱,而變成一個具有勇氣的人啦!』

         佈大很慈祥地說:

         『摳臘岣啊!多說話,多將你心中所轉的心念,發露為話語,發露為讓你周遭的人,能够很愉快地聽進去的話語吧!不要再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裡了。如果你繼續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下去的話,你就會愈和別人隔離的,這樣,你就會愈變成肉體的你呀!而愈變成肉體的你,你就會越懦弱的,到了最後,等待着你的,就是冷漠和怨天尤人、失魂落魄的孤獨寡歡的人生啦!那時,你雖然還活着,也等於住在墳墓裡啦!』

         佈大說到這裡,環視靜靜地聆聽着他說法的必庫們,而臉上又露出嚴肅的表情說:

         必庫們!人與人之間,要維持「丕阿遐」(調和)的首要橋梁,就是話語。人是「麻哈.看體」(大世界,即宇宙之意。)中的一份子,人是尚玍中的一份子,人是家庭中的一員。我雖然為了明白「麻哈.看體」中的「塌爾碼」(法,宇宙神理、法則。)而在二十九歲那年離開家庭;結果終於悟到了它,找出了解決人生生老病死的痛苦的方法。可是這種脫離家庭於不顧的行為,總是不對的;當然如果獲得了家庭的允許,那就另當別論了。所以五個五百年後,我要生在「佳布樓巴阿」(日出方向的領土,即被譯為「詹部洲」、「閻浮堤」者。)的時候,我要好好地做為家庭的一份子而過一輩子的。』

         佈大說到這裏,忽然閉下了眼睛。麻哈.卡俠罷等幾位大弟子,也同時閉下眼睛。四周突然靜下來。嘎拉.咖思帕摳臘岣聽到這裏,突然看到這種現象,不知原因,靜靜地待在那裏。

         過了約十分鐘後,佈大和幾位大弟子又睜開了眼睛。佈大看了麻哈.卡俠罷一眼,輕聲地說:

         『椏那啊!摳臘岣將來和你,也很有緣份的。而當我們又一起來「塌庫瓦里」(地上界)的時候,你會記下我們今天的這一段事實的。那個時候,你一定會因不能在我的身旁,而流下眼淚的。椏那啊!那個時候,我希望你能記住一段話,這段話是我對你的祝福:「椏那啊!緣生的可貴,不在於肉體的聚集在一起,而是在於活在心的世界裡的真正的自己的永遠在一起啊!佈大永遠在你的身旁,不是我,就是我的分身。」。那是在五個五百年後,那時候,也正是秋天.........』

         說到這裡,佈大的眼角流下了眼淚,又一度靜默下去。麻哈.卡俠罷滿頰淚痕,強忍着哭聲。四周更寂靜了。

         麻哈.咖架那(摩訶迦旃延),有所感觸地嘆了一聲。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四周却依然寂靜無聲。

         嘎拉.咖思帕看到如此情景,突然想到父親嘎爛臘加入佈大.尚玍後不久,曾經告訴過他的話:

         『麻哈.卡俠罷和佈大有很深很深的緣份的,佈大昨天麻哈.卡俠罷不在場的時候,對我細聲地說,將來希望我們能够多幫忙麻哈.卡俠罷。』

         嘎拉.咖思帕憶起這句話,自己在心裏發誓:『佈大,敬請你放心。我嘎拉.咖思帕力之所及,一定會幫助麻哈.卡俠罷的!』

         靜默一陣子後,佈大又開口了:

         『諸位!話語就是「卡突利.普臘」,請你們多說合乎「卡突利.普臘」的話吧!那就是要多說,能够止人家的惡,而令人家向善的話了。可是在這之前,請你們多將在自己心裏打轉的心念,由衷地,不變質地說出來給人家知道。並且在說的時候,一定要做到,讓人家能够很愉快、很樂意地聽進去。這樣,你們就不會活在自己的狹小、孤單的世界裏了。且唯有這樣,尚玍的「丕阿遐」才能够維持的呀!諸位!這就是「夏巴拉利.卡拉巴士頗」(說得很正確,即被稱為「正語」者。)了。這也是一個人求心安的第三條正確捷徑了。請諸位好好地去實踐「夏巴拉利.卡拉巴士頗」吧!好好地去傳播你們的「卡突利.普臘」吧!』

         麻哈.卡俠罷的眼睛紅紅的,目光一直對着佈大的臉,佈大也將目光移到麻哈.卡俠罷的眼睛,然後頷首微笑。麻哈.卡俠罷也露出了笑容。

         摳臘岣經歷這上午,心裏安祥多了。他要努力做到,把心中的話勇敢地說出來。於是,他鼓起勇氣對佈大說:

         『佈大,多謝你的教誨,我已很清楚地明白我的毛病的癥結了。並且我也明白了真正的慈悲,不一定表露在輕聲細語中;嚴厲的話,更合乎「卡突利.普臘」。佈大,不久的將來,我一定會娶開依薩為妻的,然後,我一定會建立起一個很美滿的家庭。雖然我對經商沒有興趣,可是佈大,我會努力去學習的。等到有適當機會,我再去請求佈大你收留我。這期間,佈大你對我的這場教誨,已够我努力、受用的了。佈大,我由衷地感激你!』

         嘎拉.咖思帕看到兒子摳臘岣,真的把心中的話說出來了,而且是向起先還躲着不敢出來參見的佈大說出來,因此,他感到無限的欣慰。並且想,等佈大.尚玍離去後,要立即親自到梯爾大一趟,向枯西阿提這門親事。        

         當嘎拉.咖思帕從自己的心念中醒來的時候,看到佈大和麻哈.卡俠罷正向他微笑。嘎拉.咖思帕忐忑了一下子,立即拉着兒子摳臘岣的手,一齊向佈大行了大禮,以感謝佈大的無限慈悲。

卡突利.普臘(言魂)

         在巴吉國(當時印臘的六大國之一,位於東北部。)的首都貝薩里西端,有一片廣濶的平原。這一片平原,種植着很多農作物,大部份都是當時的印臘 (古代印度的名稱)人稱為「利路」的米,及「咖濟」的像粟的東西。

         這一片平原的那一方,有一個叫做卡達咖臘的村莊,那裡的住戶,大部份都是農家,其中最富有的就是葩佳阿.嘎葩佳阿.嘎的土地約佔全平原的五分之一,以現在的面積來說,約有三十平方公里。葩佳阿.嘎的住宅很大,只是後園的竹與「巴拉庫」(一種如夾竹桃的植物,每年三、四月間開深紅色的花,其花比夾竹桃大一倍。)林,就佔一千坪以上。

         富農葩佳阿.嘎生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名叫葩佈臘,他從小由於屬於巴拉蒙(婆羅門)階級,因此念了許多巴拉蒙教義。可是對教義中提到的「阿多莽」(我、大我之意),總是無法了解。有時候,因而就請從小對巴拉蒙教義頗具心得的父親葩佳阿.嘎解釋,但葩佳阿.嘎總是告訴他,教義不是要了解,而是要悟的。當葩佈臘問他甚麼叫做「悟」(當時的印臘語為「葩拉巴薩」)的時候,他又無法解釋清楚了。

         因此,葩佈臘心裡時常對這些問題,抱着疑團。但自己不曉得,且卡達咖臘這個村莊裡,又沒有甚麼巴拉蒙教師,因此在二十一歲夏天結婚後,時常想到貝薩里去住,因為太太沙里的家,就在貝薩里。然當時的印臘的社會,很注重長子,以為長子就是要繼承父業和掌管家庭責任的,不能隨便離開家庭而暢其所欲,以致使葩佈臘尚無遂願的機會。

         有一天葩佈臘聽到從貝薩里回來的二弟普看薩說,卡必拉.巴士斗卡必拉城)的太子夏孤窪.穆匿.佈大(釋迦牟尼佛的正音),應巴吉國王之邀,已帶了四百位弟子,到達貝薩里葩佈臘一聽到這個消息,就坐立不安起來。他希望趕快到貝薩里去看這位秀巴臘(「 阿波摟開依迭.秀巴臘」的略稱,即達到能觀通三世的境界之人。),以請教他心中的疑問。於是,他就和太太沙里商量,要去貝薩里幾天,聆聽佈大說法。沙里很同意,就去告訴她的公公葩佳阿.嘎,說她娘家的父親病倒了,希望葩佈臘去給他看一看。葩佳阿.嘎本來就是沙里父親修爛臘的摯友,一聽到媳婦告訴他這個消息,就趕快叫兒子葩佈臘去給他探病。由於葩佈臘的弟弟們都未婚,沙里需要管理家事,因此,就讓葩佈臘獨自去貝薩里

         從卡達咖臘貝薩里,走路只要四十分鐘就到了。第二天早晨,葩佈臘很早就到達貝薩里,有的商店都還沒開門。貝薩里的中央有一個公園,種很多「畔臘花」(像康乃馨的花卉),正開得滿園皆是,很漂亮。葩佈臘到了這叫西薩(好玩的意思)的公園,看到幾位沙樓孟(佈大的團體以外的出家修行者,即被譯為「沙門」的。)在那裡「基阿那」(禪定、冥想、打坐,被譯為「禪那」而略稱為「禪」者。)。因為他曉得這個公園常有修行者在這裡說法、修行,所以就想到這裡來看看,是否有機會碰到佈大.尚玍(佈大的團體,「尚玍」就是團體、社會的意思,即被譯為「僧伽」而錯變為「僧」,以當做佈大的出家弟子者。)的人。

         他在西薩走來走去沒有多久,看到四名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即被譯為「比丘」者 。)也來到西薩。走在最前面中央位置的是一位個子高大,雖不算胖,但身體很結實、強壯的必庫。他的左後方,是一位個子只到他脖子高的普通身材的必庫。葩佈臘只看到這兩位,心裡就起了一陣莫名的激動,而覺得好像在那裡看到這兩位過,可是總想不起來,是在那裡看過的。隨在右後方並肩而走的,也是身體很健壯的必庫,但沒有前面這位高大。

         葩佈臘正在自己嘀咕的時候,這四位必庫已朝他走來。並且前面那位,露出笑容,目光一直注視着葩佈臘葩佈臘的眼光一和他的接觸,胸中就有一股莫名的東西湧上,而眼淚也流出來了。葩佈臘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我今天究竟怎麼搞的?』         

         就在葩佈臘在心裡想的時候,這四名必庫已來到他面前,停止脚步。

         『葩佈臘啊!你終於來了?的確我們是相識的,不是在印臘,而是在印尬印尬王國),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你不是想看佈大(佛陀)嗎?來,我帶你去看他。』

         站在最前面中央位置的必庫,對葩佈臘這樣說。

         葩佈臘愣住了,他想:『這個人究竟是誰呢?怎麼我在心裡想的,他都知道?並且還說甚麼「不是在印臘,而是在印尬。」,甚麼印尬,我怎麼沒聽到這個地名?.........』

         『葩佈臘啊!你不必自己在那裡猜想,無論你怎麼猜,也無法了解、明白的。我是佈大.尚玍的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這位是在過去世和你很有緣份的甘.達巴。』

         那位個子高大的必庫,又這麼說。

         『原來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麻哈.卡俠罷,難怪我在心裡想的他都知道,聽人家說,他是佈大.尚玍裡「巴沙巴臘里」(神通,即偉大的力量的意思。)第一。而那位個子不高的必庫,叫甚麼甘.達巴,又是甚麼過去世和我很有緣份,.........』,葩佈臘依然想着,想着。

         麻哈.卡俠罷說:

         『葩佈臘啊!不必想了。你不是要出來數天而已嗎?來,時間寶貴,我先帶你去看佈大吧!』

         甘.達巴走過來牽葩佈臘的手,五個人就向貝薩里東角的王宮走去。

         巴吉國王的王宮很寬舒,尤其是庭苑特別大。四天前到達貝薩里的佈大.尚玍,就住在這庭苑裡。由於樹很密,又沒下雨,因此,佈大也和弟子們露宿在庭苑。

         麻哈.卡俠罷帶着葩佈臘來到一棵很大的麻誒拉樹(像樟樹的樹木)下,參見佈大,佈大正在那裡冥想。

         葩佈臘跟着麻哈.卡俠罷甘.達巴,以及剛才跟麻哈.卡俠罷去接他的兩位必庫,坐在佈大前面,靜等着佈大冥想完畢。

         過了一會兒,佈大睜開了眼睛,注視葩佈臘葩佈臘的眼光,一和佈大清澈的目光接觸,就自然地垂下頭去。

         佈大很平靜地開口了:

         『葩佈臘啊!你還記得你十八歲那年九月間發生的那件事嗎?』

         麻哈.卡俠罷聽到佈大一開口,就問起葩佈臘十八歲那件事,心裡想,葩佈臘今天有好戲可看了。

         葩佈臘心裡一緊張,滿身冒出大汗,人就發起抖來,一聲不響,不敢回佈大的話。

         佈大又問了:

         『葩佈臘啊!你為甚麼看到我會發抖呢?是否害怕起來了?』

         葩佈臘的頭愈垂愈低。他想:『佈大怎麼一針見血地把我的最大弱點說破了,並且我現在發抖得不停,不正在顯露我自己的最大毛病嗎?我為甚麼會不知不覺間發起抖來呢?我究竟在害怕甚麼啊?坐在我面前的,是我夢寐以求的佈大呀!我怎麼會害怕?我到底怎麼搞的?這到底.........』

         佈大又開口了:

         『葩佈臘啊!你為甚麼會害怕?你為甚麼會發抖得那麼厲害?你自己還不曉得其原因嗎?』

         葩佈臘終於鼓起最大的勇氣,回答佈大說:

         『佈大,我,我.........不知道.........』

         佈大微笑着說:

         『葩佈臘啊!你到底是誰啊?誰才是真正的你自己呢?』

         葩佈臘更緊張而慌張了。他想:『佈大為甚麼問我是誰呢?他明明曉得我是葩佈臘啊!』

         佈大說:

         『是啊!你是葩佈臘啦!可是誰才是真正的葩佈臘呢?葩佈臘!不要緊張,你說說看,究竟誰才是真正的葩佈臘呢?』

         麻哈.卡俠罷豎起右掌,從傍向着葩佈臘的心窩處加光。

         葩佈臘覺得自己心窩處,有一股很熱的東西射進來,隨着心裡就平靜得很多。一直在發抖的身體,也突然平靜下來,接着全身急速地冒出了汗。葩佈臘想:『這是甚麼力量?怎麼突然間,我心身的毛病都停下來了呢?』。因為他還把頭垂得很低,不曉得麻哈.卡俠罷在給他加進「思普拉.卡臘里」(金剛界,天上界中的菩薩、如來兩界的合稱。)的光,所以莫明其因。

         葩佈臘心一平靜,就很自然地回起佈大話:

         『佈大,我不知道真正的我是誰,恭請佈大教誨。』

         佈大笑着說:

         『葩佈臘啊!現在你怎麼不害怕了?不緊張了?你曉得原因嗎?』

         葩佈臘說:

         『佈大,剛才我突然覺得心窩處很熱,好像有甚麼東西射進來,心就平靜下來,而身體也不發抖了,全身又冒出了大汗。』

         佈大說:

         『剛才是卡俠罷給你的心,加進很多的光啊!你曉得為甚麼向你的心窩處一加光,你的心就會平靜下來,而心一平靜,身體就不發抖了呢?』

         葩佈臘現在才明白,剛才心窩處突然熱起來,就是因為麻哈.卡俠罷給他加甚麼光。『為甚麼我的心窩處,一被麻哈.卡俠罷加光,我的心就會平靜下來呢?而心一平靜,身體也就不再發抖了。這到底是甚麼原因呢?』葩佈臘在心裡來回思考,總是無法明白其原因。於是就答覆佈大說:

         『佈大,我不明白,恭請佈大明示。』

         佈大說:

         『葩佈臘啊!當你激動得流眼淚的時候,你的心窩處,會不會好像鼓起一樣東西來呢?』

         葩佈臘一想:『是啊!激動得想哭出來的時候,胸膛間,總是好像有甚麼東西鼓起來似的。』。於是,就回答佈大說:

         『佈大,是的,的確是那樣。』

         佈大說:

         『葩佈臘啊!從心窩處鼓上來的,就是真正的你呀!因此,卡俠罷一給你心窩處加光,你的心就平靜下來,而身體也不發抖了。葩佈臘啊!這樣你明白真正的你自己是甚麼了嗎?』

         葩佈臘想:『心窩處的那莫名的東西,就是我自己。而真正的我自己一被加光,我的心就平靜下來。那麼真正的我自己和心是否有關係呢?』,於是他就回答佈大說:

         『佈大,我想,真正的我自己,必定是和我的心有關係的東西,不曉得是否這樣?恭請佈大指正。』

         佈大說:

         『葩佈臘啊!真正的你,就是你的心啊!你那不能欺騙自己的心啊!那顆心,一遇到「思普拉.卡臘里」的光,為甚麼就會平靜下來呢?這就是因為這顆無法欺騙自己的心中,存藏與「思普拉.卡臘里」同樣的東西,才會這樣的呀!和「思普拉.卡臘里」同樣的東西,又是甚麼呢?那就是「塌爾碼」(法,即宇宙神理、法則。)的「開依臘卡」(本質),就是慈悲啊!而「塌爾碼」的「開依臘卡」,為甚麼一和同類的光接觸,而被它提出、顯露後,你的心就會平靜下來呢?那就是因為你心中的「塌爾碼」的「開依臘卡」一顯露,就不會害怕了。那麼為甚麼不害怕,身體就不發抖呢?葩佈臘啊!你回答我的這個問題看看。』

         葩佈臘又開始緊張,身體也微微地開始發抖。他想:『奇怪!怎麼這樣呢?我現在怎麼搞的,又害怕起來了呢?而怎麼一害怕身體就會發抖呢?那麼發抖,明明就是由害怕來的了。那麼我為甚麼會害怕?由剛才的體驗和佈大的教誨,就是說現在的我,又把真正的我的那顆存藏「塌爾碼」之「開依臘卡」的心埋沒,才會這樣了。那麼我為甚麼不能時常讓我的那顆真正的我的心,顯露出來呢?.........』

         『對了!問題的癥結就在這裡。葩佈臘啊!你為甚麼不能把真正的你的那顆心,時常顯露出來呢?那就是你沒把它當做真正的自己啊!如果你能够真的把它當做真正的你自己,那麼它就不會再埋沒了。』

         佈大微笑着這樣告訴葩佈臘

         葩佈臘對佈大說:

         『是的佈大,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從來我沒有把我的心,當做我自己啦!我只把這個肉體的我當做我自己而已。佈大,毛病的癥結是否就在這裡呢?』

         佈大頷首微笑着說:

         『葩佈臘啊!難得你想到這一點了。是的,你的毛病,就是以為真正的你,就是這個肉體的你了。其實那不是真正的你,那只是你的衣服而已,真正的你就是你那顆不能欺騙自己的心。不能欺騙自己的心中存藏着「塌爾碼」,這顆存藏着「塌爾碼」的心,就叫做「麻哈.葩匿呀」(偉大的智慧,即被譯為「摩訶般若」者。)。肉體只是一個人從「思普拉阿臘」(天上界,心的本地風光)來到「塌庫瓦里」(地上界)後,所穿的衣服啦!乘坐的船而已啊!而你就是把衣服、船,當做真正的你,才會執着於肉體的呀!而人一執着於肉體,就會怕肉體有所損傷了。事實上,肉體又會病啊!會受傷啊!而因為肉體會有這些現象發生,你就會時時刻刻生出,肉體有可能受損傷的心念出來。這心念就是害怕啦!葩佈臘啊!你不是在十八歲的九月,你的表姐夫枯夏托利呀(武士)咖沙利嘎,跟你說着玩的,說要帶你到戰場去見習見習,以壯你的膽子,你就害怕得趕緊跑到厨房去,用爐火燙傷你的右掌,使你自己無法拿武器,以避免你的表姐夫咖沙利嘎帶你去戰場嗎?這就是你對肉體的強烈的執着啦!葩佈臘啊!其實,你自己冷靜地想一想,當時你既然害怕去戰場,為甚麼有勇氣燙傷自己的手掌呢?這就是強烈的對肉體的執着所引起的。葩佈臘啊!當一個人對肉體的執着強烈化後,就會產生一種矛盾的現象出來,那就是毀滅自己的肉體啦!一個人所以會自殺,就是由於這種矛盾心理所影響的,這就是所謂自暴自棄啊!』

         佈大說到這裡,停下來靜靜地注視着甘.達巴甘.達巴的目光,一和佈大的慈祥眼光接觸,心裡就感到一絲很濃很濃的內疚,而想起他十六歲那年,由於家境窮,到鄰家的食物店偷了三塊「些拉」(燒餅)回來給姐姐和弟弟吃,後來被人家抓到了,因怕挨打,而抓去從軍,就把責任完全推到大自己兩歲的姐姐身上去。害得姐姐給該食物店老闆,抓去做三天苦工─劈柴,因此雙手都起大水泡,後來水泡破爛,痛苦了半個多月。甘.達巴想到這裏,簌簌地流出眼淚。

         佈大輕聲地說:

         『甘.達巴啊!人間的很多罪惡,都是由執着於肉體而來的。可是如同你的姐姐巴些髂,也有人發露慈悲心,可憐別人,同情別人,而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呀!這種人,在不知不覺之間,已曉得甚麼是真正的自己了。你的姐姐,雖然結婚後就死了,可是她已平安地回到「思普拉阿臘」去了啊!』

         甘.達巴聽到佈大的話,情不自禁地嚎哭起來。

         佈大接着說:

         『葩佈臘啊!你因為聽到你的表姐夫咖沙利嘎的話,而就受其害了,這不就在證明人的話很可怕嗎?而甘.達巴却因為自己的話而害了姐姐,可是却由姐姐巴些髂的話,使自己得以免受痛苦了。你們想一想,那一種話才屬於你們不能欺騙自己心中的內涵呢?是開玩笑來作弄人家的話嗎?是推卸責任以害人的話嗎?或者是說謊來救人的話呢?如果單以這三種話來說,當然只有後者可取了,只有後者是和「麻哈.葩匿呀」中的慈悲脗合了。然而這第三種話,也要在真的能够救對方的時候,才使用的。就是說,因為自己的說謊,而真的能够止對方的惡,而使對方有向善的機會的時候,才可以使用的呀!這就叫做「葩姆.撲里底」(方便)了。若非如此,也不可以說出這種話的。』

         當佈大在對葩佈臘說話的時候,必庫們都集合到佈大的前面,來聆聽佈大的教誨。

         阿沙季問佈大說:

         『佈大,那麼一個人該說那一種話,最合乎「麻哈.葩匿呀」的「開依臘卡」呢?』

         佈大環視必庫們而說:

         『必庫們!最要緊的是,絕對不可說亂人之心的話,話一亂人之心,就不是你們的「麻哈.葩匿呀」中的「塌爾碼」之「開依臘卡」了。真的由「麻哈.葩匿呀」發露的心念,顯露出來的話語,就是真正的「卡突利.普臘」(言魂,話語中的光,即有光的話,具有止惡從善的由衷的話。)了。「卡突利.普臘」是充滿着光的,它具有止惡、從善的力量;它不亂人的心,可是會動人的心,使聽到它的人的心,由惡而轉動到善。「動人的心」與「亂人的心」不一樣,「動人的心」是讓人的心更加向善;「亂人的心」是使人的心,更為趨惡。 這一點,請諸位要很清晰地去區別。人的話語,應該要皆為「卡突利.普臘」才對的,那才是言語的目的。人與人之間的「丕阿遐」(調和)的維持,以「卡突利.普臘」為最主要的因素。「卡突利.普臘」,是尚玍之所以能成為尚玍的最主要原因。必庫們啊!你們要記住,千萬別謾罵人家;所謂「卡庫里」(罵)與「卡豆里」,應該是同類意義的。「卡豆里」不是「好意」的意思嗎?也就是說罵人應該是好意才對,即罵人應該是為了人家好,才使用的。不可以變成自己的「坡嗽跛」(黑暗)的心念,所發出來的啊!』

         佈大帶着慈祥的口吻,細心地對弟子們訓誨。

         葩佈臘頭一次拜見佈大,看到佈大的慈容,聆聽佈大的金語,滿懷感激。本來一直在心裡的疑團,已在不知不覺之間消散了。因為他自己覺得出,從來所懷的疑團,甚麼「阿多莽」,甚麼「悟」,這些都無關緊要了。啊!人生最需要的,就是由慈悲心發露出來的言行啊!除此而外,對人生又有甚麼用呢?開悟這個事情,並非甚麼奧妙的東西,其實就是要一個人真正地認識到真正的自己,而將那真正的自己中的「開依臘卡」,變成為言行而已啊!這不就是悟了嗎?

         佈大對葩佈臘說:

         『葩佈臘啊!你真的明白了,你已經明白了。你只要不把肉體當做真正的自己,而將在你心窩處的不能欺騙自己的那顆心,時常顯露出來,那麼,你存藏着「塌爾碼」的真正的你─「麻哈.葩匿呀」,就會發露出來的。那個時候,你就會真的體驗到,肉體僅不過是你的衣服、船而已了。不要再被人家的話所惑,更不要說亂人家的心的話。葩佈臘啊!今天起,你要好好地努力做到,說出能動人心的「卡突利.普臘」,這樣,你的「麻哈.葩匿呀」,一定在三年之內,就會發露出來的。「麻哈.葩匿呀」一出來,你對肉體的執着,就會逐漸消失,同時又會一天比一天地不會害怕的。好吧!現在你的緣份未到,明年十一月起,你就有機會,時常和卡俠罷在一起了。你和卡俠罷有很深的緣份的,這些事情,將來你都會慢慢地回憶起來的。』

         於是佈大,最後告訴必庫們說:

         『諸位啊!我剛才所說的就是「夏巴拉利.卡拉巴士頗」(說得很正確,即所謂「正語」。)了,這就是一個人求心安的第三條正確捷徑,並且也是「夏巴拉利.咖爾碼臘」(行動得很正確)的準繩啦!好好地去實踐吧!尤其是要特別留意,不要爭辯,爭辯是往「控岣裡」(地獄界)之因啊!』

         一個上午就這樣地過去。

         葩佈臘心裏只轉着:『明年十一月,明年十一月,多漫長的時間啊!為甚麼還要等那麼久呢?為甚麼我不能立即加入佈大.尚玍呢?』心裏雖然這樣地打轉着,可是浮在他眼前的是太太沙里的臉,年老的父親的臉,多病的母親的臉,以及弟妹們的臉.........。『啊!我現在怎麼走得了呢?怎麼辦?怎麼辦?.........』

         正在煩惱的時候,麻哈.卡俠罷不知甚麼時候,已坐在他前面,右手掛在他的左肩,輕輕地說:

         『葩佈臘!不必多想了,我叫甘.達巴陪你到街上,你今天就回家去吧!以後我們會常在一起的。我甚麼時候,都很歡迎你來加入我們的行列。現在我要陪佈大去赴肯因.遢臘罷王之宴,沒時間送你一陣子。你去吧!請多珍重!.........』

         麻哈.卡俠罷說到這裏,雙眼已盈滿淚水。他輕輕地拍兩下葩佈臘的左肩,就站起來,走到佈大的身旁。        

         葩佈臘若失落了甚麼,茫然坐在那裏。

多情善感的阿難

         阿怒撲利.些那旎阿怒撲利森林,在巴吉國的首都貝薩里的西北方。)的夏天很燠熱,尤其是在四月到六月間,不僅風少,雨又少。雖然森林很密,但總令人覺得很悶!很難受。

         這是佈大(佛陀)五十四歲那年,四月上旬的事情。從傑大.貝那(祇園精舍)出發後,一面說法,一面治癒很多瘧疾、霍亂等病人,佈大.尚玍(佈大的團體,「尚玍」是被譯為「僧伽」者。)約四百人,在佈大的領導下,經過五個月,始來到巴吉國(當時印臘東北部的大國)的阿怒撲利.些那旎。這一次佈大是應巴吉國的肯因.遢臘罷.臘阿獎(「臘阿獎」是王的意思)之邀,要到其首都貝薩里說法的。

         中午剛過不久,佈大.尚玍就在阿怒撲利.些那旎西端的河邊休息。這一條河稱為沙嘎里.葩拉沙罷(「葩拉沙罷」是支流、溪之意),是西北向東南流入槓玍.沙罷(恒河)的,它並且成為巴吉國和麻拉國(當時印臘六大國之一)的交界。

         這天天氣特別燠熱,加上又是中午時刻,很多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被譯為「比丘」者。)就在河邊盛水。當時必庫們都帶有一張鹿皮,如同現在男人用的手帕大小,四四方方的,來過濾河水,盛在自己所携帶的竹筒裡,以備口渴時飲用。

         阿難(佈大的堂弟)特地為了佈大過濾了一鉢水,端到佈大面前,很恭敬地供上佈大。佈大靜靜地看着阿難端來的水,面露微笑,告訴坐在周圍的弟子們說:

         『大家一定都口渴了,天氣又這麼燠熱,你們怎麼不先喝呢?阿難啊!先分給霞利.撲投臘(舍利弗)等大必庫們喝吧!』

         阿難最怕的是霞利.撲投臘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兩位長輩。因為他們二位的年歲都大阿難很多,霞利.撲投臘阿難二十三歲,而麻哈.卡俠罷也多阿難十歲。並且霞利.撲投臘,都把阿難當做兒輩地管教他;麻哈.卡俠罷則佈大.尚玍中,律己最嚴的一位。加以去年八月,先代佈大來貝薩里肯因.遢臘罷.臘阿獎的時候,傍晚經過阿怒撲利.些那旎,被四名手拿刀棒的非非教(尊火為神的宗教)徒圍困,大發神通,在瞬間就把他們四位的武器打落地上,使他們大驚失色,慌忙逃開。當時到傑大.貝那迎接的兩位巴吉國的大臣,庫拉葩題西布臘在傍看得很清楚,看麻哈.卡俠罷連動也沒動,只把眼睛閉了一下而已。所以回到貝薩里後,把這件事告訴肯因.遢臘罷.臘阿獎了。因此這位國王,很器重麻哈.卡俠罷,種下後來麻哈.卡俠罷斷斷續續地待在貝薩里,共將近十一年之久的因。麻哈.卡俠罷很疼愛阿難,都把他當做弟弟看待。而由於佈大的身邊,都由阿難照顧,因此麻哈.卡俠罷在心裡很感激阿難,照顧自己的恩師,所以特別對他有了期望,期望他的心境會急速地進步。可是阿難跟隨佈大將近七年了,「麻哈.葩匿呀」(偉大的智慧,即被譯為「摩訶般若」者。)都還沒發露;因此,麻哈.卡俠罷一有機會和他單獨相處,就鼓勵他,甚至嚴聲厲色地教訓他。

         阿難聽到佈大說,要他把那鉢水先給霞利.撲投臘等大必庫們喝,眼光移到霞利.撲投臘身上,看見麻哈.卡俠罷正好坐在霞利.撲投臘左傍,於是心裡就緊張起來。並且不曉得是甚麼原因,他們兩位長輩,都面無表情,眼光如電地注視着他所拿的鉢,這更使他慌張了。

         這個時候,常跟隨麻哈.卡俠罷甘.達巴,趕緊從後面跑出來接下阿難的鉢,替緊張的阿難解圍。

         佈大微笑着說:

         『甘.達巴啊!你在急甚麼呀?這場戲還沒演完呢?你看卡俠罷霞利.撲投臘的臉啊!』

         甘.達巴由於剛才坐在後面,只看到阿難的窘態,却看不到霞利.撲投臘麻哈.卡俠罷的臉,現在經佈大一提醒,才看這兩位長輩的臉。甘.達巴因過去世與麻哈.卡俠罷有很深的緣份,所以一方面受麻哈.卡俠罷的教誨,一方面受佈大的喜愛,常給他加光,因此,心境進步得很快,不僅「麻哈.葩匿呀」已開始發露,同時心眼也在開了。他看到這二位長輩的後面,都站着三位分身,曉得他們的「芽葩臘」(捉摸不到的自己,即被稱為「化身」者,就是光子體之意。)不在,知道事情很嚴重,現在却輪到他,手端着從阿難接下的鉢,而緊張起來。

         就在甘.達巴不知所措的時候,霞利.撲投臘笑起來了,他說:

         『甘.達巴啊!你在發什麼呆?快把鉢放在地上。』

         甘.達巴依言把鉢放在地上,偷偷地看麻哈.卡俠罷麻哈.卡俠罷正向他微笑着。

         佈大含笑着說:

         『你們都坐下吧!戲已經演完了。』

         在這當中,必庫們都圍繞在佈大旁邊。

         佈大接着說:

         『烏巴滴薩霞利.撲投臘的本名)啊!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給大家聽一聽吧!』

         霞利.撲投臘向佈大一合掌,就對必庫們,說明了剛才這幕戲的內容:

         『剛才這樹林中,有六名麻臘阿.臘阿獎(魔王)在窺伺我們,都是阿思拉(阿修羅)界的。當阿難把水過濾在鉢中,端來供奉佈大的時候,其中的兩名麻臘阿.臘阿獎,就進到那鉢的水中去了;而佈大輕易地把他們封住在鉢裡,讓他們無法逃走。可是其他四名麻臘阿.臘阿獎還不肯罷休,繼續想衝進鉢裡,一方面想救走他們的同伴,另一方面,想繼續待在鉢中加害佈大,這實在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因此,佈大叫阿難把水先給我們喝的那句話,正在暗示我和卡俠罷,把其他四名麻臘阿.臘阿獎封住,免得長執着在這個森林害人。所以我和卡俠罷就立即出去,一個人抓住兩名麻臘阿.臘阿獎,將他們封在黑依摸拉呀.沙咖臘黑依摸拉呀山。「黑依摸拉呀」是蓋雪,「沙咖臘」是山脈,即被譯為「雪山」者,今之喜馬拉雅山。)西麓的人無法到達的地方了。我和卡俠罷回來的時候,正看到甘.達巴在發呆。』

         大家聽霞利.撲投臘的解釋,才明白真相。

         佈大微笑着對阿難說:

         『阿難啊!你是一位很多情善感的人,你是我的堂弟,從小我對你就很清楚。你不像你的哥哥勒巴.臘大(提婆達多),又好強,又多疑善妒,你的心是很純潔、天真的。可是由於你善感多情,却被本來是優點的這性格害了。烏巴滴薩椏那麻哈.卡俠罷的本名的略稱)都很疼你的,但你總無法體會出他們二位的真心,總被五官迷惑住,他們一說你,你都以為他們在指摘你,特別在找你的麻煩,這是很不對的。阿難啊!你要好好地努力,當你看到、聽到任何事情、東西的時候,你都要仔細地想一想它的真相是什麼;同時還要以你的「力密卡」(真正的自己,即善我。)中永遠存藏的「塌爾碼」(法,宇宙神理、法則。)的「開依臘卡」(本質、普遍性),來做你仔細地思考的準則。這就是說,當你在仔細思考的時候,必須用「塌爾碼」的「開依臘卡」為你的準則,來尋找你所碰到的事情或東西的,與「塌爾碼」的「開依臘卡」相同種類的東西了。』

         阿難在心裡咬嚼着佈大充滿慈悲的每一句話,眼睛濕濕的,胸膛好像鼓起一樣東西,熱熱的,說不出那種舒暢的滋味。

         佈大繼續他的話:

         『阿難啊!現在你心中鼓起的,正是你的「力密卡」呀!以後當你碰到與「力密卡」中的「塌爾碼」的「開依臘卡」,同類的東西的時候,你就會有這種感覺的。可是你一定要保持,如同現在聽我說話的心境,才會產生這種感受狀態出來。如果沒有這種狀態,就是你被五官迷惑的時候了。那個時候,你的「力密卡」,就埋沒在你的心底了;如此一來,你的心中,那裡還會有「塌爾碼」呢?更談不上要以「開依臘卡」做準則了。阿難啊!你明白了嗎?』

         佈大以慈祥的眼光,凝視着阿難的胸膛,在看阿難的心念動態。

         阿難說:

         『佈大,你是否在教我,當我碰到任何事情或東西的時候,就要用存藏於我的「力密卡」中的「塌爾碼」的「開依臘卡」,來衡量而尋找出和此「開依臘卡」同類的內容,爾後,只取這種內容就好了,而不和此「開依臘卡」同類的,就不取它,把它當做沒有遇到一樣看待呢?』

         佈大的臉上掛上很滿意、欣慰的笑容,稱讚阿難說:

         『阿難啊,阿難!你明白了,你真的明白了,我就是這個意思啊!』

         然後,佈大就對必庫們說:

         『諸位都聽到我剛才和阿難的對話了?你們要好好地實踐我剛才所說的話。無論你們聽到什麼話,碰到什麼事情,你們都要努力尋找對方的話或態度、行為中,和你們的「力密卡」中所存藏的「塌爾碼」的「開依臘卡」,相同性質,相同種類的東西,而只取它做你們的心念內容;不相同性質,不同類的,你們就當做沒有遇到,而要保持你們的心境,和真的沒有遇到一樣的狀態。這樣的話,你們就不會再造出苦因了。並且也唯有這樣,你們的「力密卡」,才會時時刻刻主宰你們的心,使你們的「麻哈.葩匿呀」,早日或繼續不斷地發露出來。』

         四周靜寂無聲,大家都忘記酷暑的難受,細細地咬嚼着佈大的金言。

         阿難的臉上掛滿了淚水,仰望着佈大的慈容,慢慢地將視線移到剛才裝水的鉢上;轉過頭來看看霞利.撲投臘麻哈.卡俠罷,看到他們兩位長輩,正向着他領首微笑,心中湧上一股莫名的舒暢!

         佈大看到這種情景,眼睛也濕濕的,輕輕地叫了一聲『阿難!』。

         阿難忍不住,大聲地哭出來了。坐在阿難旁邊的甘.達巴,趕緊遞給阿難一方手帕,兩眼也滲出淚水,說不出話。

         佈大臉向大家說:

         『必庫們啊!真正的幸福,唯有心安才能招致。幸福不是榮華,不是富貴,更不存於得失、輸贏之中。幸福在你們心中的「塌爾碼」裡,在「麻哈.看體」(大世界,即宇宙之意)間的「塌爾碼」中。而「塌爾碼」的「開依臘卡」,就是慈悲啊!從萬生萬象中,去體會慈悲吧!去採擷慈悲吧!這才是「夏巴拉利.阿耙打」(思考得很正確,即被稱為「正思 」者。)的真諦啊!必庫們,請你們要好好地去實踐這第二條求真正心安的正確捷徑吧!』

         佈大看了阿難端來的那鉢水一眼,然後將視線移到麻哈.卡俠罷的臉上。

         麻哈.卡俠罷立即站起來,走到那鉢旁邊,從鉢的正上方,用右手食指隔空一指,隨着將手指倒轉過來指向上方,爾後,恭恭敬敬地將那鉢水,端到佈大面前,恭請佈大飲用。佈大喝了一半,就將鉢子遞給麻哈.卡俠罷

         麻哈.卡俠罷接過鉢,走回原先的座位坐下後,笑着對霞利.撲投臘說:

         『霞利.撲投臘,請你喝吧!不必客氣,這裡有的是水。』

         霞利.撲投臘豪邁地笑着說:

         『卡俠罷!我看你的「巴沙巴臘里」(偉大力量,即神通之意。)近來回復(因為神通,是在天上界時原有的力量,所以霞利.撲投臘才用「回復」。)很多了。剛才你只用手指一指,就把那兩名被佈大封住的麻臘阿.臘阿獎,交給媽利.卡拉巴薩(摩利支天,諸天善神中最高級的一種。)去處理了,難怪佈大很器重你。』

         麻哈.卡俠罷很謙虛地回答說:

         『霞利.撲投臘啊!那是佈大幫忙我的呀!』

         霞利.撲投臘接過鉢,把水喝完,牽着麻哈.卡俠罷的手,一起站起來,走到阿難旁邊,又牽起阿難,三個人慢慢地往河邊走去。        

         佈大以慈祥的眼光,看着三位愛徒的背影,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心湖

         窟西那嘎臘(當時印臘六大國之一的麻拉國北部的小城,佈大逝世之地。)的冬天的氣候最溫和,從黑依摸拉呀.沙咖臘黑依摸拉呀山,「黑依摸拉呀」是蓋雪的意思,「沙咖臘」是山脈,即今的喜馬拉雅山,是被譯為「雪山」者。)吹下的涼風,碰到皮膚,令人有很舒服的感覺。這裡是通往季憋度 (西藏)的必經之路,雖然沒有西拉巴疏帝(舍衛城)的繁華,但也有一種小城的風味,飄蕩在每一條街巷。

         窟西那嘎臘的老人特別多,很多年老者都到這裡來修性養命。大部份都在拜師學悠尬(被譯為「瑜伽」者),一方面鍊鍊身體,另一方面就沉醉於「基阿那」(被譯為「禪那」者,即禪定、冥想、打坐之意。)之中。

         快到年底了,當時的印臘(古代印度的名稱),並不像我們中國,一到年底大家都在忙着過年。當時的印臘,最熱鬧的季節是五月和十一月,因為在這兩個月裡,各種宗教的祭拜,特別興旺。其中以非非教及卡拉嘎教最熱鬧。非非教是祭拜火神的,教徒們所築成的祭壇約有兩公尺高,上面的平臺,是前後短而左右較寬的矩形,大的祭壇有寬到兩丈的,上面陳列着許多似人非人和動物的木製模型。他們在祭壇的前面,聚集很多柴木及「媽洗」(一種從似扁柏的灌木榨取之油,味道很刺激。),而燃燒着柴木,供信徒們祭拜。卡拉嘎教就不同了。卡拉嘎教的教徒們,却以遊行為主要宗教儀式。像現在的化裝遊行一樣,每隊有百人以上。一遊行便是三、四小時,但不進街而只環繞城莊四周。並吟唱着一種很低沉的音調的歌,邊走邊響着各種器具,如同樂隊般發出節奏。老百姓們都停下工作,整天在參觀,或供養他們各種食物。

         從十一月八日開始的宗教祭典,歷二十一天後,到十二月初,就靜下來了。但窟西那嘎臘附近,還留下許多這種宗教儀式的痕跡。

         佈大(佛陀)帶了將近四百位弟子,昨夕來到窟西那嘎臘。西郊有一個很大的池塘麻哈.西愾依臘(大池的意思),剛好在蘋果林傍邊,向北望去,可看到很多山丘,鳥叫聲特別清脆。佈大和弟子們就來到麻哈.西愾依臘傍邊休息。

         樹林中三五成羣,很多老人在鍊悠尬,或在「基阿那」。也有巴拉蒙(婆羅門)教徒, 數十位坐成圓圈,圍繞着教師,在聆聽教師講解教義。

         有的沙樓孟(非佈大團體的出家人,被譯為「沙門」者。)看到是佈大.尚玍(佈大的團體,「尚玍」是被譯為「僧伽」者。),就靠近佈大和必庫(佈大的出家男弟子,這和佈大的出家女弟子的「必庫匿」,皆為了和當時的出家人「沙樓孟」區別起見,佈大親自取名的。當時的印臘語,有一句「西大.必卡里」,「西大」是心,「必卡里」是倒掉,即把不要的東西,從容器倒掉的意思。因此「西大.必卡里」,就是倒掉心中的不要的東西的意思。當時的印臘人,叫人家不要煩惱、傷心,就是使用這一句話。由於出家跟隨佈大的人,就是為了倒掉心中的汚垢,為了去除煩惱,所以佈大才取在「必卡里」的人「必庫」,及其附隨者「必庫匿」,做為他的男、女出家弟子的名稱。)們的周圍,欲聆聽佈大的說法。自從佈大五十歲以後,這種現象就愈來愈多了。起先抱着懷疑與輕蔑態度的,以巴拉蒙為主的各宗教徒和修行者,經過了佈大十幾年來的到處說法,以及解決了很多老百姓的困難,醫好了很多病人後,一般社會以及這些所謂異教徒,在看佈大.尚玍的眼光,也顯得柔和多了。

         其間佈大常告誡弟子們說:

         『人人都有一顆無法欺騙自己的心的,其實,「麻哈.看體」(大世界,即宇宙之意。)中,只有這顆不能欺騙自己的心最可靠,只要能够時常將這顆不能欺騙自己的心,做為自己人生旅程的嚮導,一個人就必定會心安幸福的。不要因為人家以輕蔑的眼光對着你們,以懷疑的態度待你們,你們就想向他們解釋,想要他們了解你們所知的「塌爾碼」(宇宙神理、法則),事實並不那麼容易。更要記住,不要爭論,爭論的目的,只在於贏別人,贏別人的結果,你們所獲得的只是「咖波西髂」(增上慢)而已。「咖波西髂」並不會令你們獲得心安幸福,那只是一時的「葩摟西髂,些大簸」而已。正如這一句話所表示的一樣,「些大簸」不就是「陷入」的意思嗎?而「葩摟西髂」就是「尚未舒服」啦!那麼「葩摟西髂、些大簸」,不是可以解釋做「空歡喜」嗎?空歡喜,那裡是心安幸福的內容呢?真正的幸福,是唯有依靠「思普拉.咖臘簸」(充滿光的空靈,即佈大所說的真正的心安。)才能達到的。』

         因此半月前,麻哈.蒙嘎拉那(大目揵連)到西拉巴疏帝說法的時候,和一位巴拉蒙教師大辯論,回到傑大.貝那(祇園精舍)後,佈大才投以慈祥的眼光,告誡他說:

         『摳利打麻哈.蒙嘎拉那的本名)啊!你和開依那(那位巴拉蒙教師的名字)爭辯得怎麼樣了?雖然你赢了,你的心是否比未爭論前安祥了呢?』

         麻哈.蒙嘎拉那垂着頭細聲地回答佈大說:

         『佈大,沒有!我一辯贏,心裡湧上的,只是懊悔而已。明明曉得,爭辯只增強自己的執着,可是一碰到對方發出荒唐的問話,我就自制不住,急欲讓他曉得真正的「塌爾碼」,因此就爭辯起來了。』

         佈大安慰他說:

         『摳利打啊!不要執着於輸贏,輸了,心裡難受,贏了,心裡空歡喜,「難受」與「空歡喜」,同樣地在心裡起一陣風波,那都已離安祥很遠很遠了。你那樣喜歡贏人家,那麼怎麼不讓真正的你,獲得真正的勝利呢?真正的你,就是你那顆光亮的不能欺騙自己的慈悲心啊!當它真正獲得勝利的時候,你聽到人家的問話或主張,不合乎「塌爾碼」時,你那顆光亮的心,就唯有更發出光芒以可憐對方,同情對方而已啦!這樣,你的心,一定只存一片安祥的。這個時候,摳利打啊!你就是真正的勝利者了,因為你已贏自己了。』

         從垂着頭的麻哈.蒙嘎拉那的眼角,滴下滴滴淚珠,碎散在脚前的地上。

         麻哈.卡俠罷(摩訶迦葉),從半月前在傑大.貝那講堂發生的那幕情景,醒來的時候,心眼看到佈大的後光,已套住整個蘋果林,尤其是佈大背後的麻哈.西愾依臘,顯得更加光亮。這是佈大要開始說法的前奏。

         佈大睜開眼睛,發出偉大智慧的光芒,環視了弟子們和圍在弟子們四周的三五成羣的沙樓孟們,頻頻點頭頷首。

         跟隨佈大不久的麻哈.咖架那(摩訶迦旃延),坐在麻哈.卡俠罷阿沙季後面,眼睛眨也不敢眨地注視着佈大的一舉一動。因為對他說來,佈大是母親的救命大恩人。麻哈.咖架那的母親,由於不小心,把他經營的油店的一筒油着火,因而燒傷全身,胸部傷得特別重。當時印臘最有名的神醫給罷,又遠在麻嘎拉國(當時印臘東南方的大國)的烏爾貝臘麻哈.咖架那雖然是一位富翁,但遠水救不到近火。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佈大帶着麻哈.卡俠罷麻哈.那阿禡兩位大弟子駕臨,而在杯茶之間,佈大以偉大的力量,治癒了他母親的全身燙傷。因此他感銘佈大的大恩,將油店讓給堂弟經營,自己就在母親十二萬分稱讚下,拜佈大為師,而跟隨了佈大。

         佈大開口了:

         『「夏葩拉臘!夏葩拉臘!」(可慰!可慰!這是佈大對弟子們說法時,每當有沙樓孟或其他宗教徒、修行者來傍聽,則一開始說法,佈大就會先說兩句「夏葩拉臘」。)諸位!請看看我背後的池塘,現在涼風颼颼,水面起很多細細波紋,等北風一大,水面的波紋,就變成更粗大了。而當日麗風和之日,水面正如一面平坦的銅板,一點波紋都沒有。人的心就是一面湖,一面池塘,心裡沒有風,沒有雨的時候,就如同一面銅板那樣地平坦、靜謐。平坦、靜謐的池水並非就是死水,其中依然活躍着水的生命,不然水就不成為水了。水的生命是維持水平的動力(當時的印臘語,動力叫做「咖爾碼呀」,即維持行動的狀態之意。),水面沒有波紋、浪花的時候,就是水維持水平的動力,最大的時候。人的心也是一樣,當心湖沒有波浪的時候,心湖的水,維持其水平的動力,正是最大的時候。心湖的水,維持其水平的動力最大,就是你們的那顆不能欺騙自己的心,顯出最大力量的狀態了,也就是你們最接近,原來住在「思普拉阿臘」(天上界)時候的你們的狀態啦!那就是你們的「麻哈.葩匿呀」(偉大智慧,即被譯為「摩訶般若」者。)的原型啊!「麻哈.葩匿呀」,就是要在長期地維持你們自己的心湖,有這種狀態的時候,才會顯露出來的。換句話說,如果你們想獲得「麻哈.葩匿呀.葩拉瞇大」(到達內在於自己的偉大智慧,即被譯為「摩訶般若波羅蜜多」者。)的話,唯有將你們的心湖,保持一段時間,都不起波浪的狀態,才有可能。心湖不起波浪,但却存有維持水平的動力,那就是要讓你們的心湖,不起「坡嗽跛」(黑暗)的心念,而存有「塌爾碼」的「開依臘卡」(本質、共同性質,即普遍性。)的慈悲、同情。並不是不起波浪,就不要思考,不要產生心念,因為「麻哈.看體」中的萬生萬象,都是「遐窪拉.咖爾碼呀」(諸運動皆不中止,即被稱為「諸行無常」者。)啊!一個人不思考,不產生心念,那就和「塌爾碼」衝突,而和「塌爾碼」一衝突,就等於和慈悲、同情衝突,這樣一來,就只和「控岣裡」(地獄界)相脗合了。和「控岣裡」脗合,那裡還有幸福可言呢?當然就不安心啦!』

         『佈大今天所說的,實在太可貴了。跟隨佈大已經十一年,雖然其間有將近四年,在外面幫助佈大向大眾說法,可是一回到尚玍(佈大.尚玍的略稱,這裡指的是佈大的身傍。),大部份的時間,我都跟隨在佈大身傍,然從來沒有遇到,今天這樣難得的言魂。不僅佈大說法的內容可貴,從佈大全身發出來的,以及其音魂射入聽眾之心的光之多,皆太難得,太可貴了。這是否另有原因呢?』,麻哈.卡俠罷獨自在心裡,這樣想着。

         佈大接着說:

         『諸位!請珍重你們的心湖,那是你們的「力密卡」(真正的自己、善我)。讓你們的心湖時時存藏着「塌爾碼」,而以其「開依臘卡」的慈悲,來產生你們的所有心念(想念)吧!這樣,你們的心湖,不僅能够存有維持水平的動力,並且能够使它不起波浪,如同一面平坦的銅板。如果你們真的這樣做,你們就有「麻哈.葩匿呀.葩拉瞇大」的機會。這就是「夏巴拉利.阿耙打」(思考得很正確,即被稱為「正思」者。)這就是一個人求真正心安的第二條正確捷徑了。』

         這個時候,幾位大弟子的心眼,看到佈大背後,站着兩位巴互臘莽(高級的光的天使,即被譯為「梵天」者。),那正是偉大的阿蒙摸卸。天上也站滿諸如來、菩薩,而飄蕩在空間的,正是「咖拉波士琶」(菩薩界的讚頌歌)。

         佈大說完,慢慢地站起來,轉向麻哈.西愾依臘,望着映光的水面。麻哈.卡俠罷靜靜地走到佈大右側,看到佈大凝視着水面,好像有無限的感慨。

         麻哈.卡俠罷輕聲地請問佈大說:

         『佈大,自從我在拿爛臘(當時印臘東南方大國麻嘎拉國的第一商城)郊外的丕葩拉樹(被稱為菩提樹者)下,蒙你收留為弟子後,我沒有.........』

         說到這裡,佈大轉過身來,面向着麻哈.卡俠罷,也輕聲地說:

         『椏那麻哈.卡俠罷的本名之略稱)啊!你剛才心裡想的,我都知道。窟西那嘎臘對我有很深的緣份,無論是往世,無論是將來,窟西那嘎臘對我來說,都很值得留念的。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所說的話。』        

         麻哈.卡俠罷的心裡,湧上一絲酸楚,莫名的酸楚。後來,窟西那嘎臘也變成麻哈.卡俠罷最值得留念之地了。不!不僅是留念,且是傷心、遺憾之地啦!因為二十九年後的這一天,佈大就在他今天說法的那個位置,「奴爾貝臘」(逝世、死亡,與「尼爾罷阿拿」同被譯為「湼槃」,其實「湼槃」應該是「尼爾罷阿拿」才正確。「尼爾罷阿拿」是寂靜的意思,是一個人完全沒有我執的境界。)了;而那時刻,麻哈.卡俠罷却在巴吉國 (當時印臘六大國之一,位於東北方。)的首都貝薩里說法,未能奉侍佈大身傍。這對麻哈.卡俠罷來說,豈止「千古恨」而已!